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隱約的覺得他們很勇猛,很像電影裡面的英雄,如果當時的畫面不是發生在現實裡,不是我身邊這些被我認定是壞人的人所做,我也許會像平時看電影時那樣如同看見英雄般的主人公迴歸那麼興奮,甚至鼓掌。
可是,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在那些編造的電影故事裡,他們這樣的行爲且不說違反了道德準則,但起碼也是違法的,可是他們似乎並不覺得,而且也沒有什麼人來把他們繩之以法,好像一切都那麼的尋常。我的心中無法平靜,總覺得自己在一點點一絲絲的認同他們的行爲,我覺得自己很慚愧……
坐着車回到了向西街這熟悉的街道上,一切一如往常,只是街邊有些店鋪剛換新玻璃,還有些店更加的破爛,才提醒人們這裡剛剛發生過一場差點讓向西街改朝換代的爭鬥。
回到了那棟宿舍樓,走進一直住着的那間房,仍然是熟悉的感覺,如同什麼事情沒發生一樣……我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夢。
洗漱間裡,我一盆水接着一盆水從頭至腳的倒着。一直被緊張和恐懼掩蓋的疲憊也跟隨而來了,覺得全身每個關節都疼得要命。可我覺得很幸運,沒有發生什麼悲劇,又可以一如既往的活着。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回到了房間忽然很想念軍子。沒有他在左右陪伴保護,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胡柏航被送回了家,好幾天沒回家估計他媽媽得急得夠嗆,不管臨走時他還是念念不忘要和老爸出來混的事情。陳覺也去了醫院陪他爺爺,老頭似乎傷得也不輕,那夥人抓走胡柏航的時候,老頭和他們起了衝突,結果打了起來,這羣人根本不管老頭多大年紀,就狠心下手了。
老爸和黑叔仍然忙着處理各種後事,多方打點,還要和那幾條街的老大談判講和。不過聽海子叔的意思,那些人被老爸那天身綁炸藥前來的架勢給嚇到了,都不太敢出來。老爸還得找警方和幾個輩分高的道上前輩中間說合。
海子叔也被老爸強行命令呆在家裡,畢竟他那天實在太招搖,就算是精神病也得低調行事。正好軍子不在,他就負責照顧我。
和軍子不捅,海子叔並不會寸步不離的呆在我身邊,他總認爲男人應該自立,很多事情要靠自己解決,用他的話說就是,他們不是我的保姆而是我的生活老師……不過,好像沒人把精神病當老師吧。
海子叔的傷好了許多,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壯得像頭牛。這頭瘋牛不時就會去其他女人的房間呆很長時間,走廊裡經常能傳出房間裡女人的喊聲……
我繼續在房間裡看電視看影碟打發時間,到了吃飯時間海子叔就會讓人給我送飯進來,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像失去自由的犯人似地,困在這裡,困在老爸的掌握中。
就這樣呆了好多天,外面已經是深秋了,發黃的葉子一片片從窗前飄落,任憑秋風決定它的命運,隨風而去。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命運也如同這落葉一般,看不見方向,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我現在就被命運的風吹進了這個紛擾的街上,吹進了黑暗兇險的人生之中。
我看了一部電影,是鄭伊健主演的,叫《中華英雄》,裡面的主人公華英雄被批命書爲“命犯天煞孤星,註定無伴終老……”,死了師傅,死了妻子,兒女離散……
他最後在自由女神像上和那個反派決鬥時,他說,“人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上……”我不知道他這句是否正確,因爲結局的時候,他仍然是孤身一人離開……
人可以和命運抗衡嗎,我不知道,一切都只是逆來順受從不反抗,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弱者。我希望認真學習,不理身邊那些紛紛擾擾的事情,我曾經相信知識改變命運,但是我仍然是個弱者,被人欺負,被人侮辱,傻逼是他們最多的稱呼。
我要怎麼改變,我又能如何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呢……
海子叔又從不知道哪個女人的房間出來了,仍然是吆五喝六的,他似乎從來都不知道累,走進了屋子看着發呆的我,大聲說:“小意!晚上出去吃飯!你老爸把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了!”
