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兒等着老爸他們出來,我忍不住眼睛瞟向了坐在遠處的孟露,她此時正在百無聊賴的坐在那兒,不時用反感的眼神看看旁邊的那些女人們,好像很不屑。
看見她,我就想起夏臨他們關於“美人計”的話,我心裡很清楚,就算真是她坑我也理所應當。更何況我還相信她,只是這種信任再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爲種種因素,我倆已經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上。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我,即使我心裡很期待……
屋子裡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同樣也讓我厭煩,我毫無顧忌的掏出煙抽了起來,耗子見狀皺了下眉頭,可又不好說什麼。
一個小男生在屋子裡閒逛着走到我了面前,見我大模大樣的抽着煙就停下來,用怪異的眼神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心裡一陣奇怪,不知道他要幹嘛,他卻忽然開口說:“哥哥,這兒不讓抽菸,牌子上寫的。”
我愣了下,轉頭看看牆上禁止吸菸的告示,因爲心情煩躁我冷聲說:“走開。”
小男生正從兜裡掏着什麼,被我這麼一說就愣住了,好像被我冷如冰霜的表情給嚇着了,瞪大眼睛有些驚慌的後退了兩步。這時一個應該是他媽媽的女人走過來,伸手拉他回去,還告訴他少和不認識的人說話,那女人看我時那不友好的眼神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我就是想給他好吃的,讓他別抽菸了……”被拉走時,小男生委屈的說。
我這纔回憶起,那一次坐在這兒的時候,似乎就是這個小男孩過來跟我說話,只不過兩年多的時間他也長大了。在我分給他零食的時候也是他媽媽把他拉走的,同樣也是那種眼神。
想到這些我愣住了,忽然覺得自己剛纔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我對他那冷漠、敵對的態度不是跟那些大人對我如出一轍嗎,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爲什麼我也把對那些大人的戒心和仇視轉嫁到了無辜的孩子身上。我神經質的把煙熄滅了,尷尬的看着那小男孩的背影,卻好像看見我自己當初的影子。
心情一下難以平靜起來,我站起身對耗子說要去上洗手間就離開了大廳,臨出去的時候我看見孟露正蹲在地上逗着那個小男孩,還在拿糖果給他。雖然他媽媽還是樣神情反感,可孟露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直到那女人保護似的再一次把自己的兒子拽走,孟露才無奈的搖搖頭,轉頭正看到了站在門口“偷看”她的我。
我急忙尷尬扭過頭去,推門走了出去,臨出去還看了看孟飛坐的位置,他也在惡狠狠的盯着我,我卻居然希望他能跟我出來,很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收拾他一頓。
上一代的仇恨,成人的紛爭,現在已經完全把我們這一輩也捲入進去了,而且我們也不再只是爲了幼稚的逞能表面喊喊而已,那種怨恨已經植入了骨髓,滲透進了心裡。望着鏡子裡的自己,我在想,難道作爲他們上一代生命的延續而出生的我們也一定要把他們的仇恨也一直繼續下去,永無休止?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就是爲了這個?
回去的時候,裡屋的男人們已經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是幾個很有派頭的中年男人,雖然穿着便裝,但直覺告訴我,他們應該都是警方的領導,但看他們跟老爸這些人談笑風生的樣子,我實在有種黑白難分的錯覺。
“事兒講得挺明白了,剩下的就是你們倆家談了,我再強調一次,現在是非常時期,誰敢亂來就嚴辦,不管你們什麼背景!”一個男人打着官腔說,肥頭大耳的趙所長不住點頭連聲說領導英明送走了那幾個男人。
老爸沒有像上次那樣提前離開,而是耐着性子跟衆人一起參加了“家庭聚餐”,孟瘋子也同樣冷眼坐在他們那一桌,倆個仇人在趙所長身邊一左一右的坐着,看上去很不協調。
這頓飯很豐盛,可吃着卻很壓抑,我也再沒法好像過去那樣沒心沒肺的大吃特吃了,匆匆吃了幾口心裡就盼着能早點離開,我實在不想在這種所有人都笑裡藏刀、心懷叵測的環境裡繼續呆下去。
但酒席結束之後,老爸和那些人卻並沒有離開,那些人只是吩咐自己的家屬先走,好像還有事情要談,就在我也想趕緊逃離的時候,海子叔去過了叫住了我說:“小意,你老爸讓你也留下!待會兒精神點,別給咱爺們丟臉,讓他們也好好看看宇哥的兒子不是孬種!”
