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穎這麼一說,我啞口無言。
穎輕輕笑了聲,轉身抱住我,“公主是個俏寡婦,性子也好,學識文采都好,就是生了情分也不奇怪,她的身份進不到咱家來,妾身還不至於有顧慮。夫君緊張什麼?看腰板繃的。”穎伸手在我肋下一戳。
“沒,誰緊張。”我弄的不好意思,估計和蘭陵這些天情感上的變化被穎看出來了,“沒有的事。”
穎扭了個身,從枕頭底下掏了個手絹出來,在我面前搖了搖,“公主的吧?咱家可沒這個模樣的手帕,還嘴硬。”
啊,可能是那天在山莊蘭陵送我回來時,給我擦汗的那條,也許當時沒注意,隨手擦完就揣回來了,我怎麼也沒有這個印象啊,估計是拿回來了。也不知道穎啥時候發現的。心裡直敲鼓,沒辦法說話,想跑。
“夫君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說不了謊話,妾身一問就漏餡了。”穎慢慢的把手絹疊起來,又壓回去,“連夫君都忘記是公主哪次送的了吧?”
我機械的點點頭。不是說不了謊話,是沒有在家裡說謊的習慣,心理上不準備好,沒辦法發揮。
穎重新靠到我身上,柔聲道:“自打夫君病癒後,就結結實實的換了個人,一開始只當是老天聽了妾身許的願,開眼眼了,才讓我夫君轉的性,還去‘大慈恩寺’還了願,捐了二錢香油錢……”
“娘子,有點常識好不,你和人家佛祖許願,老天開的哪門子眼?佛聽你這話能氣傻了去。”穎這話給我逗笑了。
“聽我說!纔不管求誰,能幫忙的就成!”穎見我取笑,不好意思的推了我一把,“急病亂投醫唄,當時心裡苦的時候,沒個人能說,見人家都去求佛,跟着打了個混混,沒想到還靈驗了。還願的時候家裡還緊巴,趕明再過去起碼捐二兩才象話。”
或許真是穎許了個土方車撞出來吧,要是這樣的話,那佛祖還真會挑人,“後來呢?後來你認爲什麼了?”
“後來才發現不光是轉了性子,怎麼瞅着連人都變了。”
“啊?”我下意識的摸摸臉,有點心虛,“亂說,轉性就對了,人咋能變了。”
“當然人還是原來哪個,妾身也就打個比方,着急個什麼?”穎嫌頭髮潑散的模亂,不耐煩的朝一塊挽了挽,“夫君原來也就是個嬌生慣養的豪門子弟,讀書、寫字、興許做個歪詩的,都二半吊子。書房裡那些個書妾身也都翻亂過,還不至於折騰出來個兵法,造紙的。說夫君是打小就家教下的吧,才更沒道理,多大的本事得讓公主看上?還一天的朝家裡跑着紀錄?按夫君的話說,記個三五年,學個三五年,那您得從孃胎裡學才成。還有秦家……”
“有啥好奇怪,當時讓你氣糊塗了,該記住的東西全忘,該沒有的東西全出來了。還不是你鬧的,沒事少往廟裡跑,歪門邪道的亂求啥?”我趕緊攪渾水,再問下去沒法交代。
“咯咯……”穎被我無理取鬧的亂解釋逗笑了,“這纔好呢,趕明妾身再去給夫君求上個幾十年的本事。等下公主來了,妾身得把這手帕還給她去。”
“啊?”我有點吃驚,麻煩了。
穎把臉湊我跟前,小眼瞪大眼的看我,似笑非笑,一臉古怪,“啊什麼啊?什麼事情都瞞着,只怕公主都比妾身心裡明白呢。”
“沒瞞,那些東西真的是突然就想出來的,或許我以前真學過也說不定,公主知道啥?還不是想把我肚子裡的學問都搬走。”
“對呀。”穎開始從被窩鑽出來穿衣服了,“起頭是搬學問,再就開始搬心了,多會搬人就不知道了。那邊長坎肩遞一下,紅的那個。”
“亂說!”我起身從掛架上摘下,拋給她,“沒的事!就你和二女倆人上心,和公主也就是有個好感,不至於你說的蠍虎。”既然手帕都給穎捏住了,也得承認下,至於是不是還停留在有好感的階段,連自己也弄不清楚。
“呵呵……”穎突然笑起來,軟軟的俯在牀上,身軀顫動不停。
嚇我趕緊上前給她扶起來,莫不是因爲我的話受了刺激不成?“快起來,怪嚇人的,沒事吧?”我忙問。
“夫君莫怕。”穎手按到小腹上,“哎呀,笑的肚子痛。呵呵……”
“有啥好笑的……”我摸不着頭腦。
穎在肚子上揉了幾下,看情形好點了,“夫君也太好詐了,這手絹是妾身從公主手裡借來的,見上面的圖樣漂亮,準備照着描一幅,呵呵……”
……都是些啥人啊,我咋就碰不上個又傻又能幹又漂亮又會武功又倒貼的呢?
