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牆上的指針一分一秒的向前推進,晝夜輪轉,直至黑夜統治大地。

艾麗卡事先並沒有和湯姆約定好合適的時間,事情沒有到最後的時候,她總是抱有一絲僥倖,或許湯姆在來不及找她的情況下,會放棄讓她參加宴會的念頭,轉而尋找其他人。

但艾麗卡的祈禱並沒有上達天聽。

湯姆是一個非常執着的人,和他和藹的學者外表不同的,是他對事情的控制慾。

他給艾麗卡寄過面試通知,自然也知道艾麗卡居住的地方。

晚上六點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艾麗卡所在社區的門口。但因爲艾麗卡所在的房間過於狹窄,馬車沒有辦法駛入。所以馬車上的主人下馬步行。

湯姆的馬車停在巷子外,顯得非常醒目。居住在這條巷子裡的人,難免會探頭探腦的,看看這輛馬車到這裡所爲何事。

馬車深色的車簾上繡着銀色的絲線,花紋絢麗,帶着一種維多利亞時期的遺風。馬車的外形並不起眼,但勝在木料極好,黝黑髮亮,經過精心的保養,看起來價值不菲。

當馬車門打開,裡面走出來的是一位精神的老紳士,他拄着手杖,頭上戴着黑色的禮貌,和他白色的頭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請問,艾麗卡小姐是住在這裡的嗎?”湯姆站在巷口,並不急着走進巷子,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對這裡的嫌棄。他就好像一個即將開始上課的教授,耐心的向經過的人問好。

“對···對不起···不知道···艾麗卡是誰。”被他問到的路人結結巴巴的回答了湯姆的問題,也記住了艾麗卡這個名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個人知道了,整個街區也就都知道了艾麗卡這個人,他們會不斷的互相詢問,誰是艾麗卡。最終攪得艾麗卡永無寧日。

這樣,湯姆的目的就達到了。他又等了一會兒,然後走進了小巷。

兩分鐘之後,艾麗卡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她很確定,經過湯姆的敲門之後,萬聖節*的敲門聲都不能對她造成絲毫的傷害了。

“湯姆。”艾麗卡打開有些掉漆的大門,木質的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而艾麗卡在看到了盛裝的湯姆之後,終於意識到,她完全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艾麗卡。我給你帶來了禮服。七點半宴會纔會開始,你可以慢慢準備。”

艾麗卡把湯姆讓進了房間,對方的視線很規矩,沒有對她破舊的房間做出什麼評判。但他也很自然的坐在了客廳唯一的沙發上。

“請等等,我可能要準備一會兒了。”艾麗卡給湯姆倒了一杯白水,然後接過了湯姆送來的禮服。

入手的感覺很沉,她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禮服。

“你平時都沒有怎麼打扮過。當然,年輕的姑娘有足夠的資本,不需要過多的打扮。但既然是參加宴會的話,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套化妝品。”湯姆沒有等艾麗卡拒絕,繼續說:“你參加宴會也算是加班了。這就當做是我付給你的加班費了。”

艾麗卡看了看湯姆的表情,她笑着說:“那就謝謝了。我還在擔心自己沒有化妝品的話,要怎麼參加這麼隆重的宴會呢。”

艾麗卡帶着很大的一包東西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間裡。她把房門反鎖。

然後靠着門鬆了口氣。

還好她把改裝的電話放在了自己的臥室牀底下,不然讓湯姆看到了,又不知道會被算計成什麼樣子。

她隨手把盒子扔到了牀上。

這麼大的一個盒子,湯姆這麼直白的帶到她家門口,絕對會讓她的生活永無寧日的。之前那些騙子小偷不光顧她的房子,是因爲她看上去一窮二白的,沒有任何搜刮的價值。

但等別人知道,她認識一位有錢的紳士,還接受了她很大一盒的饋贈,那她這個房子絕對要迎來送往了。

艾麗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首飾,她要藏的更好一點,不然等她回來的時候,這些東西可能已經被小偷給騙走了。

整理好房間。艾麗卡拆開了格林帶來的盒子。

一件灰藍色的禮服,絲綢的布料,帶有良好的垂墜性。衣服的剪裁得體,在腰線的地方做了鑲鑽的設計,爲冷色系的衣服增加了一抹亮色,誰都不會拒絕這樣的衣服。

如何妥帖的穿好一件禮服,艾麗卡在泰坦尼克號上已經練習的很充分了。此外,因爲宴會的主題是慈善,妝一定不能畫的太過濃豔。

艾麗卡沒有用自己的那支口紅,她自從在紐約安頓下來之後,就沒有畫過完整的妝容,平時,她甚至連妝都不畫,全憑素顏出場。

這一點上,湯姆對她的評價是正確的。只可惜,他們這幾個禮拜,一共就見過兩次,他其實不應該做出,她不怎麼化妝的評價的。

艾麗卡在鏡子前盤好自己的頭髮,然後用上了湯姆貼心附贈的髮飾和首飾。

湯姆給她準備了一條鑲鑽的項鍊,上面的藍寶石價值不菲,換做別的女員工的話,此時一定是感恩戴德了。

但艾麗卡注意到,這條抹額上的藍寶石,固定的不算牢固。這樣的首飾,如果帶到舞會上去,弄丟了,她又要怎麼還呢!

