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羅信都會找一個僻靜的角落,看着棲霞樓往來的顧客,同時他也是真正見識到了大唐貴族的奢華。
看着眼前衣裳華麗、着裝高貴的男男女女,羅信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無法融入到這些當中,僅僅只是在角落裡,悄悄地當一名看客。
之前幾天都有章德陪着羅信,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觀察客人的反應,等時間差不多了,羅信就徑自步行回家。畢竟從棲霞樓到羅信的羅府走路也就十來分鐘的事情。
而今天章德有事不能來,羅信一人站着無聊,索性就在長長的迴廊裡走着。
講真,直到現在羅信還無法相信,規模這大的酒樓會屬於自己。儘管他只是佔了兩成,但無論怎麼樣,也算是這棲霞樓的大股東了。
有了這棲霞樓,羅信今後根本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他也開始打算在入冬之前讓李妘娘她們搬入羅府,到時候夫妻恩愛、被子一蓋,那四肢交纏、玉頸環繞,牀板顫抖、地動山搖,風停雨歇之後,自己的娃兒十月之後就能出生了,這樣一來羅信也算是真正成家立業了。
羅信的着裝還是和平時一樣,都是書生裝扮。這樣的裝扮在別的地方也許受用,畢竟讀書人無論到哪都比較受歡迎,但是在這棲霞樓自然是不行的。
對於平民百姓而言,讀書人高於他們一等,雖然現在還沒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話,但在普通民衆的潛意識裡已然根深蒂固。
而棲霞樓往來的都是達官顯貴,在他們的觀念裡,讀書人也分兩種階層,一個是平頭百姓,而另外一則是高門大戶。
很顯然羅信屬於前者,儘管口袋裡有那麼一丁點錢,但羅信卻從未在着裝上下功夫,他反正也已經習慣了。
但棲霞樓這裡邊的人,看人首先看的是外表,正所謂“先敬羅衣後敬人”。羅信一開始在迴廊上行走還沒什麼,走着走着,他下意識地進了第一天來的時候,章德帶他觀賞歌舞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位於院子裡,院裡有座三層小樓,此時小樓二三層分別有歌舞絲竹聲傳出。
羅信正要進入小樓的時候,二樓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站住!”
身體微微一頓,羅信不由得擡頭看向聲源所在。
二樓的欄杆上依靠着一個年輕男人,年紀看着和羅信差不多,身穿錦衣,手裡抓着一小杯酒,居高臨下,並且用一種羅信極其不想看到的眼神看着羅信。
羅信是一名水電工,雖然靠的是手藝技術活吃飯,但仍舊屬於社會底層。類似這樣的眼神羅信見多了,以前也是麻木了,他原本以爲自己不會介意,但是他錯了。
自從來到大唐之後,羅信就一直很努力,他努力地想要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讓李妘娘能夠過上好日子,同時也希望能夠擺脫以前那種卑躬屈膝的底層身份。
這樣的眼神,會很自然地讓羅信想到自己以前低頭哈腰、埋頭工作的日子。
那錦衣公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用一種彷彿天生的優越感說:“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
羅信沒開口,但搖搖頭。
“這裡成仙閣,只有王公貴族才能踏足,你是什麼東西?”
羅信還是沒開頭,只是仰頭看着那錦衣公子。
“房兄,幹嘛呢?”又有一個公子端着酒杯走了過來,他也同樣居高臨下地看着羅信,眼眸之中所流露出來的眼神與那錦衣公子一模一樣。
後過來的公子在看了羅信的穿着之後,不由得嗤笑一聲:“這乞丐哪裡來的?給本公子轟出去!”
章德這時候連忙從外辦走了進來,他躬着身體,半低着頭,甚至不敢擡頭與樓上那兩名公子對視,卑微又低三下四地說:“回房公子,這位是東海郡公。”
“東海郡公?”那姓房的錦衣公子聽到這話,態度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朗聲大笑,“什麼狗屁東海郡公!這怕是我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誰知道東海郡在哪個犄角旮旯裡,沒準也就本公子茅坑那麼大的地兒呢。”
章德是這裡的管事,近段時間雖然一直和羅信在一起處理棲霞樓的事務,但羅信對這棲霞樓的內部結構,特別是真正的股權分割都不清楚,直到章德接下來說出的這句話。
對於章德而言,無論是身旁的羅信,還是頭頂的這兩人,都是他不能得罪的,當下硬着頭皮說:“兩位公子,羅公子是公主殿下請來的大管事,眼下棲霞樓都由他負責。”
“公主殿下?”那房公子一聽到是高陽公主喊羅信來的,突然一抖手,就將手中的酒杯緩緩傾瀉,慢慢地倒了下來,晶瑩剔透的酒水自酒杯當中緩緩倒出,成一股水流垂打在了羅信的頭上。同時一股爲羅信所熟悉的濃郁酒香飄散開來,不斷地刺激着羅信的鼻子,肺,以及他的心!
房公子在倒酒水的時候,邊上另外一個英俊男子更是放聲大笑:“哎,東海郡公,這杯酒少說也有幾兩銀子呢,怕是你這輩子都沒喝過這種仙釀,要不本公子也賞你一杯?”
房公子的面色突然變得很糟,眼眸之中更是流露出一絲狠厲之色,臉上的笑容漸去,顯得極爲陰鷙:“本公子不清楚你是哪裡跳出來的螞蚱,但現在我給你一條活路,馬上給本公子滾出棲霞樓,否則本公子立即就讓你橫屍街頭!”
這是羅信第一次真正面對大唐的紈絝子弟,在長安能這麼橫的,而且還姓房,又與高陽公主關係密切的,想來也只有當朝宰相房玄齡之子,房俊了。
歷史上房俊是高陽公主的駙馬,而眼下羅信還不清楚他們兩人的關係,但羅信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與這些人的差距。
對方是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動的手,也就是說在他們眼中所謂的“東海郡公”不過只是一坨屎。
直到現在羅信還不清楚這“東海郡”究竟在哪,可想而知同樣是郡公,因爲封地的區別,也是有着很大的等級差。
這酒水自上而下地澆下來,羅信並不覺得恥辱,因爲比這個更加恥辱的事情他曾經都經歷過,而且旁邊那英俊公子哥又說了一句話,立馬就轉移了羅信的注意力。
只聽那英俊公子哥說:“雖然你是公主殿下叫來的管事,但這座棲霞樓也不僅僅只有她一人做主哦,還我身邊這位房公子,可是未來駙馬,你小子若是識相一點,還是乖乖離開吧。得罪了未來駙馬,這棲霞樓你鐵定是待不下去的。”
羅信原本以爲這棲霞樓是高陽公主一人的,但仔細想想又不可能,畢竟這麼大的酒樓,公主不可能獨自一人佔據,按照常理也會像羅信這樣拉幫結派,這樣也算是一種利益捆綁。
不過,羅信還是想要確認一遍,他轉頭看向章德,問:“章管事,樓上這位公子所說,是否屬實?”
章德仍舊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只能微微點頭,在這房俊和英俊公子面前,他宛如螻蟻一般卑微。
羅信深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雙腳微微彎曲,他突然高躍而起,身體直接跳到了三四米的高空,落在了房俊旁邊的欄杆上。
這一次,變成羅信居高臨下地看着房俊,相比面色陰鷙的房俊,羅信身上所展示出來的一份凌厲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