冬日午後的陽光傾灑在大地上,因爲不久之前下過一場小雪,雪花帶走了天空中的灰霾所以空氣顯得十分清新。因爲衆人駛出上海城之後一路都是沿長江南岸北上,所以空氣之中還瀰漫夾雜着一絲略帶土腥味的水汽。從上海嘉定經太倉通往沙洲縣張家港的簡易公路兩旁大多是無主的灘塗荒地。上頭只生長着一些半人多高的枯黃的蘆葦蒿草,期間偶有長腿的水鳥和白鷺在其中踱步覓食。但只要衆人乘坐的汽車一靠近,這些膽小的傢伙們就會爭先恐後的振翅高飛,在灘塗地上空盤旋一週之後,遠遠地落在他處,始終與人類保持着較遠的距離。
身穿修女服的珍妮-威廉姆斯坐在第二輛奔馳轎車的後排座椅靠右側的位置,透過窗簾與車窗玻璃間的縫隙看着那似乎一望無際的荒涼的灘塗地,腦袋裡回想着的卻是自己位於公共租界裡的家。自家花園裡種植的韭菜馬上就能收割了,爸爸曾經用這種奇怪的蔬菜跟豬肉和麪粉放在一起,製作了一種叫做“餃子”的美味食物。如果不發生戰爭,日本人不侵佔公共租界,那現在這個時候自己一家人在一起快樂地包着餃子,過着平靜的生活那該有多好啊!
但車窗外那荒涼泥濘的灘塗地以及車廂裡那股淡淡的汽油味把她從腦海中美麗寧靜的幻想世界拉回到了現實之中。開車的王子奇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謝巍神情肅然,小珍妮知道他們身上都藏有槍支,而坐在左手邊靠車窗位置的母親瑪麗-威廉姆斯更是一臉愁容、眉頭緊鎖,大人們憂愁的表情不斷提醒着小珍妮,現在他們還沒有完全脫險,他們仍然滯留於日本人的控制區之內。說不定就在短短的數分鐘之後,他們的行蹤就會被日本人掌握,然後被逮捕羈押,自己和父母親、哥哥都會成爲設立在龍華地區的那座可怕的集中營中的一份子,稍有不慎就會永遠長眠在這片東方的神秘國度的土地上。
“嗨,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正當她出神的時候,身旁一個溫柔恬靜的女聲打算了她的思緒。
“嗯?”小珍妮回過頭向用英語問話的那人望去,只見同車的那個坐在她身旁身穿修女服的日本女人一臉微笑地望着自己。這個女人雖然是日本人,身上卻絲毫沒有之前見過的那些日本士兵的那種駭人的殺氣,反倒有一種鄰居大姐姐的親和感。而且她似乎跟前來解救自己一家人的那些中國人關係很好,大家對她都很友善和信任,所以小珍妮也並不怕她。
“珍妮佛-威廉姆斯!”小珍妮有些害羞的回答道。
“大姐姐你呢?”小珍妮看着大原沙耶加的眼睛,好奇地詢問道。
“大原沙耶加,叫我沙耶加就可以了,請多多指教!”大原沙耶加大大方方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後衝小珍妮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微笑
着說道。
“嗯,沙耶加姐姐!大家都叫我珍妮。”小珍妮環快地握住了大原沙耶加的右手,調皮地說道。
…… ……
與此同時,在殿後的那輛福特大卡車的駕駛室裡,正在開車的顏仕國看着懸掛有納粹旗幟的車隊一行人十分順利的通過了兩個日軍檢查哨,日軍根本沒有攔截就直接放行了,十分感慨地說道:“納粹德國雖然盡幹壞事,但他們的旗幟對小鬼子還真有威懾作用,掛了這卐字旗,小鬼子就不敢輕易盤查阻攔了。這出城的一路上比預期的要順利上許多呢!如果一直這樣順利的話,日落之後我們應該就能趕到張家港。”
“但願如此吧,不過我們這纔剛出嘉定,前往沙洲縣還要經過太倉、常熟兩縣。這兩處地方都有日軍活動,萬萬不可大意!”坐在駕駛室居中位置,正在埋頭查看着攤開在膝蓋上的那份蘇南地區地圖的楊軼遠卻絲毫不敢大意,他指了指地圖上用紅筆圈出的兩處地名,嚴肅地說道。
“老顏你們新四軍江南挺進支隊在蘇南沿江地區從事對日遊擊作戰多年,對這一帶的地形和日軍佈防情況顯然是瞭然於胸。你能跟我們談談這附近的情況以及需要戒備警惕的日軍人物嗎?”坐在最右側靠車窗位置的陸子陵扭頭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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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沿江地區水網密佈,多丘陵和灘塗,中日雙方在此爭奪激烈,是開展敵後游擊區的理想場所。其中西至丹徒句容、南至溧陽宜興,東至常熟、北至江陰長江的這片廣闊地域更是一片代表性的土地。對於我們新四軍來說是開展抗日對敵鬥爭的理想根據地,也是我們下一步將要爭奪發展並依託壯大的敵後鬥爭區域。