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才!”
又是一句, 聽得我直咬牙。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還糾結個名字作甚,我閉上眼讓自己呈自由落體狀態往下飄。
回想我這一聲似乎還算圓滿, 少年得志, 國之棟樑, 這一去怎麼着也得在史書上劃上幾筆。
若說到不圓滿之處, 不圓滿之處……
這一生未能遇到一人相守一生這大概就是我的不圓滿吧。
側過頭看了眼元邑, 他似乎很是驚慌正從泥潭裡奮力往外衝。
我淡淡笑了,似乎和他死在一起也沒有那麼遭,至少, 至少自己不用擔心救不了他……至少黃泉路上兩人還能做個伴兒……
是誰說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是誰說的某某命不該絕?
管他誰說的, 總之今日這話算是應驗在本太師身上了!
是了, 本太師就是那個“某某”!
一陣疾風自身邊掃過吹得我身形一晃有些暈, 緊接着自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所在,涼涼的, 黏黏的,還……帶着股臭味……
皺着眉擡起頭來,熟悉的一雙鳳眸正直直將我盯着,他的目光幽深,嘴邊帶了些血跡但脣角卻是揚起的。
元邑???!!!!
毫無預兆, 無法控制地我居然擡手替他擦了擦脣角。
元邑並不在意, 相反他的脣角上揚地更高了。
與此同時我一張老臉唰地紅了。
我這是在做什麼?
穩穩在潭邊落下, 雖然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奇怪的是元邑看起來依舊是風姿俊逸, 再看看自己雖然身上沒有污物卻是一副嚇得半死的形容, 哪兒還有半分謙謙君子的姿態?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們兩人剛站定衆人立馬圍了上來, 關切聲此起彼伏:“殿下沒事吧?”
趁着衆人圍上來的空隙我默默從人羣中退了出來回了軍營。
夜晚的星子飄來蕩去擺出各種好看的模樣,營帳裡的燭光散着淡淡的溫度,我坐在桌邊胡思亂想。
亂想的自然是百日裡那驚魂的一幕,活脫脫地死裡逃生。不過,我從沒聽說過陷入惡泥潭的人能自己逃出來的,元邑這功夫果真高得很。
這般想着,營帳外巡邏士兵的聲音傳了近來:“殿下!”
“恩。”
元邑?
想要起身去迎帳簾忽地被掀開一股清風混着不知名的淡淡香味灌了進來,元邑背對着月光站在那裡,夜風吹過他額邊的碎髮飄了飄,深邃的鳳眸中含着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他站在那裡我站在桌邊,我們保持着這段距離對望了很久很久,久到都忘了時間抑或說我們之間本就不存在時間的概念。
因爲,那一刻時間就是靜止的。
彼此的眼中似乎只裝得下眼前之人。
許久,元邑壓着嗓音開了口聲音中掛着些若有似無的溫柔:“太師還沒歇下麼?”
幸虧我沒歇下,若是真歇下了你這般冒冒失失闖進來我該如何是好?
我抽了抽僵硬的嘴角擠出個不怎麼自然的笑:“快,快,快了。”
月影傾斜移到我面上,元邑看着我的目光十分獨特似乎是在細細打量着我,從眉眼到鼻尖再到……嘴脣……
末了,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我脣上,我明顯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下。
他這個細微的動作看得我渾身發熱似火燒般難受,慌亂低下頭去看腳尖兀自說些有的沒的:“殿下今日在惡泥潭沒傷着吧?”
腳步聲緩緩接近,元邑的身影靠得越來越近卻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他完全站在我面前,站在我面前不足一寸的地方纔漸漸止了步子。
元邑目光灼灼將我望着他的呼吸有些微亂:“太師今日爲何非要救本王?”
爲何?還不是因爲自己欠了你一堆人情?心中暗暗說服自己這就是原因,但內心深處似乎還藏着其他的什麼原因。
這種想法委實奇怪,我想了想定了定心神:“其實是殿下救了微臣……”
他毫不遲疑打斷我的話:“說實話。”
元邑的眸光中折射出自己的模樣,他的眼睛明亮又好看,一時間自己居然好似被蠱惑了般隨口道:“殿下救過微臣好多次……微臣,微臣不想讓殿下受傷。”
“爲什麼?”明顯感覺他的頭又靠近了些,他的頭髮被風一吹時不時落在臉上有些癢。而那種癢逐漸變成身體裡一種奇異的悸動,自己的雙腿也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因爲……”
元邑此刻的聲音似是含了萬千柔情在裡頭聽起來格外誘人:“擡起頭來說。”
聽話看向他的眼睛我訥訥道:“因爲微臣覺得殿下很好……很好……微臣……不想殿下受傷……”
安靜的眸子裡暖暖月色淺淺漾開是那梅花初綻時的美麗無雙:“太師就這般在意本王?”
一陣夜風吹過我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此刻的狀態很不對勁兒。臉頰發燙眼神迷離簡直是一隻發|情的野貓,我尷尬不已隨即換做一副正經模樣:“殿下是洛國二皇子,保護殿下是微臣的指責,所以微臣自是在意殿下。”
頭頂登時一片空蕩,元邑往後退了幾步隔開與我的距離眼中恢復了之前的淡漠冷漓:“太師說的極是。”說罷他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頓住步子,“今日本王來是有事要同太師講,匈奴侵佔洛國村子的事需要好好查查。”
元邑這一提醒我立馬記起自己的皇命正色回道:“多謝殿下提醒。”
“太師客氣了。”元邑擡腳欲走,擡起的腳自空氣裡頓了許久又放了回去,“若我不是皇子太師還會救我麼?”
一個字脫口而出:“會!”
元邑緩緩側過頭來眼中多了一抹喜色,他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爲何?”
我給了元邑一個笑臉:“因爲……我們是朋友……”
他失笑搖頭擡腳離開:“是啊,我們……是朋友……”
是的,我們是朋友,而且只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