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幾下,去後房取了把刀跨在身上。
城東校軍場人頭攢動,十幾名點名記冊的兵部官員忙的不可開交,不時有到來從軍的人加入等待的隊伍。周圍維持秩序的兵員一個個緊握刀柄,怒目圓睜的盯着前來報名的人們,彷彿隨時就能衝上來將你一刀放翻。在這裡沒有身份貴賤之分,幾千人排成十幾條長長的隊伍,出奇的安靜,只有記冊官員的點名聲不時的迴響着。
看來還要等一陣,我偷閒環顧了下四周,發現一身戎裝的崔彰就站在我旁邊的隊伍裡,一個勁的朝我打眼色。看了他的裝束,我心裡終於明瞭了,看來這是個傳統,送人從軍也好,親自上陣也好,只要來到校軍場,都得打扮的象個武士才行。
崔彰家裡是文官出身,平時儒雅清俊,相貌秀麗,屬於少女殺手的職業長相。今日換上一身戎裝,越顯得細腰乍背,身材挺拔,再加上魔鬼般的面容,簡直達到男女通殺的境界。
我誇張的丟了個曖昧的眼神過去,崔彰一臉惡寒,迅速扭過頭去,不過沒過一會又一臉無奈的把頭轉了過來,恐怕是那邊也充滿猥褻男噁心的目光。見他窘相,我差點笑出聲來。這裡是軍隊啊,不是崔彰這種絕美男子應該出現的地方,夾在一羣隨時都能獸化的老爺們中間,有他受的。
隊伍慢慢的朝前蠕動着,不時有不合規格的人垂頭喪氣的走出去,淘汰率高的驚人,幾乎三個人裡就有一個不合格的,不是年齡不到就是體質不過關,還有些獨子直接就被記冊官員臭罵一通‘看你就是個畜生!上去了三五載回不來你老子娘誰照顧?你萬一戰死了我們還得背個罵名,看啥?還不滾!’……很多被罵出來看裝束都是官宦人家的熱血青年。看來人家不管你啥身份,只要想濫竽充數就是一通臭罵。官員一個個都認真負責,雖然罵的不好聽,但這個募兵還是很人性化的,沒有電視裡那種生拉硬拽的場面。一會小心點,先聲明自己是送人來的,不是報名來的,免得在這麼多人跟前丟人。
“王修!”一名書記官拿我遞上去的名冊點名。
“到!”我條件反射的喊答,趕緊澄清,別捱罵“報告!我是送人……”
“右武衛錄事參軍。”書記官面無表情打斷我,拿了份任命書遞給我,“於十日內去兵部請到。”
“啊?”我看着塞給我蓋有兵部大印的文書,有點上頭。“我是來送人的,不是來從軍的……”
“這個……請您去兵部一問便知。”書記官職業表情依舊。
“我未滿二十歲!”我還抱着一絲希望。
“這個……請您去兵部一問便知。”
“我三代單傳,還沒有子嗣!”我覺得被耍了,至於耍我的那個人,可能姓杜。
“來人!”書記官被我的羅嗦弄的有點煩躁,朝身後的衛兵呼喝了一聲。
“別,我走,我這就去兵部,我操杜風他姥姥去!”好漢不吃眼前虧,我不知道杜風打的什麼主意,脫口就罵了出來。
聽我這樣謾罵頂頭上司,書記官非但不怒,竟然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點頭道:“有勞了,正該如此。”然後視我爲無物,接着點名冊上的姓名。
看來這個新兵部尚書的人緣不好啊,兵部官員和我志同道合的也許不是少數呢。走出來時候腦子清醒了點,其實‘右武衛錄事參軍’(近衛軍某部作戰處參謀)沒什麼不好嘛,本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閒差,還有軍餉可拿。安全,幾乎沒有上戰場的可能。如果要拉近衛軍出戰的話,一個是皇帝準備親征了,再一個就是要打長安保衛戰了,這兩種可能怕是我這輩子也見不到。
但心裡疑惑的是,他爲啥不直接把委任發到家裡來,偏偏要在這裡等着我?就怕杜風借這個機會打我壞主意,不成,不等十日內了,現在就找他去。
