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輕塵姑娘那張略帶羞赧的臉,楊榮一時之間竟然癡了。
這是一張絕美的臉,如月牙兒般的柳眉間,隱隱的帶着些許的憂傷,水靈靈的大眼睛裡,閃爍着的是一種超乎她年歲的深邃,尤其是那張紅潤的小嘴,在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射下,竟泛着淡淡瑩潤的光澤。
“輕塵姑娘,楊將軍彈的一手好琴,想必你是知道的!”楊榮和輕塵正相互癡癡的望着,李繼隆在一旁插嘴道:“眼下時辰尚早,不如輕塵姑娘與楊將軍合奏一曲如何?”
李繼隆一說話,楊榮和輕塵都愣了愣,這才從癡迷的神情中緩了過來。
倆人剛纔相互對視,都現出了一片癡迷的神色,可他們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卻是完全不同的。
看着楊榮的時候,輕塵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絲驚羨、一絲仰慕,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愛戀。
可楊榮的眼神裡,帶着的卻只有驚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李繼隆提出要楊榮和輕塵合奏一曲,輕塵羞赧的點了點頭,楊榮見她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對她說道:“輕塵姑娘,請!”
輕塵低着頭,輕啓蓮步,走向擺放着瑤琴的桌子。
她在瑤琴邊上坐下後,楊榮也搬了張凳子挨着她坐下。
倆人在把手放到瑤琴琴絃上的時候,楊榮的手不經意的觸碰了一下輕塵的玉指。
這一碰,輕塵猶如觸電般的連忙收回了手,低着頭,臉卻是羞的越發紅了。
對輕塵的羞赧,楊榮並沒有產生半點懷疑,他很相信這個女孩的羞怯是真的由心而發。
他沒有理由懷疑這樣嬌弱可人的小人兒。
等到輕塵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倆人的手指開始在瑤琴上輕輕的撫弄着。
雙人彈琴,遠遠要比單人撫琴難的多,只要稍稍有些配合不好,彈出的便是雜音,而不是優美的旋律了。
起先倆人之間的默契並不是很好,但在撫到將近一半的時候,他們漸漸的進入了佳境,一曲悠揚的旋律在暖閣中飄蕩着,直聽的李繼隆和思思姑娘如癡如醉,倆人都是微微閉上眼睛,細細的聆聽着琴聲。
“二位將軍,可要飲些酒助助雅興?”等到二人琴音終了,思思姑娘走到他們身後,將兩隻玉手輕輕搭在輕塵的肩上,對楊榮和李繼隆說道:“我家輕塵妹子可是行的好酒令,以往有些客人心懷不軌,想要把她灌醉,最後卻總是他們自己醉的不省人事!”
楊榮沒有說話,他只是兩手按在琴絃上,回味着剛纔和輕塵合奏的那支曲子。
來這裡,李繼隆本就是想要讓楊榮和這兩位清伶喝喝酒,行個酒令,緩解一下內心的壓力,聽思思這麼一說,連忙應道:“有酒自是好的,若是能與二位姑娘一同把盞,確是一件難得的美事!”
見李繼隆應了,思思微微一笑,走到暖閣門口,輕輕的拍了幾下巴掌。
楊榮並沒有仔細的數她拍了幾下,可他卻知道,思思拍的這幾下巴掌都是蘊含着意義的,像她剛纔那般拍法,必定是讓跑兒去吩咐廚房準備酒菜。
果然沒過多會,跑兒領着幾個在青樓打雜的婢女來到暖閣,那幾個婢女每人都端着一隻托盤,每個托盤裡面都放着兩道菜餚。
在婢女們進暖閣之前,跑兒先走了進來,朝李繼隆和楊榮哈了哈腰,走到牆角,從一張屏風後面搬出張圓桌來。
暖閣的空間雖是不算太大,但放上一張圓桌,還是綽綽有餘。
在跑兒將圓桌擺好後,婢女們挨個將菜餚放在了桌面上,直到桌上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菜,她們才退了下去。
送菜的婢女剛下去,又有兩個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的童兒一人提着兩壇酒走了進來。
把酒放在桌邊的凳子上,那兩個童兒也倒退着走了出去。
酒菜上齊,李繼隆倒是老實不客氣,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拿過一罈酒,拍開封泥,一手持着酒罈對楊榮和兩位姑娘說道:“酒令着實麻煩,不若我等四人一人一罈,喝的倒是爽快!”
李繼隆的話音剛落,思思就白了他一眼,嬌嗔着說道:“李將軍堂堂男兒,奴家與輕塵妹子自是喝不過你!向聞李將軍乃是有着儒士風範,不想竟也是這般粗豪!”
