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的發現,老爸跟這個姓穆的警察之間不可思議的達成了某種共識,這也讓倆人那原本勢如水火的死敵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竟然還有幾分類似老爸與孟瘋子的那種惺惺相惜感,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和立場,我想他們倒是很可能成爲知己。
要說老爸這樣我倒並不覺得太驚訝,反而是姓穆的態度發生了緩和有些讓我意想不到,一直以來在老爸他們這些黑道中人面前他都是一副鐵面無私的形象,每一次見到老爸也都恨不得立即除之而後快,如今他忽然有了轉變,這簡直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般。
其實這次見到他,我就已經從他身上發現了一些跟過去不同的東西,雖然他還是那麼“嫉惡如仇”,但自身的無奈與周遭的打壓還是讓他從某種程度上有了認識的和改變,尤其是身份的巨大落差似乎也使他認清了一些現實,他也開始有一點點的學聰明瞭。
可能在一些人眼中,一個正直的警察向老爸這種人做出退讓甚至妥協是一種腐化與墮落,但在我的角度出發我倒是很樂得見這樣的事情發生,最起碼這個某種意義上的“好人”應該暫時不會與老爸爲敵了,畢竟從感情上講我肯定不想老爸栽在他手上,但在道德層面上我也同樣不希望老爸傷害到他這樣的人,因爲他確實也擁有現在這個時代正在缺失的一些精神。
我忽然在想,如果身邊形形色色的這些人,不管自己人還是敵人,也無論黑道還是白道,要是他們都如孟瘋子還有姓穆的這般,那這個世道是不是就會美好很多,一些事情可能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了。當然,這只是我的幻想或是一種希望,我也不敢確定即便真的那樣這個世界就一定會和平安定,生活之中實在有太多的說不清道不明,每個人也都在身不由己的做着事情,只要有人就會有紛爭,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這幾天老爸住在黃臺醫院,好像與世隔絕了一般,不管是向西街還是向東街,他都不聞不問,好像也一點兒都不擔心,就任憑海子叔和耗子各自折騰着。從胡柏航打聽的消息來看,耗子基本已經把向東街各股勢力逐個擊破並歸入麾下,可以說現在除了耗子本人再沒誰有實力且有膽量反抗老爸了。
而海子叔則繼續打着給老爸報仇的幌子四處出擊,不時與長樂街極其黨羽發生正面衝突,聽說也打了幾場不小的仗,並且還得到了解放路那邊小華等人的協助,現在大半個西區都被他們攪得天翻地覆,可以說老爸自己製造的遇襲事件讓他處於了一個有利的位置。
好像成人世界裡的每個人都虛僞的很,不管是其他人還是我老爸,爲了達到目的獲得利益,其實都在不擇手段,可卻又誰都不願意表現的那麼露骨,做一些事情都要先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防止被人落下口實。
這些一捅即破、根本就站不住腳的緣由卻好像總能成爲他們做事兒之前的最大支撐,哪怕這個理由是臆想出來的還是自己僞造的,我不明白他們這樣真的是爲了所謂的名聲還是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讓他們不得不忌憚。
胡柏航這傢伙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一個勁兒的嘟囔說想婉汀了,非要拉着我陪她去婉汀家,可結果卻白跑了一趟,婉汀根本不在家,他只好大失所望的離開了。
如今胡柏航終於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在黃臺大街上了,再沒有一絲的顧慮和擔心,儘管沒有想他當初願望中那般衣錦還鄉,但也是今時不同往日,用他自己的話說,在黃臺所有的小痞子裡,他的身份和地位也都算得上數一數二了,這當然也是沾了老爸認李濤這個黃臺老大做乾兒子的光。
作爲黃臺老大的“幹兄弟”,胡柏航儼然也把黃臺當成了他的地盤,連走路都帶着風,與熟人打招呼時也是一副領導下基層視察的派頭,就差過去跟人家握手詢問工作情況了,我幾次都不好意思的跟他保持距離,實在受不了他這得瑟勁兒。
順着路邊往回走着,忽然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一下引得我倆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原來是前面一家小店裡傳出的味道。胡柏航見狀,面露興奮的說:“操,是他家啊,老長時間沒吃了襖,還以爲沒有了呢,原來開這兒來了。”
