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追了兩步,不知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楊榮趔趄着朝前奔了幾步,一頭栽倒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他剛要爬起來繼續追,兩手才撐着地面剛仰起頭,就聽到逃跑的遼兵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一柄長劍從他後心貫入,劍身竟有一半沒入了他的身體。
滿臉驚愕的楊榮先是愣愣的看着倒下去的遼兵,接着又向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閻真看了一眼。
“靠!太扯淡了吧!”他眨巴了兩下眼睛,舔了舔嘴脣,心裡嘀咕着:“這妞兒居然把長劍當標槍投了出去,丫的,居然還投這麼準!”
連續殺了四個遼軍,閻真筆直的挺立在草地上。
她的身上透着一股肅殺的氣息,銀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影給人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要是有人聽到這裡的動靜,我們麻煩就大了!”楊榮站了起來,伸手朝身上拍了拍,對閻真說道:“快些走吧,正好可以騎他們的馬!”
閻真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也沒有說話,在楊榮提醒她快走之後,她身體很是僵硬的朝着不遠處的幾匹馬走了過去。
見閻真朝戰馬走了過去,楊榮也連忙跟上。
到了戰馬跟前,等閻真上了馬,他也翻身跳上一匹馬的馬背,接着又把長劍反過來提着,用劍柄朝另外兩匹馬的屁股上分別用力敲了一下。
那兩匹馬受驚,撒開四蹄跑了。
楊榮和閻真這才騎着馬,加快速度朝着長城奔了過去。
騎馬的速度,自然與步行是不能相比的,沒過多會,在夜色中,倆人已經能隱隱約約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城牆。
城牆綿延萬里,一眼根本看不到盡頭,正是他們只要翻越過去,就再也不會面臨遼軍追殺的長城。
“前面就是長城,我們快些!”看到長城,楊榮心內一喜,連忙對一旁策馬狂奔的閻真喊道:“只要過了長城,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騎在馬背上的閻真依然沒有說話,她只是緊鎖着眉頭,默默的用雙腿朝馬腹上夾着。
先前楊榮還在擔心她會犯犟,不願跟他一同翻越長城,這會見閻真也像他一樣策馬狂奔,才鬆了一口氣。
領着閻真,沿着階梯上了長城,當倆人到了長城上的時候,楊榮正打算從另一側進入關內,卻發現閻真立馬站在城牆上,停了下來。
立在長城上,閻真雙眼望着他們來時的方向,佇立良久,遲遲不肯隨着楊榮入關。
“怎麼了?”楊榮兜轉馬頭,回到閻真身旁,順着她的目光,朝西北方看去,有些明知故問的向她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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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真沒有理他,在他問過這句話之後,她勒了一下繮繩,策馬朝着前方跑去。
再往前跑一點,就是進入關內的階梯,只要下了階梯,再遇見軍隊,就會是宋軍,而不是一直在追殺他們的遼軍。
在前方策馬奔跑的閻真速度很快,楊榮揮動着馬鞭,虛抽了兩下,催促戰馬快些跟上。
倆人下了進入關內的階梯,楊榮才真正是長吁了口氣。
終於逃出來了!
不過他的內心並沒有感到輕鬆,反倒是越發的沉重了。
與黃七返回雁門關以北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的時候,還是兩個人。
在他返回雁門關以北時,馬賊們雖然被遼軍包圍,卻還活着,可這一刻,那三百多人卻全都成了荒野中的遊魂。
去時一對,迴轉倆人。人數依舊,物是人非!
回頭朝着長城看了一眼,楊榮長長的嘆了口氣,在他再轉過頭的時候,閻真已經策馬奔出了老遠。
沉沉的夜色中,一旦讓她失去了蹤跡,再想找到她,那就難了。
楊榮連忙抖動了一下繮繩,雙腿往馬腹上用力一夾,催馬追趕閻真去了。
倆人沒奔出多遠,跑在前面的閻真突然感到身下一空,胯下戰馬兩隻前蹄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翻了個跟頭朝前栽了去。
她來不及跳下馬背,被翻滾出去的戰馬給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好在這一摔,她並不是頭先着地,而是很巧合的屁股先落了地。
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閻真的身體才止住了翻動,仰面躺着,緩緩的張開眼睛,看着夜空中滿天的星斗。
星星在劇烈的跳動着,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旋轉,眼睛也越來越模糊,閻真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幾個男人喊出的“不許動”!
