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本來爲了穩定功力,全力動用“意身不二”高境煉技途威能控制自己所有的呼吸、肌肉動作彷彿入定一般,以求減緩因丁卯火刺毒帶來的功力衰退。
此刻陳至小子突然倒在地上翻滾,他和兩個小子都已經混熟難免擔心,直接起身來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孩子……大概是‘孽胎’。”趙燭影代爲回答疑問。
“‘孽胎’?”凌絕卻沒聽過這個名詞。
“欲界裡有個傳聞,有個叫‘藥胎人’的怪人每兩年選三到四處地方喂不明藥物給待產婦人,生出來孩子也如妖魔般身懷異能。”
趙燭影現在說話順暢,哪有半分受傷跡象?甚至連咳嗽跡象也沒有。
“十年前我們村子也來過‘藥胎人’,孩子長到五歲就死了,後面的事情不知道,問什麼是‘藥胎人’,村裡也沒人說。後來,後來我就投軍到虎骨關去了。”
許長生的話印證了趙燭影的說法。
趙燭影動了動身子,現在的他除了仍中丁卯火刺花毒外,身體好得多。
趙燭影感覺上,體質比起許多年前未受舊傷時候卻也沒半分強健,他不用想就知道頭髮和麪相也是如常,凌絕才會只當自己開口說話時纔對他狀況感到奇怪。
看來這小子的異能,只能針對損傷,不論那是多舊的損傷。
卻對病竈和毒物毫無用途。
“咳咳,兩個保障,咳……喔……先失功力……就先復得……”陳至身處疼痛和難受之中,勉強向衆人說出想法。
趙燭影當即明白意思,逃遁過程中凌絕曾經代他說明過傳聞中丁卯火刺毒的來歷和毒性。
趙燭影曾以中毒之身強行動用“三昧燎原”先失去全部的功力,也將比凌絕更早進入毒性消退漸漸恢復功力的階段。
或者凌絕功力未能衰退到不能出手,或者趙燭影恢復功力有一戰之力,只要想法把這中間的時間拖掉,這個局面不是不能翻轉。
所以,這個小子動用了異能救治了趙燭影。
陳至勉強開口,隨後咳出了鮮血,雖然不多,足以讓其他人驚心。
“他把你的傷想法弄到了他自己身上是不是?”凌絕隨着說明也開始明白現狀。
趙燭影點點頭:“這小子頭腦明晰,知道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也不知道他自己扛得住扛不住這種劇變。”
秦雋收起平常戲謔態度,認真問道:“你說那什麼‘孽胎’如此特殊,陳至小時候是不是……”
趙燭影明白秦雋意思,點了點頭。
趙燭影天生白化怪病,小時候家鄉的人聽過“藥胎人”傳聞,也給趙燭影當做“孽胎”,不過鄰人家人皆能證明並無“藥胎人”出現一事。誤會解開之後,受到的冷眼居然稍微減少,趙燭影於是想通“孽胎”更爲受到民間忌諱。
許天生也道:“‘孽胎’就是這樣了,和別人比起來特殊,來歷也奇怪,當然大家就……”
許天生村中出過“孽胎”,五歲而亡,事後想想不會是因爲“孽胎”註定短命。
“你也成了猴子是不是,現在換你成病鬼,我們情況有沒有好一點?!沒有嘛!”秦雋收拾心情,反而稍罵起來陳至。
“是,咳咳,我也成……猴子……哈哈……”陳至痛苦之中卻覺得愉快,終於在危機之中找到稍微好轉局面之法。
所以他甚至還笑得出來。
一路上,陳至也明白了秦雋損人的套路。
不願意動腦行爲耍笨,
是會給秦雋罵成“呆子”;用錢不過頭腦任人宰,是會給他罵成“盤子”;頭腦發熱做事衝動,是會給他罵成“猴子”。
趙燭影道:“確實比剛纔情況更爲好轉,我強動極招,在很短時間內已經喪盡功力。也必然會先一步回覆功力,只要這位凌家朋友功力消退和我緩緩回覆功力的時間能夠接上,我們總會有一搏之力。”
凌絕道:“對方手中仍有剩餘花毒木主牌,要反擊,就要在對方認爲不需動用之時。”