“什麼啊?”我好奇的問道,他卻直接興沖沖的拉着我奔了過去,來到近前才發現這是一家專營綠豆糕的店鋪,門臉很小看着也沒什麼特別,但門前卻有不少人在排着隊買東西。
“我跟你說,他家這綠豆糕老香了,過去擱黃臺我只要有錢就買幾塊吃,咱家我媽也愛吃,但她老是嫌貴,就說不好吃。”胡柏航盯着玻璃窗裡的綠豆糕,嚥着口水說道。
我笑了笑對他說:“正好碰上了,那就多買點兒,順便帶家去給你媽嚐嚐。”
“操,這生意還挺好,等老子有錢的,非給我媽也開一個不可,把他家的秘方也買來,讓我媽愛咋吃就咋吃,根本不用心疼錢。”胡柏航邊說邊走過去排隊,還露出一臉迫不及待的饞相。
“要不我跟我老爸說一聲,讓他直接幫你媽開個啥買賣得了。”我提議道,可他卻搖搖頭苦着臉說:“拉倒吧,我媽肯定不能幹,到現在她還老張羅要把以前欠的錢還乾爹呢,真沒整……”
“爲啥啊?”我不解的問,卻一下想起了從老爸他們那兒聽說的胡柏航父母過去的事情,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麼關聯。
我倆一邊閒聊着一邊慢慢跟隊伍往前走,眼看着就要排到我們了,我正低頭掏錢準備也一起買點兒回去給老爸嚐嚐,卻突然聽見胡柏航大聲嚷道:“誒,你咋夾塞呢,你……”
原來是有人插隊,可我疑惑爲什麼胡柏航忽然不說話了,邊擡頭看過去,只見一個長髮披肩、身材苗條的女孩子站在前面背對着胡柏航,看那樣子對自己插隊的行爲根本就沒在意,還不耐煩的催促着店裡的人道:“把這些都給我稱了,快點地兒襖!”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女孩兒的背影讓胡柏航有點動心,被人插隊的怨氣居然消了不少,站在後面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還衝我壞笑了下。不用想我就知道這傢伙心裡在幹嘛,只能無奈的笑笑,不過看背影這女孩兒也確實應該不錯,我也不免多看了會兒。
看着前面這女孩兒將玻璃窗裡所有的綠豆糕都包圓了,胡柏航忍不住打趣道:“美女,一個人吃這麼多襖,我請你咋樣啊?”我知道這傢伙如今在黃臺是無所顧忌,也沒勸他什麼,只是抱着肩膀站在一邊看熱鬧,很想看看這個女孩兒是怎麼打擊他的。
“好啊,那這些都算你的了!”那女孩兒竟然也沒客氣,頭也不回的答道,胡柏航喜出望外,好像碰上了豔遇似的激動,還衝我擠了擠眼。
“老闆,這些都算他的了襖。”女孩兒對裡面說道,然後轉過頭幽幽的對胡柏航說了聲“謝謝”。
她一回頭不要緊,我跟胡柏航倆人都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胡柏航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看着她,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我也差點咳嗽起來個沒完,實在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事實。可以說我倆是被這女孩兒的容貌給震驚了,當然,不是因爲她的美貌,而是這女孩兒的長相實在與剛纔那個背影不符,甚至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看背影迷倒千軍萬馬,猛回頭嚇跑各路諸侯!”稍微回過神來的胡柏航突然忍不住賦詩一首,這同樣也極其貼切的形容了自己我此刻的心情,我覺得這是迄今爲止我倆最最心有靈犀的一次了。
女孩兒聽到了胡柏航的,“稱讚”,把她那腫眼泡一瞪,用那張大得有點不合比例的嘴問道:“你能說人話不?”
“女俠,敢問一句,你是從哪個動物園跑出來的?”胡柏航驚詫的問道,雖然我覺得用相貌來取笑一個女孩兒不太好,但此情此景再加上胡柏航的話,我還是忍不住想笑,而身後已經有人發出竊笑。
女孩兒也意識到了什麼,頓時面頰氣得通紅還狠狠的呲了下牙,突然掄起手裡那一大袋綠豆糕打向胡柏航,還罵道:“不要臉,你個臭流氓,打死你!”
胡柏航沒料到這女孩兒會發這麼大的火,急忙用手護着身體不停後退,嘴裡大聲嚷嚷道:“操,你別過分了襖,好男不跟女鬥,你去打聽打聽我航少,打我你不想好了是不!”
“我管你是誰,我就知道你是個不會說人話的臭流氓!”女孩兒越說越氣也越打越狠,袋子裡綠豆糕掉了一地。
“苑意,你倒是幫忙啊!”胡柏航被打得亂跳向我求助道,我早就笑得不行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就在倆人鬧得天翻地覆之時,不遠處跑過來了幾個小子,女孩兒一見馬上對他們喊道:“快幫我揍這倆不要臉的流氓!”
我操,這裡有我啥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