見閻真從馬背上栽落了下來,又有幾條黑影從草地裡躥了出來,手持長矛指着她,楊榮心內大急,連忙催促着戰馬加快速度。
在快要到剛纔把閻真絆倒的地方時,他猛的一勒繮繩,翻身跳下馬背,朝着閻真跑了過去。
還沒跑到閻真跟前,草叢中突然躥出了幾條黑影。
這幾條黑影躥出來之後,上前把楊榮撲翻在地,按倒在地上。
其中一條黑影伸手從楊榮腰間解下他的佩劍,放在眼前看了看,對另外幾個人說道:“這條遼狗,居然帶着我們大宋的兵刃!”
“我是漢人!”被那幾條黑影按着,楊榮拼命的掙扎着,一邊掙扎,他還一邊對按着他的人喊着:“放開我,我們是大宋的漢人!”
“少跟老子裝!”沒想到,他的喊聲並沒有得到對方的認可,拿了他劍的那個人擡手朝他臉上抽了一巴掌,罵罵咧咧的說道:“老子在這抓的遼狗多了,哪個不是漢人?給契丹人做狗,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宋的人!”
被抽了一巴掌,不僅沒有把楊榮給打怕,反倒引發了他胸中那股悲愴的爆發,他猛的扭過頭,瞪着抽了他一巴掌的人,咬着牙說道:“老子的兄弟都被遼軍給殺了,過來這邊,是與潘惟吉、潘惟清二位將軍商議好,要他們來接應我等的!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阻攔我!”
聽他這麼一喊,幾個按着他的宋軍兵士愣了愣,其中一個人湊到剛纔抽了他一巴掌的人耳邊,小聲嘀咕了句什麼。
那人眨巴了兩下眼睛,眼神中透出幾分懼怕。
“大哥,好像真有這麼回事!”打楊榮的人還沒緩過神來,又一個宋兵對他說道:“兩位將軍駐紮的地方就在離這裡不足一里的地方!”
“去看看那個人怎麼樣?”打了楊榮的宋兵吞嚥了兩口唾沫,對身旁的一個宋兵說道:“問問那邊的兄弟,看看那人死沒死!”
蹲他身旁的宋兵應了一聲,連忙站了起來,朝着站在閻真身旁的另幾個宋軍跑了過去。
沒過多會,跑去詢問閻真情況的宋兵跑了回來,對他那位大哥說道:“沒死,只是摔昏過去了,那邊的兄弟讓我來問大哥,怎麼辦?”
“去告訴潘惟清將軍!”聽說閻真沒死,那位大哥這才鬆了口氣,他舔了舔嘴脣,對回來報消息的宋兵說道:“就說我們抓了兩個遼國的探子,不過這兩個探子卻是說和兩位將軍事先有約定,纔沒敢擅自殺掉,問兩位將軍該如何處置!”
“好!”剛跑去詢問閻真情況的宋兵應了一聲,站起身,朝着東面跑了。
“讓他坐起來!”派了人去找潘惟吉兄弟,那位大哥對身旁的幾個人說道:“在沒確定他們就是探子之前,先不要爲難他們。”
“大哥,你剛纔還打了他一巴掌……”大哥的話剛落音,一個宋兵就咕噥着提醒了一句。
“啪!”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不過這次捱打的不是楊榮,而是那個多嘴的宋兵。
“我打了你嗎?”抽了那宋兵一巴掌,大哥歪着頭,向捂着通紅臉頰的宋兵問了一句。
這一巴掌抽的很結實,那宋兵一手捂着臉,卻是連吭都沒敢吭一聲,連忙搖了搖頭。
“啪!”他剛搖頭,另一邊臉頰又捱了一巴掌。
“我到底打沒打你?”又抽了那宋兵一巴掌,大哥蹲在他面前,眼睛衝他一瞪,又問了一句。
連續捱了兩巴掌的宋兵本來還想搖頭,可看到大哥那兇狠的眼神,連忙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見那宋兵點頭,大哥又問道:“我總共打了你幾巴掌?”
“兩巴掌!”宋兵一手捂着臉,另一隻手從臉上挪下,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剛說出是兩巴掌,見大哥又揚起了巴掌,連忙改成三隻手指頭說道:“不對,是三巴掌!”
“這就對了嘛!”大哥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一旁的另幾個宋兵說道:“兄弟們都記好了,剛纔這裡總共響了三聲巴掌,若是兩位將軍問起來,就說我是抽的狗娃子,記住了沒?”
其他宋兵聽他這麼一說,連忙應了一聲,都說知道了。
被抽了一巴掌的楊榮看着這位大哥自編自導的故事,心內不由的感到一陣無語。
做假證也不帶這麼玩的,苦主還在這坐着呢,居然當着苦主的面,愣是把一巴掌給轉到了別人的臉上。
“若是真的跟潘惟吉兄弟告狀,憑着你一個小兵,敢撒謊麼?”看着那位宋兵大哥,楊榮苦笑了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過多會,一個宋兵跑到大哥身邊,對他說道:“大哥,兩位將軍好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