趙燭影再次點頭,補充道:“先傷首要敵人,只要能將爲首者危急性命,對方無法向自己上頭坦承損失就會考慮撤退。”
趙燭影希望對方剩餘的三名高手是分頭搜查,這樣不用給逼退至秘境之中強行面對妖魔,自己或者凌絕任一人有餘力出手或者就可擊傷。
不考慮丁卯火刺毒帶來的不利,敵人三名高手中最麻煩的反而是時強時弱讓人捉摸不定的孟舞風。
方沉魚看起來功夫沒什麼特殊,蕭忘形在鋒藝上的造詣只要不出劍招即可用劍短時內擊敗。
也虧了凌絕和趙燭影沒回頭看到方沉魚制住孟舞風那一幕,纔有士氣這麼認爲。
如果看到方沉魚“凝血寒眼”異能,又不能馬上明白瞳中血色未褪前方沉魚不能再次動用這一手,他們將會認爲毫無勝機而士氣大降。
凌絕這時一皺眉頭,道:“他們來了,聽起來,是他們三個。”
方纔對手最厲害只剩下有三個人,凌絕不用說其他人都知道是哪三個。
凌絕功力尚未消退多少,耳目非常,聽到三人進洞腳步。
眼下三個人同來,只好再退進去些對上妖魔。或許對方還能因爲忌憚妖魔遲疑轉爲使用放煙之類手段,給在這邊的人拖到時間。
“走,我們會會妖物去!”凌絕喚三人跟上,一馬當先跨過石縫下轉角。
許天生握刀在手緊隨其後,僅限於此時他是五個人中第二位的戰力。
秦雋扶起陳至,連同趙燭影也跟了進去。
陳至只希望妖魔不要厲害到凌絕需要動用到背上匣中“血塗”纔好,染血開劍意味着必須損失己方一人。
如果單純從功利來論,此刻陳至自然是最好用來犧牲的一個。
洞穴之外,蕭忘形進洞之前向孟舞風索要一口寶劍來用。
先前蕭忘形用兩口劍來先後和趙燭影、凌絕捉對而戰,其中一口劍劍刃崩口厲害,另外一口狀況稍好卻在和孟舞風對劍之時給削去劍尖。
孟舞風頭腦仍然有些渾渾噩噩,他背上也只剩下兩口劍。方纔用過一口寶劍他忘了是何時丟下後也沒尋着,這兩口其中有一口也是拋在了方沉魚看得到位置才被撿回還給他。
他猶猶豫豫,又看見方沉魚瞪着自己,知道先前攻擊同伴已是有錯在先,趕緊挑選一口拋給蕭忘形。
蕭忘形接住寶劍,不禁驚訝此劍輕盈投出寒氣,問道:“好劍,有什麼來歷?”
孟舞風在頭腦中摸索一陣纔想起來此劍名堂,這才答道:“是師尊送給我的,叫做‘折梅’。”
蕭忘形知道孟舞風這時候渾渾噩噩也問不出什麼細節,隱隱又覺得合孟舞風名頭這名不太吉利,只是點點頭就又再當先繼續深入洞穴。
這口劍正是先前削去蕭忘形劍尖的那口,確實大有來歷,只是孟舞風得來的輕易所以從來沒把這劍的名堂記在心上而已。
不同於“小三口”趙燭影背上三把到處尋來的雖然能稱寶劍卻沒什麼特別只是好劍的“不思量”“自難忘”“我沒想”,這三口劍乃是三口一套,崑崙山本來專門打造給“三口道長”袁道人的寶劍。
只不過崑崙山衆妙門贈劍之後,袁道人出於對愛徒的喜愛私下一併轉贈給了“蜀東一院梅”孟舞風。
三口劍名喚“寒鬆”“歲柏”“折梅”,都是由出自崑崙山蒐集秘境奇寒鐵材鑄成,鋒銳無比,可以僅憑着放手下落把尋常鐵劍的劍刃無聲切斷。
高手手中劍貫透着高手運上的勁力,雖然就無法被輕易斬斷,可無論怎麼交擊,這三口劍的溫度始終不會上升鋒銳也不會稍減。
如果不斷交擊出火花,到了最後,先斷的總是對方手中寶劍。
崑崙山贈劍之時,稍加吹噓,說這些是能用來直接斬廢“十三名鋒”的寶劍。這話雖然誇張,但是也可證明除了沒有異能外,這三口劍也是不遜“十三名鋒”的名鋒。
崑崙山鑄成之時也頗有信心,這三口劍足以讓不懂武功的人生出不世霸氣,也足以讓持用的高手如虎添翼。
如果蕭忘形能早些用起來“折梅”,按他的打法之前鏡途第三場境界“形影徹明”威能鏡照之招對招之中早就將趙燭影、凌絕全殺了也不奇怪。
