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裡鉢和數十個完顏部勇士的出現,爲林昭和蕭觀音母女帶來了生的希望。
然而壓力依舊很大,對方有百多裝備精良的長寧宮衛軍,女真人的兵器相對就太陳舊落後了。也許牽制片刻是可以的,但長時間拖延或者直接解救,難度還是很大的。
劾裡鉢和蘇岸從一開始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呼喊道:“林使臣,我來斷後,你快走!”
“林公子,快走!否則我們都會死在這,女真勇士可就白犧牲了!”蘇岸一句話說得很直白,很直接。
眼見鮮血噴濺,一個個女真勇士或者受傷,或者死亡,林昭心裡很不是滋味。之前因爲他們的身份,以及原來歷史上的靖康恥,林昭對女真人很有成見。有意疏遠,甚至是憎恨劾裡鉢和完顏阿骨打。
可是現在,人家爲了救自己,根本不顧及自身的安危,付出鮮血和生命。巨大的反差讓林昭很自責,在這一點上自己真的太小氣了。這個節骨眼,難道還要拋棄他們嗎?
那廂劾裡鉢中了一刀,肩膀上頓時一片鮮紅。頑強的女真漢子不顧疼痛,再次喊道:“林使臣,快走啊!”
林昭再也看不下去,握住刀柄準備上前相助,卻被蘇岸一把摁住了,冷冷道:“公子,請理智,你不能死,蕭皇后和公主也不能死……女真勇士和宋遼的將士都在流血,爲的就是給你們一個逃生的機會……難道你要罔顧了性命,辜負他們嗎?”
林昭不由心頭一震,微微一怔,說不出話來。
蘇岸道:“公子,別猶豫,我來斷後,你快走!”
林昭長嘆一聲,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轉身對蕭觀音道:“走,我們走!”
臨走時間又回頭對蘇岸道:“一切小心!”
“嗯!”
耶律那也見林昭和蕭觀音要逃走,憤怒不已,只得不斷命令麾下的將士衝殺,想要將其堵截。奈何宋遼將士,女真勇士奮勇突圍,斷後,爲林昭與蕭觀音爭取逃生機會。
幾名皮室軍衝上來,護衛着林昭與蕭觀音突圍,擊退了幾名長寧軍,拼死打開了一個缺口。
林昭帶着蕭觀音衝了過去,一名叛軍見狀,一刀砍向蕭觀音,這時候已經顧不上那也將軍憐香惜玉的命令了!
林昭見狀急忙揮刀擋格,兩刀相交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差了一些,死命擋開一刀。蕭觀音過去了,刀鋒向着自己的後背而來,林昭急忙躲閃,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背上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蘇岸見狀,及時趕到將那麼叛軍斬殺,死命斷後,同時喊道:“公子,快走!”
擋開一刀,最後看一眼林昭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祝你好運!旋即有廝殺在了一起!
其實他們誰都清楚,此刻逃生未必就有活路,只不過多了一絲希望罷了!
林昭帶着蕭觀音和耶律特里穿梭在樹林之中,暫時避開了兇險。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逃出昇天,但很清楚一點,蘇岸和劾裡鉢等人估計難以倖免。
必須要逃出去,否則對不起那幾十個付出鮮血與生命的勇士!同時他也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找到幕後的罪魁禍首,報仇雪恨。
至於後背上的傷口,感覺並不是很嚴重,也顧不得處理,林昭只得扯下一塊衣襟裹住,策馬逃離。
走出好一段之後,隱約聽到林中有人大聲喊道:“皇后,林使臣,你們在哪裡?我等奉陛下和趙王之命來救駕……”
“是王叔!”耶律特里激動不已,剛想要呼喊卻被林昭一把捂住小嘴!
想起在樹林之中,耶律趙三對黑袍人的稱呼,林昭哪裡敢輕易相信,此時此刻,必須絕對小心謹慎。天知道,會不會是耶律那也的誘惑之計?
蕭觀音詫異地看着林昭,不明所以!
林昭低聲道:“皇后,公主,切莫出聲,可能是叛軍欺騙……”
蕭觀音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有些後怕,囑咐女兒幾句,三人兩騎悄然向遠處行走。其時已經到了下午,日已偏西,密林之中除了些斑駁的日光,黑壓壓的,陰森森的。
耶律特里不由有些害怕,眼淚汪汪的幾乎哭出聲來,林昭將其抱在懷中,說道:“有我在,沒事的!”
