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陳至、秦雋、言笑酬三人擊敗那妖魔“替桃行道”業無極之後,三人當時沒能馬上回返玄衣衛臨時營寨,實在是因爲另有遭遇。
陳至最不喜歡的那種遭遇,尤其是當這遭遇發生在如此迫在眉睫的關頭。
三人剛剛擊敗業無極,心下各自輕鬆,自然是一路聊着邊往棧道口石臺退去。
能爲嶺天龍報了仇,秦雋當然是心情最佳的一個人,他現在已經有心情聽陳至談談看法:“如果真是那麼麻煩的事情……比如你覺得潘籍會設法在這兩天對江麟兒下手,那我們應該多少多費一個時辰,到那破院子處找了滅度宗那些‘瘋狗’一道回去,豈不是更好?”
言笑酬覺得頗有道理,道:“不錯,如果只有我們三人,再加上秦兄剛經惡戰,虛耗甚巨,就算體力能復,精神上的疲勞卻沒法用煉體途威能來彌補,始終是沒法回到全力。
那位殊勝宗寂靜堂首座不知功夫如何,把他當做和之前那無我堂首座法卻形差不多也應該不錯,那沒了滅度宗的幫忙,我們回去好像也無濟於事。”
陳至其實經一戰業無極也心情轉好了不少,言笑酬和秦雋都是可以信任的對象,他也不在意向兩人說個分明:“潘籍不會自己動手,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事後不會留下人證,再加上那位江指揮使的武功高深莫測,武力方面並不是問題。
我總覺得自己有算漏的地方,潘籍敢於化明爲暗,除了和南宮尋常暗通款曲之外,一定已經找到哪方面的機會。
因爲周密大哥帶回嶺掌門遇險的消息,此時的玄衣衛營寨中破綻也最大,江指揮使武功雖然深不可測,但是心性放蕩不羈極容易受到利用,計謀纔是此時破綻最大的臨時營寨中最脆弱的一環。
我不是不相信江麟兒那‘天下第一智’的排布,只是我們沒有任何線索揭示潘籍的視角,既然他找出破綻化明爲暗,我們也該馬上對一對各自之策,查出是哪裡出了問題給了潘籍膽色。”
“又是算計。”秦雋多少還是對此話題有所牴觸,撓撓頭道:“如果你的擔憂成真,那麼藏婆子……我是說不止是她,連同那位姓顏的玄衣衛總旗啊、殺豬大夫啊、簡大哥啊都有危險。
怎麼,你們怎麼這麼看我?我正正經跟你們分析咧,莫名其妙!”
都不用跟上“婆子”兩字,“藏”字出來的時候陳至、言笑酬已經放慢了腳步,各自會心一笑,秦雋是以趕緊補上其他人的名字。
現在不是欣賞秦雋尷尬樣子的時候,陳至道:“的確,就算我們不在,有這些人相幫江麟兒,加上適當的排布,其實也該沒什麼意外能動搖局面纔對。
只是潘籍非無智之人,起碼法卻形就沒法鬥得過此人,纔會給他逼死。
他的化明爲暗,至少是看出哪裡有機會。
如果放任事情發展,我們其實只能希望他看到的機會是玩弄局勢,而不是針對江麟兒,那樣還總會有辦法對對。”
這種說法一出,陳至沒說的其實也算暗示清楚:如果真有意外,到時候還是儘可能要爭取主動,而不把一切交給“希望”兩字。
言笑酬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問道:“我對那江麟兒的智慧也算……我接觸他的少,認識不夠清楚,不過他真有什麼排布做出來了嗎?