我雖然不情願可又不敢走,只能站在那兒看着其他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不知道老爸他們要幹嘛,而一邊兒的孟飛和孟露也被留下了,看來這麼多西區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要爲我們兩個小孩子的胡鬧傷腦筋了。
老爸和孟瘋子相對而坐,我和孟飛孟露都各自站在自己家長的後面,趙所長和其他一些大哥坐在一旁。
越來越發福的趙所長清了清嗓子說:“上面的領導安排我給你們協調這麻煩事兒,沒辦法誰讓咱坐這位子了,就得受你們和上面的夾板氣。我也是爲了保護社會的安定繁榮,不想搞出什麼大事兒來,上次的事兒就弄得我差點脫了這身衣服,我都是要退休的人了,你們讓我消停兩年吧啊。”
“老趙。”孟瘋子開口道:“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咱們都是道上混的,就是靠打打殺殺,我們要是想着維護社會繁榮這些屁話,那我們也不用混了吧!”看樣子他好像還挺不給趙所長面子,一副跟警方做對的架勢,那感覺確實還挺霸氣,有股江湖人的氣息。
衆人都沉默不語,老爸卻擺手說道:“趙所長,事先說明啊,我是正經生意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應該也都是,但對面這位聲稱自己是什麼道上的,我就不知道了,是吧?”說完話,老爸看了看其他人。
“那是,那是,咱們乾的都是正經買賣!”聶猛第一個附和道,緊接着老金家的當家和其他幾個男人也都紛紛表示贊同,一個個真好像自認爲是正人君子一般。
孟瘋子不屑的看看這些人,有種不齒與他們爲伍的感覺,冷笑道:“操,我他媽在裡面呆了好幾年,一出來了,你們這羣小崽子不光混的人模狗樣了,還一個個都裝上正經人了,都忘自己是什麼玩意兒了?”
“行啦,老孟”!趙所長阻攔道:“不就是小孩兒打架嘛,搞得那麼興師動衆的幹啥!”
孟瘋子高聲說:“這是光他們小孩的事兒嘛,到底是爲啥你們難道不知道,別跟我裝糊塗啊,我弟弟他……”
“老孟!”趙所長厲聲喝止道:“有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最好別老提,對誰也不好!”
“過去了?”孟瘋子瞪起眼睛說,“那可是我親弟弟,你們難道想讓我算了?那我他媽不是白活五十來歲了!”
“你也知道自己五十來歲了,出來了就好好活着,該享受的就享受下,別給自己和大夥兒惹麻煩。”趙所長冷聲“勸”道。
“孟大哥,本來就是你們不講究,一羣大人去動人家孩子,還差點把咱家那幾個也給搭進去,這是沒出事兒,要是出事兒了,你怎麼給咱們老金家解釋!”說話的是“真正”的金老大,對自己家幾個小子跟我一起差點被圍毆而憤憤不平。
“我都說過了,這事兒不是我讓的,我老孟混這麼多年了,這點兒規矩我懂,我混了幾十年,誰聽說我幹過不講道義的事兒!”孟瘋子爭辯着,對別人說他不講道義特別反感,還特意強調着自己最講江湖規矩。
“你話是這麼說,可事兒已經出了,你咋解釋?”聶猛也開口道:“再說了,啥叫道義啊,可別逗了襖。”
“道上的規矩就是被你們這些玩意兒給敗壞的!”孟瘋子氣惱的拍了下桌子怒道:“看看現在外面的年輕人,把街上弄得烏煙瘴氣的,都是你們這些當大的給帶壞的!”
不得不說,孟瘋子雖然固執,可卻好像很堅決的固守着他嘴裡所謂的道義和規矩,那是我們這代人從未接觸過也無法瞭解的。
“老孟,現在說的是你們出人動我兒子的事兒,你既然講道義,那你說說吧!”老爸猛地說道,目光兇狠的盯向了孟瘋子。
孟瘋子剛想發作,卻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意識到大家都揪住了他恪守道義下面人卻破壞規矩的把柄,這讓他不得不爲難起來,壓住怒火說:“這事兒確實是下面人不對,我剛回來,還沒管好他們。但是,我侄子想報仇沒錯吧!”
“別老報仇報仇的,事兒過去了!”趙所長氣惱的說,不想有人提及此事。
“想報仇就找我,我沒死呢!”老爸冷聲說,看向了孟瘋子身後的孟飛。
孟飛氣得直咬牙,惡狠狠的擠出了“父債子還”四個字來,孟瘋子還讚許的點點頭,看向了老爸。
“父債子還?”老爸輕蔑的說,“你有那本事嗎?回家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