馬背上,林昭溫暖的懷抱很是舒服,也許是男子漢形象給了耶律特里很好的心理暗示,周身充滿了安全感。
轉身看到蕭觀音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林昭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握住那細膩光滑的玉手,安慰道:“有我在,莫怕!”
其實,即便她是身份尊貴的皇后,可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在這空曠的樹林之中,追兵就在左近,怎麼能不害怕呢?不過是逃亡途中,強自鎮定而已,內心之中則充滿了恐懼。
當林昭握住她的玉手時,一種奇異的感覺電光火石般閃過全身。除了耶律洪基,從來不曾有第二個男人摸過她的玉手……蕭觀音心中頓時有種怪怪的感覺。這手掌的力量和溫暖傳遞過來,確實帶給她久違的安全感……
三人兩騎悄然從林中繞行,那救駕的呼喊聲已經越來越遠,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來到了一條寬闊的大河邊,赫然正是契丹人神聖的遼河。
此時,夕陽的餘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加上兩岸鬱鬱蔥蔥的樹林,絕對是一副優美的畫卷。
逃亡途中,見到此等美景,讓人眼前豁然開朗,心頭的壓力也暫時得以舒緩。蕭觀音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耶律特里還直呼:“好美!”
感覺暫時避開了兇險之地,半日的狂奔與逃亡之後,早已是人困馬乏。三人這在遼河邊停下來休息片刻。好在馬背上都有備有水袋和肉乾等物,飲了兩口才緩過神來。
“林使臣,你能告訴本…我,到底發生何事嗎?”蕭觀音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懵然不知。
林昭是累急了,靠在大樹上一邊飲水休息,這纔將自己與耶律浚的發現講出來。
蕭觀音大驚道:“耶律敵烈?他竟然是耶律重元一黨的餘孽,天啊!捺鉢裡有半數以上的衛軍是他的長寧宮所部……”
“所以,捺鉢現在未必安全!”話音落地,林昭見到蕭觀音擔憂神色,又輕聲安慰道:“蕭皇后也不必擔心,畢竟還有精銳的皮室軍在,陛下可能沒事!”
“希望如此,當年重元叛亂,也是這樣危急,他都僥倖逃過了……”蕭觀音心存僥倖地自我安慰!
“其實關鍵還是幕後的主謀!”林昭道:“從他們脅迫北院大王的情況來看,似乎不足以掌控全局……”
蕭觀音揣度道:“嗯,你說的那個黑袍人很神秘,倒像是主謀……”
“耶律趙三稱呼他爲:‘乙辛’,難不成是耶律乙辛?”這個問題,林昭糾結了很久。
“耶律乙辛?”蕭觀音黯然道:“如果是他,那可能就回天乏術了,陛下他信任他,讓他掌控了很多軍隊,如果北院大王耶律趙三被脅迫,宋王耶律仁先又出征在外,他掌控大遼並無可能……”
林昭恍然道:“這就對了,他擔心的是耶律仁先,聽聞宋王在遼國的威望和實力都在他之上,如果加上北院大王,他的勝算會增加很多……”
蕭觀音卻有輕輕搖頭:“不過我總覺得不至於……耶律乙辛對陛下很忠誠,他應該不會……”
“這世上不可能卻往往發生的事情太多,難不成遼國還有第二個人叫乙辛?”林昭隨口問了一句。
不想,蕭觀音悠悠道:“大遼確實還有一個人叫乙辛,不過……”
“啊?不是吧!”林昭一口水險些全噴出來……
“蕭胡睹,表字乙辛,幾年前曾跟隨當時的皇太叔耶律重元父子反叛,兵敗投水而死……”
林昭想起驀地想起一些細節,忙問道:“當時找到屍體了嗎?”
