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路不拾遺?

在某些不可抗拒因素和欲求下,達成了某些人的願望和慾望。這挺好,各有所得,各取所需,易市嘛,不產生交易怎麼可能有市場形成。法典、體制、律令等等形成人類社會規範條例都可以看作是不同的市場行爲。

所有好的制度都是在各種皆大歡喜的交易中建立的,只是特定的交易形態下面對不同的交易對象罷了。政府和民衆,個人和集體,家族與國家,國家與國家等等,相互間的約束與被約束行爲都來源於與不同的交易被交易方式,體制不好,制度完不完善,典律是不是能被社會認可,這都取決於交易過程中的公平性,公平則好,反之則亂。

錢莊因爲小小的帳務問題受到了一定的懲處,正大光明地交納了罰款後如願以償地獲得了許業證書,得遠大於失,心滿意足;銀監府和戶部也滿意而歸,幾個協辦官員能當衆挑內府的毛病無形中給自己獲得了政治資本,也給銀監、戶部兩個部門掙得不小的威信。尤其銀監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部門能頂了壓力,懲處有皇家背景的機構,說來這的確是很露臉的事情,私下也是人家給足了顏面。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這點威信足夠了,哪怕外人知道是演雙簧,可能和內府下轄的部門演雙簧也得有一定的實力才行。銀監府的實力就在於與衆不同的銀監。李義府和王修,很冷門的組合。

說起來我現在的位置很有意思,農學的劉仁軌和煞監府的李義府兩個不共戴天的仇敵卻都能和我搭擋得平安無事,這和我爲人處事的原則分不開,當然,也從側面反應出我驚人的協調能力和特有的人格魅力?

劉仁軌看似走陽剛路數,拳來如猛虎下山,腳往似蛟龍興波,一路施壓威猛絕倫。不瞭解他的往往站遠遠怕被他剛猛勁風誤傷,其實第傢伙大開大闔的招數不過是遮人耳目,你一旦避開才中他下懷,真正的殺招就在這距離之間一把袖裡藏針就給死不瞑目了。別人還以爲他真有隔山打牛的本事,更怕了。

李義府卻恰恰相反,招出奇險如靈蛇吐信,身化魅影無跡可尋,看似陰柔卻飽含內勁,抗打擊能力超乎想像。不平不息纏鬥於左右。不給對方喘息之機,也不懼正硬硬拼。一旦和老李對上手這不光是身體上的打擊,心理也備受摧殘,由內至外的憔悴生不如死。

這就合該兩人糾纏這麼多年仍不分勝負。劉仁軌強勢中不得其法從大理寺重臣命案到力查許、李集團官員舞弊都屢在斬獲,但難指對方七寸;李義府看似弱勢卻次次險中求存,從吐谷渾戰事中談判代表到現在銀監府總監,別闢蹊徑得以踹息,看似迴避鋒芒但從給劉仁軌有懈怠的間隙,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手的黑心主。

若說夾在比拼內力正值緊要關頭的兩大高手中間不受波及是不可能。這不是靠運氣能化解的。講究的是分寸,拿捏的是距離,這麼多年混下來早就對兩人的脾性有個掌控。老劉越是剛猛你越不能規避,還得次次迎了招勢頂風上前,這就對了。他認爲至少從某些立場上你和他一夥的,一旦部分獲得認可,就會暗地裡迴護你,時間一長這種迴護演化成護短。和老劉甚至偶爾能說說心裡話。雖然對他沒好感,可越惡劣的心裡話越讓老劉覺得你不防備他,百試百靈。像我這吊兒郎當少監的考評可是一年比一年出色,這全出自劉仁軌之手。