起碼到跟着滅度宗居士出來找人的時候,我也還沒看出。”
陳至則道:“江麟兒確有才能,就算嶺掌門遇險消息在臨時營寨中傳開,
他仍是按部就班先做好了遣散羣豪這一步,這就已經是明智的做法。
除了化明爲暗的潘籍動向無法預測其到底是有了什麼可以倚仗,其他敵明我暗可能隨時因爲滅度宗大舉動作去找人搜妖的時候採取行動的還有三方。
其中一方是南宮妙霖、南宮飛星、南宮舞彩三人所率的六十名百花谷刀手,這一方既然帶走了裘非常,就算這時候回來發難也只能是擺擺態度,提些要求,反而不是危險的一方。
如果我是潘籍,既然玄牝門有暗中合作的南宮尋常負責不愁錯過消息,找出這一方來也沒多大作用,但是也不妨找找,以圖後續。
第二個方面是‘切利支丹’賊人,就算‘天童子’突然起心想要尋回新免武藏和東鄉斬我的屍體,有絕對的武力坐鎮其實也不慌。
如果是這一方突然發難,江麟兒已經讓留下的殊勝宗弟子試着對起行之前的雷子辰校尉發動‘四住動心咒’,並起到了一定的成效。
在我們出發之前,僅剩的金山派弟子和殊勝宗弟子被他打散安排到各處營帳,我想這一手就是江麟兒防備萬一‘天童子’做出莽撞舉動前來,儘可能消除那曾在雷校尉崗哨奏功的異能影響,剩下的就可以交給江指揮使的強悍武力解決。
殊勝宗居士有可能學過‘四住動心咒’這門功夫,金山派弟子卻不見得學過,他們也被同時調動,說明江麟兒在故佈疑陣。
如果發生這事態後四處運‘四住動心咒’破除異能影響,金山派弟子就會同樣誦經分散敵人注意,他們拖得越久,‘四住動心咒’維持得時間越長,‘天下第一劍’便有充足的時間盡展武藝敗敵。
第三個方面則是得到玄牝門之助並且同樣化明爲暗的縷臂會勢力,如果他們沒有‘切利支丹’的機會,確實也有少許的可能想要一擊玄衣衛營寨來引起‘切利支丹’注意來和他們互相找起對方匯合。
這一方面和我們其實是彼此都在暗處互相琢磨,彼此對對方所知都少,這一方就算真的採取動作,他們的絕對實力莫說江指揮使,連顏大人組一次那幾番奏了奇功的‘五行決離陣’也可能擋下。
所以對這一方面,不作防備都已經是合適的防備,這夥人能帶來的威脅最小。”
說到此處,秦雋連道:“停停停!
老弟,你方纔還在說什麼必有算漏,如果真的如你觀察的這樣,這分明那江麟兒都可以應付得了。
哪有什麼破綻?
說不定是你多心,那潘籍自己懷着鬼胎,化明爲暗只想在被人看破收拾之前更安全些。”
“也許是吧。”
陳至倒是也接受得了這種樂觀的看法,畢竟這種可能性也同樣存在。
只是未謀勝先謀敗是智慧者之中通行的壞習慣,陳至不得不多把局面往壞處想,這一切真如果只是過度操心庸人自擾,他倒是也樂於證實。
三人話說到這裡,已經再用不到那已經在潮溼環境中忽明忽暗的火把,走回到了“秘境”舊址的出入口處。
三人分別走出,頓感空氣清新得多,天色也還不晚。
就在這個時候,言笑酬首先看到了一個在這堆滿掩埋屍體石堆的棧道口石臺,正有一個人在翻動石堆。
這時候這裡可不該有別人,言笑酬一發現此人就馬上出口喝問:“什麼人?!”
那人沒回答問題,先回了身,他認出三人中的陳至。
陳至也認出這個人,這人的兩撇鬍子多少還是給他留下了印象。
“席子和?”
席子和本來被喝問的時候手也搭在了背後長形布包之上,看見陳至又聽得發問,也不再懷疑自己認錯這隻見過一面的人:“‘閉眼太歲’!”
秦雋一愣,道:“怎麼,你們認識?”
“該怎麼說呢……?”
陳至發現要介紹這人的身份,只怕要提起那次沒跟人提過的相會,那就說不定要提到他背後的“畫中人”,更可能因此提及更不好提的“夢中人”,介紹這人本身倒是件難事。
“……算是挺陌生的熟人。”
最後陳至是用這種像啞謎一樣的方式說明。
秦雋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算是什麼說法。
言笑酬畢竟自己闖蕩江湖,知道天下尷尬事多,陳至這種曖昧說法必有自己的理由,於是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裝傻,也不插話。
席子和倒是極爲配合,接道:“不錯,或者也可以說是非常熟悉的陌生人,也十分充分。”
陳至知道自己運氣一向較差,突然遇到這個傢伙說不定多半還是壞事,半是打哈哈略過介紹半是真心問起來:“你爲何會在此處?”