“沒有……”
“那就可能沒死……”林昭一拍大腿道:“這就對了,耶律敵烈是當年重元一黨,蕭胡睹若是沒死,回來復仇也是可能的……耶律趙三與他故人相識,稱呼表字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安排遼使蕭傑在汴京自殺嫁禍大宋,就是爲了挑起戰爭,混水摸魚,從中攫取兵權。只可惜案件被我偵破,加之阻卜之亂,遼國無心出兵,所以他們改變計劃,直接在捺鉢行刺……”
如此一來,腦中凌亂的思路頓時豁然開朗。只是契丹人的名字實在太坑爹了,險些誤會了耶律乙辛。那麼耶律浚回去報訊,遼主會不會誤會呢?應該不至於吧,希望他們能解釋清楚,現在只能往好的一面想了。
“如果是這樣,耶律乙辛就是忠臣的,那捺鉢就不會那麼兇險……”蕭觀音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林昭卻懊悔道:“那會呼喊的興許就是救兵,可惜我們錯過了……”
“這不怪你,當時的擔心不無道理,必須謹慎!”蕭觀音很是理解,一回頭髮現女兒耶律特里吃了幾塊肉乾、飲水之後,已然疲乏的睡着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子,承受如此大的“運動”量,支撐不住也是正常的。
“今晚我們只能在野外度過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農曆九月,遼東的夜晚會很冷。雖說點火容易暴露蹤跡,但若沒有篝火,必定會凍出個好歹來,而且說不定還會有野獸,是熬不過去的。林昭環顧四周,見樹林茂密,若非近距離不一定能見到火光。沒辦法,是禍躲不過,只能這樣了。
隨即起身在林中撿拾柴火,剛一起身牽動傷口,疼痛不已。蕭觀音這才驚覺道:“你受傷了?”
“不打緊!”
可林昭蒼白的表情告訴她,絕對傷的不輕,同時自責不已,竟然一直不曾發現,說道:“我看看!”
林昭輕輕笑道:“趁着天還未黑,先撿柴火吧,否則夜晚熬不過去!”
蕭觀音貴爲皇后,從未乾過這等粗活,現在爲了生存,何況林昭有傷在身,自然義不容辭。想起今晚要和一個陌生男人在野外度過,心裡感覺怪怪的。
秋季林中枯木甚多,兩人總算是在天黑前撿來一大堆柴火。同時找到一些乾枯的藤蔓、樹葉鋪在地上,多少能起到一絲保暖作用。幸好皮室軍坐騎的馬袋之中有火刀火石,省去了鑽木取火這等辛苦事。
篝火在遼河邊燃起,蕭觀音將熟睡的女兒抱到火堆之旁,這才道:“我……看看你的傷口吧!”
裸背讓美豔的遼國皇后檢視傷口,很刺激啊!
此刻也顧不得許多,已經拖延了許久,若傷口再不處理,只怕會更加麻煩,甚至有生命危險。林昭當即除掉衣衫,請蕭觀音幫忙處理。
除了丈夫,林昭是第一個在她面前赤裸上身的男人。健壯的身體出現在眼前,強烈的男子氣息瀰漫,蕭觀音多少有些難爲情。
然而林昭是她母女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他,自己母女倆人可能活不下去。救人重要,現在就是醫士的角色,蕭觀音不再扭捏,上前包紮!
一道五六寸長的刀口,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後背,好在當時躲的快,傷口並不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蕭觀音取出手絹擦拭血跡,隨後道:“傷口怎麼辦?用清水洗淨嗎?”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經歷,自然也就沒有經驗。
“不行,會感染……化膿的……”生水觸及傷口,若是處理不當很容易感染。古代沒有抗生素,眼下也沒有創傷藥,如此風險實在太大。
“那該如何是好?”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傷口消毒,防止感染,林昭已然感覺到有些眩暈,身體有些發燙了,再不處理好,會很危險。
可是該怎麼辦呢?林昭想到了動物舔舐傷口,口水可以起到一定消毒作用,是眼下唯一的辦法。
問題上傷口在後背上,自己夠不到啊!
難不成?看到身邊的蕭觀音,林昭心中浮現出一個有些香豔,有些邪惡的想法!
生死關頭,也顧及不了許多了,輕聲道:“有一個辦法,只是有些……不知蕭皇后能否屈尊……”
“什麼辦法?”蕭觀音此刻一心想着救人,只要能辦到,自然不會推辭。
“口水……你見過動物用舌頭舔舐傷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