李義府則不同,不能靠得太近,看似感情豐富細膩,心裡卻沒有舍不下的情誼。在一起時候比親兄弟還貼心,比親孃都會關心人,一廳裡吃飯,不管席上人什麼身份,哪怕都泥腿子他都一路起身八十回給大夥斟酒,隨便個枯燥乏味的話題到他嘴進而就能潤成美文妙句還離奇典故百出,有老李的場合,大家總是樂趣無窮到流連忘返,三兩天不見他都想得慌,有時候感覺李義府比大姑娘都吸引人,真的。先用獨特的魅力把身邊人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通過高超的交遊手腕拿住你的思緒,不知不覺地滲透到你的心肝脾肺腎,最後一切盡在他掌握,貼心時候恨不得……一定要拿住自己心態,交往再頻繁啥話都能說就是不說有用的話,啥底都能交就是不交實底,讓彼此都感覺相互關係有一道恰到好處的間隙。

所以說距離產生美,和李義府無關,是指哪一望無際的菊海。站在崇樓頂端居高臨下地看着層巒的菊花,或淡粉如煙似霞,或璨若金波浩淼,或皚皚白雪鋪天蓋地,或晨紫東來心曠神怡。

秋菊,長安秋日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於往年不同的是這氣勢,這手筆,無非是錢莊正式掛牌營業,弄了這麼大動靜出來。馬鞍狀的“憨過臺”(相傳凹陷的低塬曾經是條波濤洶涌的大江,周文王回岐山時在此失足墮馬被滔天江水嚇暈過去。危機時刻一條巨鱧越江而出化爲蛟龍揹負文王過江並討要過江費用,文王回過神裝傻推託前面事情全然忘記,抵賴資費不說還亂開空頭支票騙人畜生,隨後着急回家造反將此事忘記。蛟龍腦子簡單這裡等了幾百年周朝垮臺才明白被騙,沒地方訴苦,一氣三杯給江水乾了,只留下個兩邊翹中間平的美妙景觀,得名憨過臺……故事很長,足以寫幾萬字,老多下本書裡有涉及,摘自地方誌),千十畝的園區都滿滿堂堂的植滿菊花。

賞花者不計身份不論貧賤、國籍,歡迎隨來隨看,開門相賓。還給有吟詩作對惡習的各路才子隨手預備印有錢莊徽標的紙箋。無論作品質量如何都請寫上名號留在菊下任遊人評閱提表。花季過後將會根據遊客的品評逐一排號,入圍者二十人均獲得錢莊提供的精品文具,而選出魁首佳作則起特大幅表懸掛於憨過臺頂端的崇樓內收藏。往後這菊展年年舉辦,詩作年年評選,錢莊年年那啥。

這就對了,咱算是給這盛大菊會有重大貢獻,崇樓留出來就是給我這種人預備的,一家子佔了最好的位置東看西看,穎樂得比菊花還俏麗些,誥命夫人的派勢坐了樓臺上和幾家相熟的閨中姐妹扔牌子轉酒。今這一層就算是王家主場,能請的都來了。連常不出門的鄭家夫人也喜氣洋洋地串個角搭伴。秦家夫人不愧是程家出來的,這夫君一回京滿世界就她最高興,隔了屏風都能聽見吆喝聲,又是這個賴酒,又是那個耍刁,反正她這監令的聲音讓這邊剛有吟詩衝動的秦鈺張口結舌沒了意境。鄭弘不管這個,提了菊花酒和崔彰倆談笑風生,只有程初最感性,攤開領口朝日頭下曬胸肌,還特深沉。

席面上都是大夫人大小姐,小字號的上不了場面,二女回了閨女的裝束打算和老四跑下樓去人流裡近距離觀花沉文,秦鈺後面想叫,沒說出口,我這邊馬上會意道:“別顧了自己跑,捎了吳……秦夫人一道。”說着拍了二女腦門一下,讓她過去給九斤接過來。當孃的鬧得高興,放任孩子滿桌子撒野,已經隱約聽見裡面有誇王家小侯爺酒量有其父風範,聽得怪嚇人的。雖說招待女賓的葡萄酒下了蜜汁,可也不能由了人來瘋的小屁孩胡來變成酒鬼,還是放我這邊看了放心。

