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幾天,韓蘇果然就離開這座城市去外地打工了,我不清楚她什麼時候會回來,更不敢確定她能不能一直等到陳覺出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她確實想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好好活着不光是爲自己也是爲了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
遺憾的是,雖然她希望我照顧陳覺的爺爺奶奶,但我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踏進那個家半步,即便是以後的日子,在街上偶爾碰見兩位老人,我也會閃避起來,無法面對面的正視他們。
至於婉汀,我最後也沒去找她,即便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也明白自己把她傷得很深,或許她能夠原諒我,但面對這份模糊卻不敢確定的感情,自暴自棄且悲觀無比的我總是沒有走出那一步的勇氣。也許,等有一天,待我變成更好的我之後,我還能有機會重新審視這份感覺吧,只是究竟怎麼樣纔是更好的我,我心裡仍然沒有答案……
不過,我現在很清楚自己第一步到底該做什麼,那就是想辦法擺脫自己對藥物的依賴。可這種事情,說出來容易要做卻很難,那種由心裡往外散發的難忍實在無法用語言形容,我甚至開始理解那些癮君子在毒癮發作時爲什麼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那的確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好在我只是對藥物依賴,遠沒有那些吸毒者情況嚴重,而且我身上的錢讓韓蘇轉交給了陳覺家裡,現在的我可以說是身無分文,老爸又實在太忙,能與他見面要錢的機會少之又少,我又不好意思開口向其他人要錢,這在無形之中竟然還幫了我一把。
一個人躲在向西街的老房子,除了吃飯幾乎很少出去,每天跟我作伴的就只有一臺收音機和遺留在屋子裡的走私煙。無聊時就聽廣播,想吃藥了就不停的抽菸,直到抽得頭昏腦脹、噁心想吐,實在不行就把頭放到水龍頭下面不斷的沖洗,以此來抑制自己心裡難以控制的藥癮。
就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折騰了快一個星期,儘管還不能完全擺脫那種感覺,人也有些恍恍惚惚,但我自己清楚這樣還是有些效果的,或許再堅持一段日子就能大功告成了吧。
這天我還在哈欠連天、鼻涕直流的躺在牀上,門忽然開了,只見老爸沉着臉站在門口,皺着眉頭打量了我一番纔開口道:“瞅你這樣,跟他媽抽大煙的似的,能不能別整這樣,我看着煩!”
“我不是無聊嘛……”我僵笑了一下回答道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見我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老爸不禁又問道:“你敢告訴我,你天天貓這兒都幹啥呢不,半死不活的!”
“我……我戒菸呢!”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好不容易纔想出一個理由,還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
也不知道老爸是真信了我的鬼話還是沒空深究,只是輕蔑的撇撇嘴便對我吩咐道:“趕緊去洗個澡剪個頭,晚上跟我去吃飯!”
“又吃飯,跟誰啊,我不去行不?”我不情願的問,覺得自己這個狀態很難出去見人。
“少他媽廢話,你以爲我愛帶你去襖,是李鬼子非要讓你也來!上次打他兒子那小子家裡出面了,今晚擺了好幾桌要給李夢陽賠禮道歉。李鬼子特意要你也一起去,你就撒楞收拾吧!”老爸態度堅決的說道,我聽完就是一愣,那個叫王耀的小子家裡根不是挺硬嘛,怎麼會突然要給李夢陽道歉呢,莫非是他們也惹不起李鬼子?這可有點意思了。
出於好奇心,我強打精神走出屋子,按着老爸的吩咐給自己整理了一番,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頭腦卻清醒了不少,連外面的空氣都從來沒覺得這麼的清新,簡直有種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覺。
晚上跟着老爸沒有任何人陪同的離開了向西街,一路上老爸會瞄上我兩眼,弄得我心裡十分沒底,只能把頭轉向窗外假意觀看街景,但眼睛一直盯着玻璃放光裡的老爸,總覺着他好像在觀察我身上的異樣。
“老爸,我想知道,一個人到底什麼樣纔算是好好的活着,又得怎麼做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好呢?”看着窗外,我不禁將心裡的迷惘說了出來,畢竟這是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
“你是吃飽撐的吧?”老爸握着方向盤瞟了我一眼道,但隨即就很嚴肅的說,“你連該怎麼活都不知道,還談什麼好好活着,你每天什麼都不做,又扯什麼變得更好?光用腦袋想用嘴說,就是不去做,到頭來還是‘夢裡千條道,早晨醒了賣豆腐’,屁用都不頂!”
