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起來,山腳下一處高坡之上,嶽少安站在那裡,晨風吹過,掠起幾縷額前的長髮,他的臉色異常嚴肅。
張橫隨着牛仁緩步過來,嶽少安雙目緊閉着,直到高崇在身旁輕聲喊了一句:“嶽先生,張大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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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輕輕點了點頭,緩緩地睜開雙眼,望了過去。
張橫看着嶽少安的臉色,心知此次難免被責罰,來到嶽少安的身前一言不發,跪了下去。
這次,嶽少安沒有再讓他起來,而是讓一個參戰的騎兵和隨高崇上去的士兵,兩人當面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在嶽大帥面前,士兵不敢有半句謊言,雖然他有些懼怕張橫,不過,他們更怕嶽少安。。。
越是平日裡不發怒的人,生起氣來,越讓人畏懼,何況,嶽少安無論是地位還是在軍中的威望都不是張橫可以比擬的。
聽士兵們說罷,嶽少安輕輕一擺手,讓他們退了下去,隨後,面色一沉:“張橫將軍,他們說的可是事情?”
“是事情!”張橫點頭,道:“不過,有一點,他們沒有說清楚,或者說是沒敢說清楚。。。”
嶽少安看着他,沒有說話,但,表情很明顯,既然他們沒說清楚,那就你自己說清楚吧。
張橫嚥了一口唾沫,雖然,他早已經下定決心受罰了,不過,跟了嶽少安這麼久,還沒有真正被責罰過,這一次真的受罰,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好開口。
隔了一會兒,張橫才道:“那個帶隊的副將,其實是我本家的兄弟,叫張末,我用人爲親,不能唯纔是用,此乃其罪之一。。。戰事起時,我臨陣斷決錯誤,此乃其罪之二。在規定時間內不單沒能攻下山,反而損兵則將,此乃其罪之三。辜負大帥重託,延誤……”
嶽少安一擡手,擋住了他的話頭,沉聲言道:“好了,有罪的地方自然會受到懲罰,沒有的罪,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攬了。”
說罷,嶽少安深吸了一口氣:“牛仁聽令!”
“屬下在!”牛仁跨前一步,雙手抱拳,高聲喝道。
嶽少安聲音一冷:“統領,張橫,治下不嚴,杖責二十,即可行令!”
“嶽大哥!”牛仁面色一變,雙眼圓睜起來。。。
“不必多言!”嶽少安擡手將牛仁下面的話給堵了回去。
張橫出言,道:“牛仁兄弟,軍中出令豈能不嚴,不必求情了,好意張橫心領了。”
“嶽先生,大戰在即,是不是先將這二十杖記下,等這一戰過去後,再行……”高崇的話還沒有說完,卻看到嶽少安瞪視而來的目光,急忙閉上了嘴。
“牛仁!”嶽少安臉色冷的厲害,目光掃過牛仁,牛仁將牙一咬,一聲令下,幾個士兵便將張橫夾住雙臂擡了下去。。。
“啪!”
“啪!”
“啪……”
木棍打在肉上的聲音陣陣傳來,張橫咬着牙一聲不啃。嶽少安聽在耳中,心頭一緊,背過了臉去。
“嶽大哥!”
“嶽先生!”
牛仁和高崇揪心不已,忍不住再次出聲求情,嶽少安卻是一言不發,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就狠不下心去了,而此時的狀況,卻不容他不狠下心。。。
那一陣陣地揪心聲響終於停了下來,嶽少安擺了擺手:“扶張橫將軍去休息!”
牛仁趕忙命人小心翼翼地將張橫扶了下去。
“將張末帶上來!”嶽少安的話語已經有些疲憊起來。
張末被帶上來之時,卻沒有張橫那邊硬氣,雖然瞎了一隻眼,眼淚卻流的不少,整個人哭的稀里嘩啦,老遠就喊着:“帝師要爲我報仇啊……大帥……”
嶽少安眉頭皺了皺,輕聲說道:“我會給你報仇的,不過,在這之前,那近千兄弟的死,你卻要負起責來。。。”
張末一聽,臉色驟然一片慘白,即便是傻子也聽出來嶽少安話中的意思了,近千條人命,要負責,唯有償命了。
“帝師啊,大帥啊……饒命吶,饒命吶……”張末聲音悽慘地喊了起來。
“斬!”嶽少安聲音冷漠的擠出了一個字。。。
對於張末,能在嶽少安身邊說的上話的人,都和他沒有什麼交情,自然也沒有人爲他求情,同時,先前對張橫的處罰,也堵上了衆人的嘴。
張橫和嶽少安的關係,衆人是知道的,張橫都被打了二十杖,何況是張末。
眼看着自己馬上就要被拉了下去,張末知道求饒已經沒有用了,他大聲喊道:“帝師不公,我不服……大帥不公啊……”
嶽少安給牛仁使了一個眼色,牛仁會意,擺了擺手,圍到張橫身邊的士兵退了下去。。。
嶽少安冷笑一聲:“你害死了那麼多人,難道不該殺麼?你有什麼可不服的?”
“大帥啊!”張末泣聲,道:“先前攻打汴京之時,那高崇手下勿射土雷,致使北大營損失那麼多人馬,您怎麼並沒有斬他,雖然他被高崇打了個半死,可是,他的罪責不比我重麼?您怎麼能厚此薄彼啊……”
“哼哼……”嶽少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來,他還對殺張末有些不忍,不過,他這話一出來,卻讓嶽少安更加堅定了殺他的決心,同時,先前還想爲他求情的人,此時也已經開始慶幸自己沒有開口了。。。
“你說我厚此薄彼是麼?”嶽少安的聲音異常地平靜:“你說的對,我便是厚此薄彼了,北大營的幾千人,在我眼裡不如我們這裡的兄弟。他們都是我嶽少安心頭的肉,你他孃的一下子就割取了老子上千塊肉,你讓老子怎麼能不疼?給我斬!”
這句話一出來,士兵們就砸開了鍋,大帥將自己當做心頭的肉,這話聽的真他孃的爽啊,對於張末企圖用營中的其他兄弟來抹平他的罪責,這種拉兄弟下水的做法,所有的將士都抱着鄙夷的心態,負責施行刑的士兵更是不在多聽他說一句話,直接拉了下去。
被拉下去張末哭喊着,想讓嶽少安饒了他,可是,於公於私,他都激怒了嶽少安,已經無有可繞之處,嶽少安閉上了雙目,一句話也沒有說。
遠處,一聲慘叫傳來,不一會兒,有人便將張末的人頭送了上來,嶽少安沒有多看,雖然張末是他下令斬殺的,不過,以前的他畢竟是自己手下的兄弟,嶽少安還是不忍心看他那血淋淋的首級,只能擺了擺手讓將士們將他擡了下去。
隨後,嶽少安疲倦的說道:“厚葬了吧,家中若有親眷,多賦銀兩,不能讓妻兒受了委屈,雖然他犯了死罪,但是,畢竟以前立過不少軍功……”
“大帥英明,大帥英明!”
震天的後生驟然想起,聲音傳送出了老遠,嶽少安擡頭望天,天已經完全的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