席子和笑得頗隨和,道:“只是關心一下揚州江湖都在關心的事情,玄衣衛大戰‘切利支丹’,到底是怎麼回事,實在讓人好奇。
既然遇上了你,那倒是更好,我可以直接問你了,這樣比較省事。”
陳至不得不皺眉,這人這時出現,怎麼樣也得算是橫生的枝節,馬上警惕回道:“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稍後再談,或者你可以隨我們一起走一道,我沒那個時間停下腳步跟你說明,抱歉。”
席子和哈哈一笑道:“各自都是忙人,你沒時間我也未必有時間,只是我也迫切想知道此事之中種種細節。
你不用跟我抱歉,反而是我要跟你抱歉了。”
“什麼意思?”言笑酬本來不願意在不熟之人交談時橫插進去,卻覺得席子和這話說得奇怪,終於也忍不住開口。
席子和淡淡道:“我是說我很抱歉,我也很忙,又想知道事情過程。
你不能停下腳步說明,反而是我要強行請你跟我走一遭了。”
秦雋也聽出此人要用強,馬上白眼一翻,怒道:“莫名其妙!!”
陳至心道果然是橫生枝節,腳下早已經擺出通明山莊淩氏歸真劍法外姓所傳最強搶攻之招“返真一步劍”的步法,此時一身竄出要先搶攻而上。
秦雋、言笑酬馬上跟上,這兩人後發,有足夠的時間抽出刀劍兵器。
席子和當下手搭背後長形布包,回了句:“來這招?!”
他沒來得及解下布包,陳至先至身前,以指爪功夫要先制他雙手。
陳至“幹陽三泰指”彎指抓攬,對上席子和拳腳功夫,頗佔一時上風。
只是席子和腳下功夫也自狠辣,提膝擺腿之間已經找準陳至低空一躍的“返真一步劍”步法搶攻之餘沒法馬上站定的弱點,要亂陳至的下盤再以陳至身形爲掩扭動自己身子,防止在自己抽出長槍之前陳至身後秦雋、言笑酬刀劍加身。
棧道口石臺四處都有石堆,這些屍堆佔據了本來就不算寬敞的棧道口石臺小半空間,戰場其實已經和“切利支丹”阻攔羣豪之戰時環境大不相同。
這種情況下,席子和背靠石堆,反手任一擊就要對手騰挪,其實反而有利。
平地被石臺分割得頗爲割裂,誰在這裡被迫騰挪,能夠挪位的空間也是有限, 誰挪誰被動。
秦雋刀路本來偏向大開大闔,此時前面有陳至身子和席子和相互扭動,就連“刀行劍圓”無招之招也不太好找到何時的進攻方位。
陳至搶攻太急,自己長劍未能抽出。
就只有言笑酬實打實出了一招“破仙班”想要逼席子和讓出石堆之前,劍卻擊在席子和已經擺到身前的長形布條上被架住。
席子和則是哈哈一笑,借言笑酬的劍招鋒芒割開長形布包,展出銀白槍身的渾鐵長槍。
陳至明白席子和的功夫比自己想象得還要高些,乾脆一退,讓秦雋不得不讓到旁邊,陳至卻有了出劍的餘地。
席子和不去追逼陳至,長槍以拿槍手法橫擺一推,擊起眼下最近的言笑酬。
言笑酬哪裡怕他?當即運出一截一擊“凌紫霄”極招直截了當劍路,配合自身煉技一途“身從意發”境界威能控勁功夫,要憑遞傳寸勁威力以力破力相敵。
一劍一槍相會,輕鳴悠長,言笑酬力敗三分,差點給逼退到撞到另一處石堆之上。
如果位置再差些,言笑酬就不免要給這一擊震飛到從石臺跌下去出局。
可這一擊已經顯出席子和功夫深淺,秦雋、陳至、言笑酬各自心情沉重。
言笑酬止步之處將受力借腳轉向後腳踏上的石堆,屍堆震聲而破,碎石攤開就連其中掩埋的壯士屍身都給威力帶得跌到滑出石臺跌下。
席子和的武功,只怕並不在那位殊勝宗無我堂首座法卻形之下,就連和當年“屠世先生”晁顥相比也不會遜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