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二夜的長途航行,“東方紅”長江輪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長江輪緩慢地靠上了江岸邊。吳潔麗,朱駿和他們的同學們一起踏上了這塊陌生的黃土地----安徽省。
吳潔麗向着江邊陌生的地方舉目一望,這裡已經沒有城市的一點氣息,柏油馬路已經變成了雜草縱生的黃土坡,宏偉的高樓大廈已經換成了零零落落的茅草屋,運貨的汽車也由牛車和手扶拖拉機來代替。一個用繩子當成皮帶,綁着黑色衣服的老漢牽着牛,擡着頭,盯着一個個下船的知青瞧。
江堤邊的公路上,停着十幾輛草綠色的解放牌卡車。江堤上還站着迎候知青的農場職工。
早在這批知青到達之前,迎接知青的農場場部的車隊已經等候在那裡了。卡車兩邊的護板上,貼着紅色的“歡迎上海知識青年來我場落戶”、“向上海知識青年學習”、“向上海知識青年致敬”等大幅標語。
聽迎候知青的老職工說:只有農場纔有這樣的卡車,農場的條件比農村好了很多。
江堤離農場還有四十幾裡的路程。
那天上午,天氣陰沉沉、灰濛濛的。同學們攜帶着隨身的行李,依次排隊上了卡車,而大件的行李,則由場部的職工,直接派車運送到了知青的暫駐地。
吳潔麗和她的姐妹們同在一輛卡車上站着。卡車帶着初來咋到的上海知青,向農場駛去。
通向農場公路的路面是用黃泥土築成的泥路,路面由於長時間在下雨天被行駛的拖拉機的車輪碾壓,形成一條條高低不平的深溝,這樣的路面也沒有人來維修,公路變得凹凸不平,坑坑窪窪的。狹小的公路兩旁還堆着一堆一堆的草垛。滿載着知青的卡車,時而還要避讓來回裝滿貨物的馬車,時而還要避讓堆着高高稻草的牛車,以及避讓那些“噗噗噗”震耳欲聾的手扶拖拉機,使長長的知青車隊的汽車開的非常緩慢。車上的知青被顛簸得搖搖晃晃,個個頭昏眼花。在卡車上還能聞到濃重的農村氣息,有的知青不習慣,開始嘔吐。這對於在城市裡長大的學生來說,確實感到非常痛苦。
通過半個小時的顛簸旅程,知青車隊在一個公路的岔道旁停了下來。每輛車的副駕駛室上跳下來一個帶隊的農場職工,他們對着車上的知青,用帶有安徽土語的普通話大叫着:“大家下車了,前面路狹窄,汽車不能走。大家帶好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跟着前面的隊伍,走到農場去。”
同學們紛紛跳下了車。幾個知青問帶隊的農場職工:“進去還有多遠?”,“還有二十多里路”,大家“哇”的叫了起來。
二十多里路程,這對於剛從城市裡出來的學生來說,沒有一絲概念,不知道農場還有多遠。但是,大家都知道,“二十多里路程”,這是一個很遠的地方。
知青們背起了揹包,提着旅行袋,跟着前面的隊伍,開始步行向目的地前進。
可能是由於剛從大城市來到農村不習慣,也有可能是旅途勞累的原因吧,大家走得精疲力盡,無精打采。學生們分散走在公路兩旁,隊伍也越拉越長,就像是散兵遊勇,潰不成軍。沒多久,許多知青的腳底已經磨出了血泡。
吳潔麗和在船上剛結識的二姐程紅梅走在一起,她感到這隻已經很癟的、在船上已經消滅了差不多食品的旅行袋越提越重,腳也擡不起了,腰痠背痛的。吳潔麗問程紅梅說:“梅姐,我們還要走多少時間呀?我快要走不動了。”
程紅梅無精打采地說:“我也走不動了,我們已經走了許多時間了,離農場應該不會太遠了吧。”
正當她們在談論的時候,吳潔麗突然感到自己手中的包被人給提走了。吳潔麗擡頭一看,原來是朱駿從後面趕了過來,還把自己的包背在了他的肩膀上了。朱駿笑着對吳潔麗說:“走不動了吧?離目的地還遠着呢。”
吳潔麗馬上向程紅梅介紹說:“梅姐,他叫朱駿,是我的同學。”吳潔麗不知道怎麼介紹她和朱駿的關係,情急之中,就以同學相稱。
接着,吳潔麗又向朱駿介紹道:“駿哥,她叫程紅梅,我叫她梅姐。是在船上結識的姐妹。”吳潔麗已經感覺到自己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朱駿來幫助了自己,好像是哥哥在幫助妹妹,這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吳潔麗來說,對朱駿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她從內心深處對朱駿產生了感激之情。隨口就把朱駿叫成了駿哥。
朱駿笑着用吳潔麗的口吻對程紅梅打了招呼:“你好!梅姐。”
程紅梅看着朱駿,只見朱駿高高的個子,白淨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毛,挺拔的鼻樑,顯出了一股男子漢的帥氣,由於走得很累,朱駿的額頭上還冒着汗珠。程紅梅立即對朱駿產生了好感。她調皮地對朱駿說:“你幫麗麗揹包,我也走不動了,你不能幫我背一下嗎?”