從思思的話裡,楊榮能聽出她與李繼隆關係非同一般,說不定二人背地裡還有着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不過這些都不是楊榮該關心的,他來這裡,一是給李繼隆面子,二是想要從李繼隆那裡學學如何放鬆心情,將來在戰場上也能夠更加從容自若。
被思思姑娘說了一通,李繼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她說道:“我與楊將軍都是征伐沙場的將領,若是行那文縐縐的酒令,着實是弄不過兩位姑娘。二位姑娘可否另外出個提,譬如擲個骰子什麼的?”
“好大出息!”哪想到,李繼隆不說這番話還好,一說這番話,思思姑娘更是又白了他一眼說道:“今日酒令,便以春夏秋冬四季爲題,每人做出一個句子來,無論與上句能否接上平仄,只需應了景兒便可,而且每句裡必須帶上所應的季節!”
話說到這裡,思思姑娘看了李繼隆一眼,笑着對他說道:“若是李將軍不願行這酒令也可,一口氣喝乾兩壇酒,我等便放過了你!”
“啊?”聽她這麼一說,李繼隆眨巴了兩下眼說道:“如此說來,我還不如參與進來,或許還喝不了那許多!”
“好,那便從奴家開始!”見李繼隆也應了,思思姑娘這才挨着他坐了,伸手從桌邊拿了雙筷子,略一沉吟隨後便念道:“春寒料峭人初寂!”
她的話音才落,挨着楊榮坐的輕塵姑娘接着便念道:“夏日荷花別樣紅!”
“好句,好句!”倆人剛各自唸了一句,李繼隆就拍着巴掌說道:“二位姑娘果然吟得好句,想來今日我與楊將軍是要喝的大了!”
思思姑娘說話的時候,楊榮的大腦已經是在飛快的運轉着了,努力的想着他過去了解的詩詞裡,有哪位眼下還未出生的詩人或詞人做的有帶“秋”字的詩句。
想來想去,他也沒想到合適的,等到輕塵姑娘做過句子之後,無奈之下,楊榮只得脫口唸了句:“紅藕香殘玉簟秋!”
當他念出這句之後,李繼隆和兩位姑娘全都愣住了。
仨人的表情各自不一,思思姑娘臉上的神情裡帶着幾分深思,好似在努力的想着什麼。
坐在楊榮身旁的輕塵姑娘的眼神,卻是越發的癡迷了,望着楊榮的時候,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簡直像是要噴出熾熱的火焰,將楊榮瞬間焚化了一般。
神情最爲古怪的要數李繼隆,他在聽了楊榮念出的這句詞時,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川劇演員在表演變臉似的,一會似哭一會似笑,過了好一會,楊榮才聽到他幽幽的問了句:“楊將軍,因何做出帶有如此濃重脂粉味的詩句來。”
“兩位姑娘在此,楊某一時有感,脫口而出罷了!”楊榮微微一笑,並不說這句詞是他竊取了李清照的,而是腆着臉強自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李將軍,該你了!”李繼隆還想再追問下去,不想他身邊的思思姑娘卻伸出一隻纖纖玉指,輕輕的朝他腰部捅了捅,提醒了他一句。
“坐擁錦被抱嬌娘!”李繼隆眼珠子轉了轉,伸手攬住身旁的思思纖腰,念出了這麼一句。
他這句一出口,思思姑娘頓時滿面嬌羞,輕輕拿開他那隻擁着她柳腰的手,嬌嗔着說道:“要你做出帶冬字的句子,你的冬字在哪裡?”
“不是冬天,如何擁錦被?”面對思思姑娘的詰問,李繼隆反倒是振振有詞的說道:“李某雖未說出冬字,卻已道出了冬的意思,如何不能算是行出了酒令?”
“哪裡來的這許多歪理?”李繼隆的話音剛落,思思姑娘已是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將一杯酒湊到了他的嘴邊,對他說道:“飲了這杯,下句再不許亂造!”
“好好好!”李繼隆接過酒杯,笑着說道:“喝便喝,下句不再亂造了便是!”
說着話,他仰起脖子,很豪爽的一口將杯子裡的酒給飲盡。
坐在李繼隆對面的楊榮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微笑,他很清楚,這樣的句子對李繼隆來說,應該根本不難造,他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想要氣氛稍稍的活躍一些。
接下來,他與李繼隆一唱二和,倆人造出的句子都是越發的不上道道,酒也是越發喝的多了。
由於早先楊榮吟出的那句,思思和輕塵都先入爲主的認爲他是故意做錯,想要讓李繼隆少喝一些。
坐在楊榮身旁的輕塵姑娘,不知爲何,到了後來竟也是做不出句子來了,每次都在楊榮要飲酒之前,將罰酒給喝了下去。
氣氛雖是活躍了,可漸漸的行酒令已是從不願喝酒,到了搶着喝酒。
看着醉意朦朧,卻還在替楊榮擋着酒的輕塵姑娘,思思姑娘不由的輕輕嘆了一聲,心中默默的念着:“妹妹,有道是青樓女子最薄情,你如此這般,最終傷的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