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是第一個獵物。
而黃家則是第二個。
鄧禹的一套組合拳打下來,確實精彩至極。
程子嫣卻搖搖頭,道:“劉姨,話是這麼說,可我們做生意的,最講究的便是一個信字。且不說黃家與我程家世代交好,生意上往來甚多。就是黃家姐姐對我,那也是真心待我,不曾有半點怠慢。從近期看,黃家替我程家引走鄧家的目光,是我們休養生息的好機會。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程家果真什麼事都不做,眼睜睜看着鄧家吞沒黃家,那以後,誰還敢與我程家交往。他們只會覺得,我們程家是見死不救之人,誰還會做我們的朋友。”
她擡起頭,手裡的筆在賬本上又記下一個數字,繼續說道:“更糟糕的是,若黃家頂不住壓力,與鄧家媾和,那我們三足鼎立的局勢可就打破了,主動權也就掌握在鄧家手裡了。”
畢竟實力第一的家族與第二的家族合作,那威力恐怕比其他小族抱成團還要糟糕。
劉姨不是蠢人,聽了程子嫣的話,信服的點點頭。
程子嫣在商業上的判斷,確實很少出錯。
不過她還是擔憂,道:“可是高公子那邊也因爲小姐的事情而生氣,高公子數次以我程家的貨物有違禁品爲由,扣押貨物,此番有傳言說,高公子得小姐芳心不成,又將算盤打在了黃家小姐的身上。不管從哪裡看,街市調戲都是高公子自導自演的一出救美好戲啊。若小姐再出面阻攔,那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老奴怕高公子鋌而走險。”
所謂的街市調戲便是鄧川攔住了黃家小姐的車馬,口出穢語,結果高公子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出現,當衆甩了鄧川兩個耳刮子,救了黃家小姐。用這樣的方式,來拉攏黃家。
高啓元家的媒人都已經派到了黃家的府上,黃老太爺這一次卻沒敢拒絕,只是以孫女年齡尚小的理由搪塞,雙方也在僵持之中,可不管怎麼看,黃家最後屈服也是早晚的事情。因爲王都平壤那邊已經沒有任何的支持可言了。
“鋌而走險?他想做什麼,雖然高啓元與乙支家暗中結成了聯盟,但我們程家終究是乙支家出來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就高照、鄧川那兩個蠢材,本小姐還就怕他們安靜,若是鬧起來,纔好呢!”程子嫣甜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恚怒,她是一個小姑娘不假,可並不意味着她就是好欺負的。
劉姨看到小姐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只覺得心尖尖都跳了一下。
以她這麼多年的經歷來看,若是小姐露出這種人畜無害的笑容時,十有八九有人要遭殃。
九月看到小姐的樣子,也掩脣輕笑起來。
“小姐,若是姑爺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驚掉下巴的。”提起賀若懷心,程子嫣的眸子深處淡淡的生出一絲輕愁。
少年不識愁滋味,登上層樓,登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程子嫣自從協助父兄掌管家族的生意以來,多次爲家族增光添彩,所向披靡。
可她也不是沒有弱點。
賀若懷心就是程子嫣天生的弱點,天生的劫數。
她扁扁嘴,道:“也不知道七月那邊怎麼樣了,都這麼久了還沒有信息傳回來。懷心哥哥剛剛上任兩郡太守,不知道有多少人紅了眼睛盯着他呢,也不知帶去的那些錢夠不夠?”
九月一向膽子大,她看到自家小姐這副小媳婦模樣,仰頭笑道:“小姐,真該將你此刻的樣子畫下來,完全就是一個爲夫着想的小媳婦模樣,到時候給姑爺寄過去,說不定姑爺就要來找你了。”
“找我?爲什麼?”商業奇才程子嫣沒有明白九月的意思,她雖然在商場上縱橫捭闔,所向披靡,可在男女感情上,是一個白的不能再白的癡兒。
九月笑道:“小姐,哪有爲什麼呀,就是因爲小姐賢惠唄。”
後知後覺的程子嫣終於意識到九月是調笑她太爲賀若懷心着想,笑罵道:“好啊,你個妮子,居然敢這樣以下犯上,都看小姐笑話了,看我不罰你給懷心哥哥暖牀。”
九月伸了伸舌頭,哪敢再說。
只是那眉眼間的笑意,卻是愈發的濃烈了。
“小姐,老爺已經傳信了,讓小姐後天返回都裡鎮,好像有要事商談。”劉姨將今日得到的最近的書信說於程子嫣。
程子嫣微微皺眉,道:“這冰天雪地的,能有什麼要事,有沒有說什麼事?”
劉姨搖搖頭,道:“沒有,小趙將信送過來就離開了,好像說老爺要去一趟卑奢城,來不及細說。”
程子嫣沉默下來,相比鄧川和高照二人搞出來的亂子,程子嫣對突然而來的這個消息才覺得有些棘手,父親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卑奢城,也不可能慌成這個樣子,必是卑奢城來了重要人物。
話音剛落,守在外院的侍女三月急匆匆的走進來,低聲道:“小姐,小姐,七月姐姐回來了。”
“砰!”
程子嫣手上的狼毫筆砰的一下掉在了案几上,黑墨點點,讓剛剛纔記上去的賬本一瞬間就成了廢紙。
可程子嫣不僅沒有在意,反而猛地忙站起身,剛要說話,只聽得門咿呀的一聲打開,七月帶着一個身着黑衣錦袍的年輕人,頭戴斗笠,身披斗篷,走進了屋裡。
就像當年在草原上初見一樣,他赤膊着上身,手中握着隋國軍人的一把制式橫刀,彷彿腳踩五色雲,踏風而來,在契丹人的包圍中,救了她。
今天,他依舊穿的很拉風,有些暗沉,倒像是一團黑暗,呼嘯而來,身後寒風呼嘯,將她冰冷的心卻融化了。
賀若懷心走進屋子,看到自己心心念唸了一年之久的女子,他將斗笠從頭頂上摘下,玄黑的斗篷上落着厚厚的雪。
佳人似乎比之前顯得更加美麗,雖然看上去還稍顯稚嫩,但是那驚魂一瞥,卻讓賀若懷心不安的心臟漸漸地找到了歸宿。
這是他回到這個時代,第一個讓他欲罷不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