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餛飩的時候,耶律休菱的一雙眼睛始終在偷偷的打量着楊榮。
這張以往讓她看到就感到討厭,有些娘氣的臉蛋,如今在她的眼裡,看着竟是那麼的順眼、那麼的舒服。
在她的眼裡,整個大同城的男人,再沒有任何一個能生出如此俊美的臉蛋。
要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那是說男人喜歡上某個女人,無論怎麼看,都會覺得她比任何的女人都漂亮。
同樣的道理,一個女人,一旦對某個男人傾心,在她的眼裡,整個世界也只有這麼一個男人能看得入眼了。
楊榮絲毫沒有感覺到耶律休菱看着他時,眼神裡透出的那股柔情。
他低着頭,自顧自的吃着碗裡的餛飩,不時的還咂吧兩下嘴,咕噥着讚一聲好吃。
倆人正吃着餛飩,從街道的盡頭走過來一個懷裡抱着長條形布袋的人。
長條形布袋裡裝着一支像長劍似的條狀物,在走路的時候,這個人的頭始終低着,好像很怕被人看到他的臉似的。
無巧不巧的,楊榮恰好在這個時候吃掉了碗裡的最後一個餛飩。
他擡起頭朝街道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抱着東西從街道上匆匆走過的那個人。
在那人走過去之後,楊榮微微皺起了眉頭,視線跟着那人移了過去。
“怎麼了?”見楊榮扭頭朝街道上看,耶律休菱也伸着脖子向街道上張望。
“剛纔過去的那個人很古怪!”楊榮擰着眉頭,剛纔從街道上走過的人已經沒了蹤跡,他扭過頭對耶律休菱說道:“他抱着的東西應該十分名貴,否則他一定不會將那麼長的東西抱在胸前,而不是將它背在身後!而且我能確定那東西並不是他的,很可能是他從什麼地方偷來的!”
向耶律休菱解釋過之後,楊榮輕輕嘆了一聲,小聲說道:“罷了,好奇害死貓,我倆還是別摻和到這件事裡了吧。”
耶律休菱盯着楊榮看了好一會,才緩緩的點了點頭,並沒有答話。
如果說這番話的不是楊榮,而是另外一個男人,耶律休菱一定會對着那男人豎起腳丫子上的第三個趾頭。
可這番話從楊榮嘴裡說出來,她不僅沒有半點鄙夷的意思,反倒認爲很是有道理。
先前如果不是好奇,他們就不可能摻乎到蕭紹宗和潘香的事裡,也不可能半夜還在街道上晃悠,楊榮就不會被射一箭。
不過在耶律休菱看來,楊榮被射那一箭,雖說是壞事,但同時也是件好事。
如果不是那一箭,她也不可能認清楊榮是個對身邊人有着責任感的真男人!
“你說不去管,那我們不管好了!”沉吟了一會,耶律休菱向楊榮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我們回去吧,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最好還是多休息纔是!”
楊榮點了點頭,伸手從懷裡摸出耶律齊雲給他的一錠銀子,遞到賣餛飩的老漢面前說道:“老丈,多少錢?”
見他掏出一整錠足有十兩的銀子,老漢嚇了一跳,連忙朝他擺着手說道:“兩碗餛飩,總共四文錢,公子給這麼多銀子,小老兒實在是找不開!”
楊榮掏出一整錠銀子要付餛飩錢,耶律休菱在一旁早是笑的花枝亂顫,她從腰間摸出四枚中間帶有方孔的銅錢,遞給了老漢。
“走吧!”把錢遞給了老漢,耶律休菱朝着楊榮微微一笑,一邊朝街上走一邊對他說道:“一兩銀子能換一吊錢,你手上那錠銀子足有十兩,老漢就算是做半年生意,恐怕也賺不了那許多!”
“呃!”跟在耶律休菱身後的楊榮,愣了愣,有些鬱悶的把銀子塞進懷裡,心裡嘀咕着:“看來銀子大了也不是好事,買些便宜的東西,人家找不開零頭,倒是也很鬱悶!”
倆人沿着街道並肩走着,走不多遠,楊榮突然停下了腳步,側頭朝一間店鋪裡張望着。
“怎麼了?”走在他身旁的耶律休菱見他側着腦袋向那家店鋪裡張望,也停下腳步,往店內看去。
“剛纔那個人!”楊榮朝店內噥了噥嘴,看了看店鋪外面那個鎏金的“當”字,對耶律休菱小聲說道:“他應該是把贓物拿到這裡典當,我們稍微留意一些,若是有官差問起,也好提供些線索!”
“嗯!”耶律休菱點了點頭,伸手把楊榮拉到街對面的店鋪門口,小聲對他說道:“既然是典當贓物,回頭我們只要跟哥哥說一聲,告訴大同府官差這裡有贓物,想來他們應該能查出失主!”