這邊抱來小人還不高興,打了醉拳滿四處嚷嚷,一幫子爺們跟前最沒辦法管教。崔彰俊臉在表現愛意時多了兩排指痕後大夥就徹底見識這王家小侯爺的功力。不到兩歲個孩子懂啥?打完罵過也不知道自己錯哪,照舊;沒破相算崔美人走運。

“大夥先鬧着,我給這臭孩子摟下逛逛,折騰幾下睡了再回來。”這年頭沒發現爺們帶孩子的,給九斤架脖子上準備下樓。大家表示理解,程初很惡劣地朝哥幾個怪臉抽幾下被秦鈺及時制止,崔彰則在我身後報復地領頭鬨笑起來,弄得女賓那邊幾顆腦袋從屏風縫隙偷看,很沒面子。

一下來又是別一番心境,菊花單聞了不覺香,可這萬千聚集一起就能感覺出那種獨特的清新,帶了甜味,稍有點辛辣卻有透着清涼,很耐聞,也很擠。九斤當然沒有這份鑑賞力,花在臺子上早就看膩了,達達達達地揪我頭髮試圖掌控方向,看來這小子以後肯定騎術上有造詣,扯得人生疼。

“不許下來!”指頭扣我眼皮上就朝前面翻,被我及時制止。這麼多人三五下看不嚴實丟了朝哪找去?小子手上用勁,抓得臉疼,反手朝屁股上抽兩下也沒多大作用。

達達達達……

這哪是娃,和頂個爺一樣,不過這歲數上知道大、小便叫人就很不簡單了。三拐兩拐下了斜坡朝後面花少人少的地方跑去,轉過兩叢萬年青給九斤取下來扔了中間的草地上,又扯回來幫脫了褲子重新扔一遍。穎也是,開襠的多方便,出來還非得換個連襠的,好像臭小子雞雞多值錢一樣。

“快啊。”小子蹲得紮實,正氣沉丹田,我也歇歇,隨便就在萬年青邊上靠了枝叢蹲下了,懷裡隨身老有紙,孩子肉嫩,蹲着給紙搓揉起來。這也是,起背風給味道朝我這邊吹,小子吃啥吃的這麼臭!

“哦……”剛想挪個地方就發現對面花臺子中間露出個臉來,粉嘟嘟個小臉上圓溜溜倆大眼睛驚愕地看着我,是個半大丫頭,眼神裡鄙夷鄙視鄙那啥都佔全了,看得我不自然……

哎呀,怪不得,才發現我這姿勢有點不合適,蹲着,下半身半靠了枝叢裡對面看不清楚,手裡不揉着紙,還有味道配合……

“嘿嘿,哈哈……”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搖搖手上的紙,指指完好的衣衫,表示與我無關。另有其人。

“在裡面?”小臉問話了,指指我,表情變得更加古怪。

“對,裡面。”點點頭,又反應過來,忙搖頭解釋:“不是裡面,不是衣衫裡面!是草叢裡面……”

“那就是在裡面嘍?”

這誰家的古怪孩子,也沒人管管!跑出來拿大人開玩笑,不去是理她,扭頭看看九斤舒服地哼哼嘰嘰,喝道:“快點!”

“裡面也有人,你倆一起?”丫頭對這種事很感興趣。一次發現倆比較有成就。

這邊沒人,就個小丫頭而已,惡劣道:“嗯!倆一起,我還在裡面!”誰願意理你,跳進去給九斤翻了腿上清潔,弄完朝屁股上給了一記。兒了拉屎老子背黑鍋,該打。

小丫頭還沒走,從臺子後面跳出來打量我父子倆,這纔看清楚,有錢人家的閨女,一身粉色的精繡緞襖緞裙,兩個大抓髻纏在頭頂上,楊木的長命簪鬆垮垮地斜掉在耳畔,一看就是在枝叢裡鑽來鑽去掛的,前後望望竟然沒一個大人在跟前。

家長也太粗心了,這場合給孩子跑丟了可不容易打。挾了九斤也不好走,蹲了旁邊看着,看能不能等家長來領人。

“是你的孩子?”丫頭見我抱了昏昏欲睡的九斤在一旁坐下了,也不認生,站了跟前打量得仔細。

點點頭,沒心思理這丫頭,就盼過來個人給領走,上面還等我飲酒呢。

“不像,和你不像。”

“咋?”應付地答了句,從懷裡掏個九斤必備的山楂丸遞給她,“就着等着,等你家大人來。”

“你想拐我?”丫頭輕輕朝後趔了趔,看我的目光變得警惕起來,指了指懷裡的九斤,“這個也是你拐的?”

