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元旦過後第二天,莉莉的小孩提前一個星期出生了。
一個八斤重的,白白、胖胖的小子。
莉莉給兒子取名安安,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兒子出生的時候,曉東高興了有些日子,這個整天在全國各地跑銷售的大忙人,難得的在家裡呆了一個多月。
安安是個非常可愛的小人兒,圓圓的腦袋下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小臉紅撲撲的像半熟的桃子。很多嬰兒剛生下來,皮膚都是皺巴巴的。安安卻不一樣,他一生下來就乾乾淨淨、胖嘟嘟的臉蛋上閃着光亮,連護士都覺得這孩子乾淨又好看。
莉莉常常抱着兒子,目不轉睛的看着,彷彿是在凝視着一件巧奪天工,活生生、水靈靈的藝術品一樣,百看不厭。
冬妮沒有告訴莉莉自己再次失去了工作。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在這個新春的佳節,冬妮覺得沒理由讓別人爲自己傷心難過。
面對着這個香香、軟軟的小東西,冬妮想抱又不知道怎麼抱,生怕一不小心,滑了下來。
那粉粉、嫩嫩的小手,摸上去就像是麪粉一樣的柔軟。
眼前這個神奇的小生命,冬妮都暫且忘記了自己的失落。
莉莉見她這個樣子,心裡感慨萬千,如果冬妮和一帆還在一起,沒準明年這個時候,她也是一個母親了。
這樣想着,莉莉跟冬妮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再往回想了,還是找一個吧。
“你看,安安對我笑也。”
每次莉莉說到這事,冬妮總是打岔,有意轉移話題。
七年多的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忘,說真的,冬妮有時都覺得自己已經無力再去愛了。她甚至害怕拍拖,更害怕再次受到傷害,實在傷不起了。
這半年,那個荒原之夢時不時的來光顧她,每次醒來,枕頭都溼了一大片。
白天忙碌時,她可以沒時間去想,但夜深人靜時,那些曾經的過往,總是像風中的柳絮一樣,一片一片的飄過來。
回憶就像一柱檀香,無聲無息地燃着,那如夢如幻般的青煙,嫋娜飄渺、隨風曼舞,就像是漸漸遠去的逝水年華。香盡了,煙也消了,灰飛了,也就滅了。是誰說過,逝去的東西往往只是一種美好,但我們總是無比固執地認爲那就是我們生命中最美麗最粲然的時候。
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冬妮就一個人跑到海邊,大海的胸懷那麼寬廣,足以容得下她所有的悲傷。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在這個空曠沒有人認識的海灘上,懷念的氣息隨着淚水傾瀉而出,和着海水匯入到那個叫傷心的太平洋的地方。
大城市的好處就是,在這裡,誰也不認識你,不像在家鄉的小縣城,低頭不見擡頭見,到處都是熟悉的人,一點小事就能傳個十萬八千里。所以,就算一個人在街頭上瞎逛,一個人在風中落淚,也沒有人會在意你。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癒一切傷痛。放不下的情,忘不掉的人,都會成爲時間囊裡的過客,誰都不是誰的誰。
轉眼間,安安兩歲了。
曉東在北海開了一間陶瓷公司,在家的日子更少了。
曉東說要給兒子上最好的幼兒園、小學、中學,所以得趁着年輕去拼搏一下。
莉莉覺得也有道理,自己從小就上最好的幼兒園、小學、 中學,兒子總不能輸在起跑線。所以,她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並在同事那裡高息貸了一部分錢,全力支持曉東去創業的。
曉東不在身邊,好在有安安,忙碌之餘,只要看到孩子,莉莉就覺得心滿意足,那種初爲人母的喜悅和幸福,讓她樂在其中。
女人生了孩子之後,世界裡只剩下“孩子”兩個字,此話一點不假。
這時的冬妮,兜兜轉轉終於進了一家外資企業。
工作很忙,還好收入算可以,比起以前的那些公司都要正規多了。
隨着工作走上正軌,冬妮那顆懸着的心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下來。
生活裡尋遍千山萬水,終需一杯茶來安定。
安定平靜的日子逐漸撫平了冬妮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那些曾經的委屈、怨恨也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淡忘了。
安安是個大活寶,見到誰都要親親、抱抱,他那天真爛漫的笑,簡直太治癒了,只要見到安安,煩惱都沒有了。
儘管很忙,可冬妮還是儘量的抽時間來莉莉家,在某種程度上,安安讓冬妮心底那根母愛的神經有了點知覺,看着安安,有時冬妮也會憧憬着將來的自己有了孩子會怎麼樣。
冬妮一來,安安就抱着她親親,安安太喜歡這個乾媽。因爲乾媽總會給他帶來棒棒糖,而媽媽老說吃糖不好,不讓他吃。乾媽一來,每人一根棒棒糖,三個人嘴裡咬着一根棒棒糖,就像三個小孩子一樣玩得瘋瘋癲癲的。
冬妮其實從小就很喜歡小孩,以前單位附近有一個幼兒園,她沒事的時候就跑過去逗人家的小孩玩。見到小孩哭,她也會眼紅紅的。在路上見到可愛的小孩,她也會忍不住停下來跟人家聊兩句。莉莉說她,還好沒被當人販子給抓起來。
真正讓冬妮想要去結束單身生活的,源於一次生病住院。
那年她剛好三十歲。
那天,下班時,她就開始感覺有點肚子痛,一開始以爲是大姨媽來了,喝了杯熱開水,在辦公室裡呆坐着,想着過一會沒事再走。沒想到後來越來越痛,痛得她滿頭大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她一個人跌跌撞撞的下了樓,還好大堂的工作人員幫忙,幫她叫了一輛的士,到了醫院一檢查,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必須得立即做手術。
手術前,醫生跟她說:你趕緊打個電話讓家屬來簽名。
冬妮告訴醫生,自己是外地人,家屬都不在這裡,只能自己簽名。
世界最孤獨的事莫過於: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上手術檯。
那份深深的孤獨、落寞,以及對手術的恐懼和無助,讓冬妮第一次那麼強烈的想要有一個人來陪伴自己。
出院之後的冬妮終於聽從了莉莉的勸告去相親。
莉莉說,要想徹底地忘卻一段感情,需要另一段感情來補償。
只是這種的相親模式,讓她覺得很彆扭,感覺自己就像一件待售的商品。可是,莉莉說,在深圳男多女少,好男人都要靠搶,就別說相親了。
這樣的相親方式,也算不清有過多少次,反正不是冬妮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