朱駿二話沒說,把程紅梅的包也提走了。
大家說說笑笑地走着,疲勞也消失了一半。經過幾個小時的步行,隊伍總算是到達了農場的場部。
知青們的暫駐地是在農場場部向北,不到一公里路程的湖堤堤壩下面。那裡有一排新建的紅磚瓦房(後來改爲農場的場部醫院),據說這是用國家撥給上山下鄉知識青年蓋房用的資金蓋起得紅磚瓦房。它坐北朝南,背靠着湖堤,這排瓦房共有十幾間房間,房間的牆面都粉刷得很白,房屋裡有明亮的窗戶和水泥地板。據農場職工說,這是當年農場最好的房子。這批知青,全部被安置在這裡暫住。
吳潔麗、程紅梅、顧芸莉、和吳潔麗的鄰班同學朱琴琴四個人被分配在同一間房間內。她們進去一看,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是在地上鋪着厚厚的稻草。老職工告訴她們,這就算是大家的牀了。大家並不在意這個環境,各自打開自己的行李,認認真真地鋪起了自己的牀鋪。
開飯了,食堂炊事員搬出幾隻盛滿米飯的大木桶,把菜按房間進行分配。知青的肚子早就餓了,大家圍着大木桶,搶着飯勺盛飯。炊事員看到這麼亂,發急了,大聲說:“大家排好隊盛飯,大家排好隊盛飯。”盛好飯的同學,有的端着飯碗站着就吃,有的坐在地上圍在一起吃,大家分散在草地上、堤壩邊、小河旁、田埂裡狼吞虎嚥地吃起了午飯。
午飯之後,場部的領導關照學生們先在宿舍裡休息。這一路的行程,確實也使這些年輕人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和艱辛。但一聽到可以休息了,同學們立即興奮起來,這是知青自由活動的絕好時機。大家都來了勁,完全忘記了旅途中的疲勞。
這個時候,剛從城市裡來到農村的年輕人,對這塊陌生的土地,充滿着好奇心。大家一下子全部涌上了湖堤的壩頂上。
吳潔麗也和其他七個姐妹一起,奔上了高高的堤壩上。一眼望去,湖面水平如鏡、漁帆點點。不遠處,漁民們正在平靜的湖上撒網捕魚,岸邊還有幾艘漁船停泊着,船尾不時升起一縷縷青色的炊煙。極目遠眺,一望無際,遠處隱約還能看到高山的輪廓。據當地人說,那高山的輪廓,就是大家熟悉的巍巍的大別山。
學生們對着湖面指指點點,顯得異常興奮,女生的聲音顯得比男生更高:“你們看,那是什麼?......”堤壩上站滿了知青,也有知青奔下堤壩,穿過一排排防浪柳,走向湖邊,用手去拍打着湖水,吳潔麗和她的姐妹們也奔下了堤壩,向湖邊走去。
這個時候,老四徐美娟拿着照相機奔上了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