但目前來看,鬼子在這片區域的守備力量還較爲強大,我們暫時還沒有與之正面交戰的力量。在蘇南地區的日軍中高層軍官之中,要數蘇州憲兵隊的米村良田中佐作爲殘忍狡猾、對待國共兩黨的抗日武裝下手也最爲狠毒殘酷。這個小鬼子在日本軍中素有‘豬突米村’的稱號,以此來形容他與敵交戰之時好似發狂的野豬一般奮勇當先、難以阻擋。他依仗着自己那作爲日本陸軍元老的將軍父親,在日本國內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期間就開始爲非作歹,20歲之後就因爲行爲不檢而被學校開除。但因爲他父親的關係,他還是被授予了少尉軍銜,並被派往僞滿洲國服役,在僞滿洲國擔任軍官期間,他率部搶劫屠殺中國民衆,姦淫婦女,無惡不作。每次犯下滔天罪行的時候,因爲他父親和有關的軍方高層的庇護,他總能逃脫處罰,職務不降反升,1937年日軍大舉侵華的時候他被調往日軍第三師團,擔任步兵大隊大隊長並被授予少佐軍銜。日軍佔領蘇州之後改任憲兵大隊大隊長,升爲中佐軍銜,年過四十的他卻不喜歡乖乖地待在蘇州城內,現在仍然每天
率領着日軍憲兵隊外出,在附近縣鎮犯下無數罪行。這個混蛋最近更是率隊對張家港、崑山、常熟等縣進行了多輪掃蕩,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大肆搜捕國民黨軍隊殘留人員和我黨地下工作者,造成了數百人死亡,可以說他的雙手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是我們新四軍在江南地區的最大的敵人和頭號抹殺目標!”顏仕國一邊冷靜地駕駛着卡車一邊憤恨地說道。
“組長,老顏說的這個小鬼子確實值得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雖然我們仰仗着霍夫曼大夫德國人的身份可以在蘇南地區暢通無阻,但如果遇到這個老奸巨猾的米村良田的話,恐怕不容易簡單糊弄過去,事情恐怕會變得非常棘手,我們要早作準備。”陸子陵聽罷,沉吟片刻之後不無憂慮地說道。
“嗯,你說得有道理,但我們也不必過於擔心害怕。我們此行的任務和使命就是幫助那些在日軍的暴力迫害下僥倖逃脫的美英僑民安全前往蘇北根據地,讓他們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傳達給世界,爲此我們可以付出一切,如果米村良田真的要對我們進行干涉阻攔,那我們也不會束手待斃,正好可以將計就計攪他個天翻地覆!”楊軼遠輕輕拍了拍別在自己腰間的那把駁殼槍,語氣堅毅地說道。
“嘿嘿……聽了楊組長你的這番話,我一下子就感覺充滿幹勁了呢。您說得對,與其擔驚受怕想破腦袋尋思什麼應對之策,還不如到時候見招拆招、見機行事來得更有針對性。”顏仕國嘿嘿一笑樂觀的說道。
“這樣的話,老顏,你給組織上寫份申請,也加入我們‘利劍小組’怎麼樣?”楊軼遠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楊組長您可真會強人所難啊!可惜我顏某人是個粗人,習慣了戰場上的打打殺殺,收集情報、潛伏刺殺這種細緻的地下工作我可幹不來啊!”顏仕國咧開嘴哈哈大笑道,車廂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車隊一行沿着簡易公路又行駛了三個多小時,期間穿過了太倉縣城。把守此處的是一個日軍中隊和僞軍的一個團。把守城門的日軍哨兵看到是插有納粹卐字旗的汽車,又看到車上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神職人員,所以只簡單翻看了一下霍夫曼大夫遞上的由駐守上海的第十三軍軍部頒發的特別通行證,就揮手示意放行了。
正當衆人以爲一路之上再無阻礙之時,車隊一行經過常熟縣城之時,卻遇到了大麻煩。當時的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五點。在橘紅色的夕陽照射下,天地都被染上了一層不吉的血紅色。當先開道的由秦桐駕駛的奔馳轎車突然鳴了三長兩短五聲喇叭,這是之前大家事先約好的緊急停車信號。頭車喇叭這麼一響,其後的三輛汽車上的衆人心裡頭都是不約而同的“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了陸子陵的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