我點點頭,終於可以出去了,這幾天在屋子裡都要長毛了。海子叔應該比我憋得還要難受吧,他那興奮勁不亞於讓他出去打架時的感覺。
傍晚時候,我和海子叔下了樓,好久沒呼吸新鮮空氣了,雖然天氣有一些涼,但是感覺很清爽,這種自由呼吸的感受真的很好。海子叔也伸着胳膊活動了幾下,大聲喊:“我操!終於能出來啦!跟他媽蹲籠子似地!”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在監獄裡呆過,不過我總覺得即使是在監獄裡,他也應該是電影裡面那種獄霸的角色吧。
他摟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沒有開車,他說想走一走感受下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向西街有什麼改變,因爲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但海子叔卻像第一次看見一樣,四處的張望着,不時和街兩旁的店家大聲打着招呼。他那感覺就如同是戰鬥英雄凱旋而歸一樣,大家也都熱情的和他問好,也如同遇見了什麼英雄人物一般的敬畏。
對於這種情景,我似乎也有些釋然了,海子叔做了他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他並沒有傷害這些人,相反他是想保衛這些人,起碼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這是他們的領土,這裡的人都理應由他們統御。
我跟着他來到了飯店,吃飯的地方居然是上次張揚打死孟老三的那家飯店,孟老三中槍倒地的畫面我還歷歷在目,他倒下的地方就在那,我似乎都能看見他的血,我閉上眼睛,晃了晃頭,再睜開卻什麼也沒看見。
那震耳的槍聲,和老爸身綁炸藥的樣子,我不由得渾身一抖。老爸究竟是英勇無畏還是亡命之徒呢,他捨出性命想要保護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海子叔帶着還有些發愣的我走了進去,老爸和黑叔已經到了,正等着我倆。見我倆來了,黑叔忙招呼我過去做,然後看看海子叔說:“本店不接待精神病人啊!”
海子叔瞪了他一眼說:“小心我打你!”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老爸,似乎在等老爸說什麼。
老爸故意沒理他,抽着煙不知道在想什麼,黑叔吩咐後廚上菜,都是些正常的東北家常菜。黑叔把他們幾個的酒都倒上,然後拿着白酒瓶子問我:“小意,給你也來點吧!”
有了上次喝酒的經歷,我覺得這東西也沒什麼,就點了點頭,海子叔高興的說:“是個男子漢!使勁喝啊!”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剛出些頭髮的腦袋,偷眼看了看老爸,老爸雖然沒有從前那麼冷漠了,但是仍然愛答不理的。
黑叔看了看時間說:“他們也應該到了。”我才發現桌子上還多出兩副碗筷,我正疑惑呢。
陳覺和胡柏航被人帶了進來,胡柏航探頭探腦的看着,有些不明所以,陳覺倒是很自然,但面色帶着愁容,可能是因爲他爺爺的事情吧。
剛走到桌邊,陳覺就大聲說:“天宇叔!爺爺他還躺在醫院呢……我很擔心……”說完情緒有些激動,眼圈也泛紅了。
老爸點點頭伸手讓他過來,陳覺走了過去,老爸態度很溫和的說:“放心吧!你爺爺那身體一定會恢復起來的,我不會忘記你們祖孫倆的幫助的!”
陳覺擡起頭看着老爸,老爸又讓胡柏航過來,胡柏航正流着口水看着桌子上的菜,海子叔吼了聲:“猴崽子!宇哥讓你過去呢!”
胡柏航急忙走了過去,滿臉笑容,剛到老爸身邊就討好的說:“宇老大!我從小就崇拜你!一直做夢都想見你啊!”
老爸看着他的樣子,居然笑了下,然後說:“你小子命倒是挺硬啊。”
胡柏航那股勁頭又上來了說道:“當然了!從小我媽就是我皮實,大扁擔拍我,扁擔斷了我都沒事兒!這幾年人追狗攆的,我也沒一次出事的!”
老爸點點頭,海子叔說:“這小崽子還說是小意的保鏢呢。”
聽到這話陳覺嗤之以鼻,胡柏航卻十分得意,把怎麼在村子裡遇見我,怎麼收留我,如何護送我回來的事情天花亂墜的講了一遍,連作爲當事人的我都覺得這是一個我從來沒聽過的故事……
老爸笑笑,讓他倆坐了下來,說:“這次的事情,你倆也沒少出力受罪,雖然你倆是孩子,但我天宇從來都是看人品不管別的,我謝謝你倆!”
陳覺誠惶誠恐的擺着手說:“天宇叔!這是應該的,爺爺總告訴我你是我們家恩人!他那天也叮囑我,寧可自己出事也不能讓小意出事!”
胡柏航則一副得意的樣子說:“誒呀,誰讓苑意是我兄弟了!應該的嘛!”
老爸倒了兩杯酒放在面前說:“我敬你們兩個小兄弟一杯,以後在外面就提我的名字,沒人敢動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