現在這三口劍中“歲柏”失落雀房山草地某處,“折梅”蕭忘形拿到手就沒想過要還,孟舞風還不知道從今以後他只有“寒鬆”可用了。
雙劍在手,蕭忘形覺得自己做好了應對任何局面的準備。
三塊木主牌他散給了巡山的其中三個小隊,爲的是如果這些青竹幫衆和殺手遭遇揹着“血塗”劍匣的劍客,對方功力衰退得不算快可以讓他毒上加毒再加速一下。
至於自己一行三人,蕭忘形認爲總是有應對敵人的戰力。
他還不知道隨着“折梅”入手,此刻自己已經算得上是這一天內雀房山上最強武者。
憑藉鏡照之招打法和手中“折梅”甚至他此刻對其他武者的威脅已經遠在最佳狀態的凌絕之上,或者只有凌絕以最佳狀態加上“血塗”染血開劍才能與之一抗。
可對妖魔呢?蕭忘形既沒想到剛纔那點,更完全沒想到這一層。
跨過石縫轉角,蕭忘形、孟舞風、方沉魚可都沒想過他們看到的會是眼前這番景象。
此處豁然開口,四周石壁波光嶙峋,面相老實的許天生手持已經染血開劍邪劍“血塗”,對峙着一物。
那物表面青紫毛髮如水一般——四周石壁波光正是它的毛色微光反映——人首虎身,未覆蓋着毛髮處盡是鱗片。
兩個人在石壁角落坐着:表情痛苦好像閉着雙眼的陳至和同樣痛苦,身上多處爪痕傷勢的凌絕。
秦雋和趙燭影護着陳至和凌絕,對進來的三人他們兩個只是看了一眼就轉睛更爲關注妖魔和許天生的對立。
那名劍客敗了,蕭忘形馬上明白,再細看之時發現地上更爲明顯的血跡連成一片,最大的一灘正在許天生腳下。
蕭忘形自然知道邪劍“血塗”染血開劍的用法,馬上推敲出之前過程:劍客敗後只好開啓劍匣打算改用“血塗”一搏生機,那名面相老實的青竹幫幫衆看到“血塗”自然明白用法,於是乾脆奪在自己手中代戰。
“血塗”染血開劍只需要是必定能奪走性命的鮮血,只要是定能奪命,用自己的血也無不妨。
許天生自貫胸腹,打算以自己作爲犧牲,在死前拼盡最後之力保全衆人。
爲什麼爲了這幾個人自己會做到這種程度,許天生自己也不明白。
血氣成霧,試圖遮住映亮石壁嶙峋波光。
“太好了!這妖怪給他們拼到沒命,我們……”方沉魚的聲音透出驚喜,又突然一轉驚訝,叫聲:“……咦?!”
蕭忘形循聲看去,退路消失了,來處只剩石壁。
看來進入秘境後不擊倒它誰也沒法退出去,蕭忘形明白了失利之後敵人爲何不選擇退回迎戰自己三人的理由。
這麼想來,本來這處就寬敞明亮得過分,完全不像是山洞本來該有的樣子。
許天生不會什麼精妙鋒藝,只是大喝一聲“呀——!!”地舉劍向怪虎妖物劈去。
怪虎瞬間失去蹤影,石壁上映照波光變得狂亂而無秩序,下一瞬間,消失的怪虎從許天生身旁側後出現。
這正是怪虎的異能,它能隨心所欲讓自己在這世上並不存在,和它對上永遠只有它主動攻擊的機會。
如果是狀態完好的凌絕或趙燭影,憑藉驚人的技巧還能和它一戰,不過凌絕功力衰退下也跟不上它反覆消失出現從其他角度攻擊,很快數次負傷。
怪虎一爪撓向許天生,許天生硬受一爪,又給怪虎人首卻能張開奇大、滿是利齒的嘴咬住。
許天生知道性命到此爲止,拼盡最後力氣把邪劍一手握柄另一手半手按柄,趁着怪物咬住自己刺它。
血氣如蛛網蠶絲般也向怪虎匯去,不知道是否邪劍感謝許天生的奉獻,讓許天生生命最後一刻能夠發揮出“血光成災”的邪劍異能來。
許天生刺下的時候力氣已經消失,這一劍還是淺了。
卻多少傷到了怪虎,它怪叫一聲,聲如嬰孩兒,痛苦消失。
石壁上波光狂亂,在場之人都知道怪虎再出之時,將更加瘋狂攻擊在場者。
鏡照之招對妖魔沒用,蕭忘形緊握手中“折梅”,感到上山以來最大危機。
意識消失之前,許天生想起自己好像做過一出怪夢,夢中有個人向自己自稱“夢中人”。
那是誰來着?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