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元華帝父皇的不是元錦而是元邑。
不知何時元邑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身上穿的依舊是那身白裳。
飄飄白裳略帶酒氣。
元邑一直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不知這次是進宮太過匆忙或是酒後不清醒的緣故這回進宮他竟然忘了換朝服?
長尉也真是的,難道就不知道提醒自家主子?
朝元邑身後望了望, 長尉正站在元邑身後不遠處, 他看過來的眼神頗是責怪, 不知爲何我很是應景將脖子往裡頭縮了縮, 就好像元邑這番行爲是需要我來負責的。
元華帝現在臉上的表情比之剛纔更冷, 冷寒中透着股青色。
元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兒臣拜見父皇。”
元華帝冷哼一聲:“你怎麼來了?”
冷靜淡漠一向是元邑最拿手的表情,他靜靜站了會兒又看了眼元錦回道:“回父皇,兒臣此次來是想向父皇揭一個家醜。”
我登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難道是要當着元華帝和元錦的面兒向我攤牌?
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元邑如果當真這樣做了他可就沒有退路了!
我承認, 若是他真的這樣做自己心中的確很是雀躍, 可是一想到接下來他要經歷的一切一顆心就止不住發慌, 我……不想他出事……
冷颼颼的目光盯在我面上像是馬蜂惹得我麪皮發麻,元華帝聲音冷到了極點:“說。”
“父皇……兒臣是想說一件多年前的舊事。這件事和皇兄還有些牽連。”
那一個瞬間整個御書房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中, 身上冷颼颼的目光也徹底散去。
元錦面色不善低斥了聲:“二弟,你莫要血口噴人!”
元邑莫不是要……
“多年前,皇兄因爲年幼喪母過繼到了麗貴人膝下。”
“麗貴人”三個字一出口元錦面色發白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
元華帝點頭示意元邑繼續往下說。
“父皇可還記得皇兄跟着麗貴妃長到十五歲時麗貴妃忽地因舊疾去了?”
說起這個元華帝念及舊人難免辛酸聲音不覺蒼老了幾分:“是啊,果兒去的時候也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她還那麼年輕……”
想必, 果兒便是麗貴妃的閨名。
元錦緊抿着脣一句話也不說。
“父皇可否還記得當年麗貴妃過世的那一夜宮裡起了一場大火?”
元華帝似是回憶起了當年的場景他的聲音飄得有些遠:“不錯, 果兒走的那一夜宮裡是莫名起了一場大火, 當時還燒死了不少當值的侍衛和宮女。當時果兒的貼身侍衛好像也葬身火海了。”
元錦緊抿着脣不說話, 元邑望了眼元錦繼續說道:“那父皇是否還記得當時保護麗貴妃的侍衛和其他的侍衛有什麼不同?”
元華帝沉吟半晌眼睛忽地睜大:“朕記起來了, 因爲果兒當年最喜梨花所以果兒身邊的人衣服衣袖處都繡了朵梨花。”
元邑示意長尉上前,長尉伸手遞上一套衣服, 看那模樣正是程楚身上穿過的那一套。衣服早已破舊不堪所幸衣袖處的梨花仍能看得清楚。
元邑將衣服遞上前去,元華帝仔細端詳了一眼:“不錯,就是這樣的梨花。”他擡頭看向元邑,“不過,這些和太子有什麼關聯?”
元邑眼神有些複雜,他遲疑片刻還是說道:“父皇,其實麗貴妃還活在世上。”
“胡說!”元華帝,元錦一同驚呼出聲。
元邑回身看向元錦聲音淡漠:“事已至此,皇兄難道還想演戲麼?”
元錦有些氣急敗壞指着元邑十分氣憤:“本宮不知你在胡說些什麼?!”
元邑冷笑一聲:“是麼?”他衝着長尉又是一聲吩咐,“長尉,把人帶上來!”
“是!”
半晌,長尉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人佝僂着身子似乎有些害怕,眼神中透着股子驚慌。
元邑指了指身邊的人一臉的正色:“父皇,此人正是麗貴妃當年的貼身侍衛程楚!”
聽到這個名字程楚不自覺抖了起來,口中還斷斷續續重複着一句話:“火,火……”
元錦看到這兒已是面色鐵青,他板着一張臉做最後的掙扎:“元邑,多年前麗貴妃離世一事對本宮打擊也是甚大,你現在將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帶上來又不知從哪裡找了一套當年侍衛們穿的衣服就過來誣陷本宮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不覺得這個罪名扣得太牽強了麼?”
元邑淡淡看了眼元錦聲音沒有太大的波瀾:“皇兄覺得牽強麼?那麼……這樣呢?”
元邑拍了拍手兩名宮女扶着位粉衣女子走了進來,粉衣女子進來後一直低聲重複着一句話:“荷花橋,楊柳岸,吹落一地桃花夢……”
待到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元華帝整個人都震驚得動彈不得,他顫抖着手指指着殿中那個容貌依舊溫婉的女子止不住連連喚道:“果兒,果兒!……”
發現麗貴妃被帶了進來元錦整個人變得暴戾起來,他狂躁推開扶着麗貴妃的宮女一把將人摟進懷中:“果兒是我的,是我的!”
麗貴妃似乎很是害怕,她渾身開始哆嗦,說話的聲音也越發大了:“荷花橋,楊柳岸,吹落一地桃花夢,荷花橋,楊柳岸,吹落一地桃花夢……”
神智不清的程楚在麗貴妃進入房中的那一刻就變得相當安靜,當他終於聽清麗貴妃口中說的是什麼,又看到麗貴妃被一名男子強行拉了過去,他眼中濃濃烈火漸起且火勢越發地兇猛。
眼前一黑一道黑影嗖地從空中掠過,衆人來不及看清那團黑影只聽到一聲悶響是什麼落地的聲音。
元錦吃力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眼中是難得的恐慌與不安,他拼命搜尋着不遠處似是丟了什麼珍貴至極的東西,彷彿那丟的東西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擡腳就要往麗貴妃站的方向去元華帝沉聲命令:“來人!按住太子!”
房內立馬進來幾名禁軍,元錦當下便被制服。
面對眼前的一切元華帝有些懵,很快鎮定下來沉着一張臉問:“元邑,這是怎麼一回事?”
元邑收回落在程楚麗貴妃身上的目光不緊不慢道:“父皇,其實麗貴妃一直都活着而且就住宮中。”他側身往後看了看,“進來吧。”
一個老態龍鍾的嬤嬤顫顫巍巍走了進來,目光劃過元錦時面上閃過一絲惋惜:“奴婢拜見陛下,老奴就是當年麗貴妃身邊的老嬤嬤。主子出事後老奴心中害怕雖然知道實情卻一直不敢站出來,還請陛下恕罪。”
元華帝約摸猜到了她要說的事實悲哀閉上了雙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