雖然艾麗卡不確定這是湯姆無意的,還是他一早就給自己準備好的坑,都不妨礙她帶上這件首飾。

藍寶石的首飾雖然昂貴,但和艾麗卡之前佩戴的首飾也不過是價值相近而已。

艾麗卡知道自己不可能躲過一世,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而在此之前,她是希望自己可以打拼出一個好的前程了,不至於被自己的家族掌控。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非常坑爹的公司,認識了一個表裡不一的老闆。她現在的首要目的,就是脫離湯姆的陰影,以免被算計。

湯姆害的她不能再隱藏自己的蹤跡,她就要讓湯姆知道,什麼叫做竹籃打水,一場空!

道頓夫人已經到了美國,這是艾麗卡在一張小報上找到的消息,和沉船相關的事情,在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是報紙上的重頭戲。她不相信,道頓夫人到了美國,會不參加泰坦尼克的慈善晚宴!

綜合各方面考慮,這場宴會,她被認出的機率非常高。

艾麗卡對着鏡子做了最後的修飾。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半點。

艾麗卡踩上了湯姆準備的平跟鞋,這讓她的身高不至於超越宴會上的所有男性,至於那些天生就矮小的,艾麗卡還是建議他們使用內增高了。她總不能砍腿吧!

她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湯姆還保持着半個小時之前的坐姿。也是難爲他了,艾麗卡的客廳裡,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所以湯姆連打發時間的工具都沒有。

“讓您久等了,您提供的禮服非常漂亮,不過穿上它們着實讓我花費了一些功夫。”艾麗卡提着裙襬轉了一圈,然後擡頭對格林說:“希望我這麼穿沒有鬧出什麼笑話。”

“不不不,當然沒有。你今天打扮的非常漂亮。我必須承認,當初我在服裝店裡買下這身衣服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這件衣服可以被你演繹的如此精彩。”

“這件禮服被設計出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它被陳列在櫃子裡的時候非常奪目,但它的設計者一直沒有找到一個顧客,能夠把這件衣服穿出氣質來。”湯姆頑皮的做出了說悄悄話的手勢,“畢竟別的姑娘可沒有你高挑纖瘦呢!”

艾麗卡抿嘴笑了笑,她走到湯姆的身邊,彎下腰,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那麼,尊敬的湯姆先生,我們是否可以去參加宴會了呢?”

湯姆從善如流的站了起來。他讓艾麗卡挽着他的胳膊,兩個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紐約的黑夜也沒有星光,月亮無聲的掛在天空中,今天的夜晚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

艾麗卡看到了湯姆停在巷口的馬車,車伕對兩個人行了個禮,然後兩個人坐進了馬車。

“我還以爲我們會乘坐汽車去參加宴會呢!”

艾麗卡在馬車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現在,他和湯姆面對面的坐着,馬車裡開了窗,隨着馬車開動,有風吹了進來,讓裡面的空氣流通起來。

艾麗卡不得不承認,湯姆的馬車比很多汽車都要舒適,車伕的駕駛技術優越,馬匹的品種也很優良,隨着馬車徐徐向前,艾麗卡靠在舒適的軟墊上,愜意的呼出了一口氣。

“我們在路上還要花費一些時間,我想你或許不介意我們來聊一聊。”湯姆看艾麗卡掀起車簾,打量窗外的動作,有些好笑的叫住了她。

“聊天確實是一種讓人放鬆的消遣方式。但是,我們聊什麼呢?”

“或許你願意和我講講你的家人。我知道作爲老闆,我無權過問你的家庭信息,但我想,如果你把我當做一個長輩的話,你可以對我訴說一下你的故事。”

艾麗卡沒有說話,她默默放下車簾,看了湯姆一眼,又‘黯然’的低下頭去。

湯姆估計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對於湯姆來說,艾麗卡就是一個平民姑娘,她在湯姆面前一直是這麼表現的,如果不借用原身對於禮儀的掌握,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艾麗卡,對於如何飾演一個平民百姓,完全是本色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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