就在倆人說着話的時候,先前抱着長條形布袋的人走了出來,此時他的手上已經沒了那個布袋的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裝滿了銀兩的錢袋。
直到這個時候,楊榮纔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五短身材,皮膚有些微微發黑,生着一張刀條臉。
最讓人感覺到他長的不像好人的,是他那雙鑲嵌在刀條臉上的眼睛。
那是一雙極小的眼睛,眼線也很窄,要是眼睛不睜開,稍微還要好些,一旦他睜圓了眼睛,整張臉活脫脫的像只大耗子。
“這副尊容,肯定不是什麼好貨!”看清那人的相貌,楊榮對身旁的耶律休菱說道:“他在當鋪典當的東西,一準是從什麼地方偷來的!”
楊榮正說着話,站在他身旁的耶律休菱突然把手掩在了嘴上,看向街道對面的一雙眼睛瞪的如同龍眼葡萄一般溜圓。
見她這副表情,楊榮連忙扭過頭朝當鋪門口看了過去。
只見剛把東西典當到當鋪的那個人,正雙手捂着心口跪在地上,在他的雙手指縫中,赫然露出了半截箭羽。
楊榮回過頭的時候,那個人正好一頭栽倒在地面上,身子還在不停的抽搐着。
剛纔還活生生的人,這麼點工夫,竟莫名其妙的中了箭!楊榮心中暗叫了聲不好,連忙縱身朝街道對面衝了過去。
有人死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自是尖叫着躲的遠遠的。
跑到那人身旁,楊榮伸手向他的鼻子上探了探,回過頭對跟着跑上來的耶律休菱搖了搖頭。
看到楊榮搖頭,耶律休菱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她蹲下身子,正要伸手從那人懷裡掏出當票,楊榮一把拽住她的手,又對她搖了搖頭。
見楊榮搖頭,耶律休菱收回了已經探到那人懷裡的手,滿臉疑惑的看着他。
倆人正在屍體旁蹲着,街道盡頭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幾個穿着裘衣頭戴氈帽的官差。
這幾個官差跑到屍體旁,領頭的那個人朝耶律休菱拱了拱手,向她問道:“耶律小姐,死者是不是得罪了小姐,才被擊斃於街頭?”
耶律休菱朝那官差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答道:“你沒看見他是被人用箭射死的嗎?我們在這裡,只是覺得他死的有些蹊蹺,先過來看看罷了!”
“既然不是兩位所殺,還請兩位退後!”官差微微躬着身子,對耶律休菱和楊榮說道:“兩位乃是官員親眷,我等不敢造次,請兩位暫且退避,以免妨礙我等查案!”
在說話的時候,那官差刻意的將“官員”兩個字給加重了語氣,耶律休菱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與楊榮一併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讓楊榮和耶律休菱感到不解的,是在他們退到一旁之後,那幾個官差甚至連多一眼都沒看趴在地上的屍體,就將屍體擡了起來,朝衙門方向走了。
“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嗎?”看着官差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楊榮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對耶律休菱說道:“那些官差嘴上說着要查案,卻根本不去查勘屍體。像他們這樣直接把屍體擡走了事,不僅對查案沒有半點幫助,反倒會破壞現場,讓案子無從查起。”
“難道死掉的那個人也是南朝派來的?”耶律休菱皺了皺眉頭,嘴裡嘀咕了一句。
她嘀咕的聲音很小,楊榮雖然站的近,卻並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沒聽清耶律休菱說什麼,楊榮皺着眉頭向她追問了一句。
“呃!沒什麼!”聽到楊榮發問,耶律休菱愣了一下,向他笑了笑說道:“不管了,最近這些日子,這裡不知到底怎麼了,總是有些人莫名其妙的橫屍街頭!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還是早些回府,莫要再多生事端纔好!”
向耶律齊雲看了一眼,楊榮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跟着她一同上了街道,朝着林牙府方向走了去。
回到林牙府,倆人剛一進門,一個家僕就迎了上來,躬身對他們說道:“小姐、楊公子,老爺請你們去一趟!”
聽說耶律齊雲叫他們過去,楊榮和耶律休菱相互看了一眼,跟着家僕朝主宅方向走了過去。
向主宅走的時候,耶律休菱的心裡好想是揣了個小兔子,她感覺到耶律齊雲這次叫她和楊榮一同過去,想必應該是談在於越府赴宴時的事。
與耶律休菱不同,在前往耶律齊雲住所的路上,楊榮倒是顯得十分從容。
情商幾乎是零的他,只知道耶律休菱如今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卻根本沒有往深層去想過,自然是不會像耶律休菱那樣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