無力地嘆口氣,老大個人被個小丫頭弄得沒脾氣,站起來朝遠處人多地方看了看,不行就得帶到顯眼的地方,這邊誰能找得過來。

“你有同夥?”

“對!今專門來拐娃的,團伙作案!我懷裡是第三個,你是第四個!”說着把九手交到左手,一把給丫頭扯住,拉了手朝崇樓扯去。先帶回去再說,不行就給錢莊招待打個招呼讓幫忙找,這麼大園子,我可沒這閒工夫。

一拉一扯丫頭咯咯笑起來,後面用力頂了勁和我拔河,到底個半大丫頭能有幾把力氣,拖着就過來了。“前面人多時候你趕緊喊,不喊就沒機會了!”

光笑,人流裡還繞了走兩步,一到樓梯口上又開始較勁,九斤被我挾着沒了瞌睡,看得高興,心底比較偏向我,見我給這丫頭拽得一下一下的很威猛,啊呀啊呀地給我鼓勁。

王家侯爺帶回個走失的丫頭,這一下成了新聞,裡面女人都跑出來看。丫頭長得精緻討人喜歡,母愛氾濫的給圍了中間東問西問,沒二話,指我拐她,指九斤說已經拐了仨,蹲偏僻叢子裡不幹好事,弄了一褲子云雲。

這臭孩子!才學話幾天就這麼能掰掰,弄得我灰頭土臉竟然還有人爬耳朵問啥弄一褲子,這一肘過去程初哎呀半天,崔彰滿心高興地蹭着臉上抓痕樂,秦鈺和鄭弘不是軍陣中培養出的性情,明明看得很高興還是做出一幅淡漠的表情。

趕緊找失主,圍我看啥?吩咐下去滿園子找。這丫頭滿嘴沒個實話,一會說十歲,一會又改十二,就是不說姓啥,一會工夫就和衆夫人坐了屏風後面玩得熱鬧,混熟了,開始喝葡萄酒,天殺的!瞎眼的人販子才拐這種。

穎笑吟吟地走出來,走了裡間口上給我打了個眼神,召喚。倆人假裝叫奶媽帶九斤回去的模樣一前一後走進去,身形未定穎已經給裡間簾子扯下來逼身近前,“夫君知道這丫頭多大歲數?”

“我咋知道?”問得怪,神經病!

“怕有七、八歲?”穎嘴上估摸歲數,眼下卻直瞄我,看得我莫名其妙。

“啊,有七、八歲的樣子吧,說不定小點。粉色襯人,顯老色。”

“噢。”穎點點頭,“您肯定是走失的?不是來找咱的?”

“啊,是啊,咋?”

“哪即便是今找不到家裡,也是送了官府,不是領了咱家?”

“啊,當然是要找到家裡,你想啥呢?”回味過來,使勁給她腦門來一記,“犯病!還真能拉扯,信不信當大家面拾掇你?”

“哪說不來。”穎撥了簾子朝外看了眼,“這事怪的,您明晃晃拉個丫頭上來就笑嘻嘻跟一起了?誰家丫頭不朝人多地方喊?您街上重拉個試試,不咬人才怪。”

啊,是啊!我也納悶,這就笑嘻嘻拉上來了?誰家丫頭這麼膽大,就不怕我是老流氓?七、八歲上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算算倒是有可能,若真是穎猜測的那樣,我可跳黃河洗不清了!這得找失主,大力找,挖地三尺也給刨出來,這秦鈺在跟前,調點軍兵來?拍了拍腦門,這都亂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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