老羞成怒的我虎軀一震,王霸之氣頓時四溢,虎目圓睜,龍吟長嘯:“放肆!還沒個管教了!”
“好,好,妾身怕了。妾身這就去叫丫鬟打水過來梳洗,二女怕是今後指望不上了。”穎莊重的給我行了個蹲身禮,捂了小嘴出去了,腳底下軟綿綿,差點沒給門坎子拌倒。
知道怕就好,嚇的腳軟了吧?切!
“哦,對了。”剛剛出門的穎又從門外探了頭進來,“前些日子老四送了好些個糖過來,這些日子雨多,不拾掇了就要不成了。”
“這小事情你看着處理,爲夫我是幹大事的人,少來攪和!”才樹立的威嚴不能給穎給攪黃了,要堅持。
“那妾身叫廚房都做獸糖了,趕過年擺盤子用。”
“獸糖是啥?”我還沒聽過這東西,怪新鮮的。
穎見我一臉威嚴的問獸糖的事,終於忍不住暴笑起來,一屁股坐到門檻子上。我趕緊把她半挾半拖的拉進屋裡,大清早院子裡丫鬟多,被看見還不夠丟人錢。
“問你話呢,獸糖是啥?”我有點不耐煩。
穎終於忍了笑。原來,獸糖就是把糖熬化,倒到刻着各種動物的木頭模子裡,冷卻後取出來就是小動物的樣子。大戶人家過年上席的時候擺在盤子裡顯擺的。
熬糖?糖漿?糖葫蘆!我簡直太那啥了,王盛店裡的糖擺家裡多少天了,咋都沒想到這些呢?
“先彆着急,一會叫廚房把秦鈺昨天拿來的紅果收拾乾淨,爲夫做個好吃的給你。趕緊洗臉去!蓬頭垢面,鬼似的!”一提到好吃的,差點忘記虎軀了。
“咋就剩這幾個了?”看着廚房送來的二十來個紅果,我有點惱火。蘭陵此時就跟着我後面,來的時候我告訴她,今天要進行一次劃時代的大發明,叫她紀錄好過程,免得後悔。
“眼看就入冬了,就挑了些大的留下,其他的叫廚房晾果乾了,這麼多還不夠?”穎一旁解釋。
算了,講究吧,隨即指揮着丫鬟掏果核,熬糖汁,再弄了點豆沙給掏了果核的紅果塞上。
串好的糖葫蘆在糖汁子裡稍一翻身,整齊的碼在抹了油脂的石桌上,紅彤彤的紅果按大小排列穿在竹籤子上,外面裹着晶瑩透明的糖稀,像一顆結滿碩果的小樹,煞是誘人。我親手拿了個蒲扇使勁給糖葫蘆降溫,深秋的寒風在我的推波助瀾下,大功告成。
“好吃不?”我看着穎和蘭陵吃的津津有味,心裡暢快。
“恩!”,她倆只點了點頭,沒功夫評價。
果子太少,一共就四串,看她倆意猶未盡的樣子,我趕緊吩咐人把另兩串收了,二女還沒吃呢。雖然我也讒的不行,就兩串了,等二女回來,穎和她再一人一串。
“記下沒?”我問意猶未盡的蘭陵。
“記下了,味道不錯呢。”蘭陵擦了擦嘴角的糖渣子,表情有點扭捏,“下來咱們開始吧?”
“幹啥?”
“昨天你講到焦炭的燒製了,還沒講完,繼續吧。”蘭陵攤開紙張,準備紀錄。
“沒到冬天呢,着急弄什麼碳,天好不容易放晴了,好好曬天太陽,今休息。”累了好長一陣了,今天心血來潮的罷一天工。
“成!一天寫的手痠,今個就休息下。”蘭陵立刻就把紙又捲回去,積極響應我的號召,“你等下,我差人回家再拿點果子來,多做些糖葫蘆吃,剛剛沒過癮呢。”
咋不早說!我叫過個丫鬟吩咐:“去,給我吧剛收起來的糖葫蘆拿來。”俺要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