兵部官員熱情的接待了我這個小參謀,並高度讚揚了我爲國爲民不辭辛勞,接到委任就來報道的大無畏精神。並很委婉的告訴我,因爲最近軍事行動頻繁,杜大人行蹤不定,連他也不知道確切位置。
總的意思就是:在兵部掛個號就成,暫時還不打算給你安排工作崗位,先回家待業去吧。至於杜風大人,現在比較忙,他要不想見你的話,你就見不着,他要想見你,你也躲不了云云。
什麼人嘛,求我的時候一天恨不得朝家裡跑八趟,現在躲起來修仙啊!他就不擔心回頭我把他外甥教成歐陽克了去!都家裡倆妖精弄的,沒事醞釀什麼送夫從軍的酸戲嘛,她倆變態慾望得到滿足了,叫我心裡現在七上八下的。
現在沒辦法了,得找個人商量下,家裡那兩口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足爲謀。程初嘛,就算了,找他會讓事情複雜化。蘭陵吧,腦子夠用,經驗豐富,在這方面是強項,找她給分析下沒錯。
“哦?”蘭陵看着我遞過去的委任文書,“很正常嘛,沒什麼好奇怪的,以你的身板,怕是沒辦法當督尉吧?”
“誰打算當督尉了?我是讓你給參謀一下杜風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一聲不吭的就把我給弄到軍隊了,就沒按好心!”
蘭陵聽了我這話,有點不高興,“子豪怎麼能這樣說?國家正是用人之時,以你之材,不去爲國分憂也就罷了,你……你!”
“我又沒說不爲國分憂,我教學生,讓你錄記的那些東西,改良造紙工藝,那個不是爲國分憂之舉?再說我也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你知道的。只是杜風玩這手有點叫人摸不清,找你商量下嘛,發什麼火。”
“杜大人是覺得讓你這種人埋沒市井可惜了,才借這個機會把你編排到府軍之中,要是錯過這個時期,就連徵召你的機會都沒有了,他也是一片好心,莫要在胡思亂想。杜大人還是很體恤你的,人家連自己親外甥都捨得放到攏右去,把你放到禁軍明擺着就是維護你嘛,就和往常一樣好了。”蘭陵回身看了侍女一眼,侍女識趣的退下了,“子豪對於這次朝廷用兵有什麼看法呢?”
“每次都來這套。”我仰身躲過蘭陵撫過來的手,“在你家不成,我不太習慣。”
蘭陵嫵媚輕笑,“呵呵,在外面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好了,不撩撥你,我想知道當朝的大兵法家對這次戰事的看法。”
既然蘭陵問了,我就得給她好好分析一下,畢竟這個地方讓中國人疼痛了千年,“蘇將軍經營遼東多年,雖值寒冬,將士早已適應,而高麗以被側軍多年的打擊下,早已窮困凋弊。失去高麗的策應,我軍無後顧之憂,此次百濟怕是在劫難逃了,只是……”
“哦?”蘭陵見我欲說還休,不禁問道:“只是什麼?”
“其一,此役百濟必滅,高麗已無力再戰,新羅一家獨大,必生二心,不可不防。其二,百濟貧苦,我朝定不會滅其國後大量派駐軍隊,一旦大軍撤回,必然爲他國所圖,如此反覆再戰,得不償失。”歷史的教訓,蘇定芳大軍撤回後,日本趁機染指朝鮮半島,爆發了中日間的第一次戰爭。
蘭陵聽我分析後,拿筆紀錄下來,“子豪所言字字珠璣,可有化解之道?”
我想了一陣,搖搖頭,“暫時沒有,除非將高麗、百濟、新羅全部納入版圖,然後駐軍白江口詳做攻勢,令倭國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