“那我該做啥啊,我真不知道,所以我纔想問你呢……”我無助的說道,老爸聞聽卻有些不悅的答道:“你該做啥,又該咋做,得看你自己,要是我來告訴你,那不相當於是我在做嗎?你不是最不喜歡被我控制麼,所以我沒啥可告訴你的!”
幾句話我就被頂了回去,心裡直埋怨老爸不理解我,可一些事情卻又沒法跟他細說,這真是讓人苦惱不已,看來我只能繼續自己一個人彷徨迷茫了……
來到了李鬼子旗下的一間海鮮酒店,剛一下車就看見路邊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轎車,門口服務員也筆挺的排列兩旁,恭敬的招呼着每一位進來的客人。老爸用慣有的警覺目光掃視了一圈四周,確認沒什麼異樣之後才帶我走了進去,但神情明顯要凝重了許多。
在被接待人員領往宴會廳時,老爸忽然轉頭看向我說了聲:“我咋有點兒覺着今天這場合咱倆不該來呢……”我不明白他是在爲什麼感到疑慮,但卻也同樣感到氣氛有些壓抑,可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勁,正遲疑之時,李鬼子已經從裡面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熱情的招呼老爸帶我入座。
老爸本想隨隨便便找個地方坐下,可李鬼子卻一再殷切的請老爸去正席落座,盛情難卻之下老爸也不好當衆撅他的面子,只好勉強同意,但一坐下就馬上審視起周圍的情況來。
宴會廳此時剛坐滿一多半的人,這些人基本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看樣子是爲了今天這事兒前來說合與見證的,果然陣勢不小。只不過,今天的兩個主角李夢陽還有那個王耀都還沒出現,而王耀那邊兒的人也好像還沒有到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座的不少人都已經紛紛露出疑惑之情,幾個與李鬼子私交不錯的也開始不滿道:“李總,他們這是啥意思啊,明擺着沒把你當回事兒嘛,都幾點還不來!”
李鬼子對此卻很淡然,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還很理解的說:“人家興許是有事兒唄,要是不來肯定會給我打電話的,咱們也不急就等等吧。”這個時候他倒是沉得住氣了,就好像今天的事兒跟他關係不大似的,跟那天一心要爲兒子報仇的他判若兩人,又恢復了往日那儒雅大氣的感覺,但那雙眼睛卻不時冷冷的望向門外,偶爾還會瞥一眼面前的手機。
又等了好一陣兒,就在屋裡衆人開始議論紛紛之時,李鬼子的一個下屬快步來到他近前低聲耳語了幾句,李鬼子聽後微微點頭,示意下屬退下後就整了整衣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但並沒有離開座位,面目含笑的望着門的方向。
門被打開了,在服務員的鞠躬之下,一行人魚貫而入,走在最前面一大一小倆人,大的是個黑臉男人,那次因爲踢球打架被抓進分局時我見過,正是傳聞中孟飛媽的那個姘頭,也正是他家在爲老孟家做靠山;至於小的那個,果然就是那天在娛樂城痛毆李夢陽並對我百般奚落的王耀。
要說王耀確實不是一般家庭裡的孩子,面對眼前的陣勢,居然沒顯出太多的不自然,還故意在衆人面前將脖子挺了起來,高傲的個性一覽無餘,那欠揍的勁頭比起孟飛是有過之無不及。
“李老闆,這是王政委,這小夥子就是他侄兒王耀!”一箇中間人模樣的男人對李鬼子介紹道,李鬼子很客氣的點頭致意,並且站在原地把手伸了出來。那個王政委雖然對李鬼子這種派頭有些不悅,但還是上前和李鬼子握了下手,還假惺惺的寒暄了幾句,又喊來王耀給李鬼子問好。
王耀眼皮翻了兩下,纔不情願的走過來隨便的叫了聲李叔,剛要轉身離開,李鬼子卻笑着拉住了他,嘴裡誇讚道:“這小夥兒長得一表人才,體格也挺棒啊,怪不得我那沒出息的兒子不是對手呢!”
聽到這話王耀竟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根本沒怕李鬼子,王政委見狀伸手把他拉了過去,並吩咐他找地方坐好。
這邊兒大人還要說話,剛坐下的王耀卻大大咧咧的嚷道:“到底讓我咋地,給個痛快話,我晚上還要出去玩呢!”
見王耀如此狂妄不少人都露出不悅之情,但介於他還是個孩子也不好多說什麼,倒是那個擔當中間人的中年男人呵道:“小耀,大人說話呢,你先別插嘴。”
“有啥可說的,賠錢我給,打官司我去不就結了!”王耀毫不在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