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衆人都被嚇了一跳,看着盛怒的唐寅,紛紛垂下頭去,沒人敢接言。
唐寅自己也分不清楚他是在爲張周的死生氣還是在爲找不到他的遺體而生氣,此時他胸口就象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肚子的火氣被憋住,無處發泄。過了半晌,他慢慢冷靜下來,蠻兵兇殘,當時又在糧草被燒的情況下,毀了張周的屍體也是有可能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長嘆一聲,放柔聲音,問道:“張將軍可有家室?”
白勇這時接道:“張夫人被蠻兵所害,家中只有一女,今年才……九歲。”
唉!唐寅一聽這話更覺心酸,他握了握拳頭,沉『吟』片刻,說道:“張將軍的女兒若是無人撫養,就過繼到我的府上吧!”
“是!大人!”白勇本有心撫養張周的女兒,不過唐寅也有此意,他自然欣然接受,不管怎麼說,縣守府要比他家舒適、富貴得多,張女在縣守府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顧,這也算對得起張周的在天之靈了。
白勇吸了吸鼻子,哽咽說道:“張將軍臨死之前曾叮囑我,若見到大人,就說張周沒有辱沒我風軍的威名!”
那麼鐵石心腸的唐寅也忍不住眼圈泛起紅潤,在座的其他諸將皆紛紛以袖拭淚。
唐寅點點頭,幽幽說道:“就算沒有遺體,也要厚葬!”
“屬下明白!”邱真拱手應道,接着,他又說道:“大人,若郡裡能增派援軍,張將軍又哪至於會殺身成仁,死於蠻軍大營。我方發到郡裡的請援,石沉大海,十餘天來,郡裡未給平原縣增派一兵一卒!”
他這話象是導火線,將在場衆人瀕臨崩潰的情緒瞬間點爆。
朱諾拍案而起,怒吼道:“大人,我們在前線拼死拼活,抵禦二十萬蠻軍,而餘合那個狗官在郡裡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不殺這個狗官,又怎對得起張將軍的英靈,又怎對得起我軍傷亡的數萬將士?”
“大人,帶着我們殺了餘合這個狗官吧!”
“對!大人,殺餘合——”
衆人羣情激奮,紛紛站起。
殺餘合?唐寅眼中閃出精光,不過餘合可是堂堂的郡首,即使過錯再大,又豈能是說殺就殺的?
就在唐寅還在猶豫的時候,始終沒有言語的上官元讓哼笑一聲,說道:“唐大人是怕王廷怪罪下來,自己承擔不起吧?沒關係,象餘合這種小人,人人得而誅之,不勞唐大人動手,我去取他的狗頭!”
說完話,上官元讓轉身就向外走。
喀嚓!椅子的把手竟被唐寅硬生生的握碎,他騰的站起身,對正要離去的上官元讓喝道:“站住!”
上官元讓收住腳步,回頭輕蔑地看着唐寅。
唐寅是縣守,若去殺郡首,絕對能算得上大逆不道,王廷怪罪下來,唐寅不僅自己『性』命難保,滿門都得抄斬。上官元讓還真想看看唐寅有沒有這麼大的膽量。
此時這個決定,是抉擇唐寅日後命運的決定。
他轉目看向邱真,這時,邱真也看出唐寅在詢問自己,他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唐寅那麼聰明,哪能不明白邱真這個毫無變化代表着什麼意思,若此事不妥,邱真肯定會出言反對,他沉默無語,就是默認這麼做可行了。連邱真都同意這麼做,唐寅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回手將彎刀抽了出來,反手向後一揮,隨着咔嚓一聲脆響,後面的椅子一分爲二,唐寅一字一頓地咬牙說道:“我誓殺此賊!”
譁——唐寅的表態,把在場衆人的情緒都推到了頂點。他們早已都死心塌地的追隨唐寅了,只要唐寅敢這麼幹,他們就敢跟着他一起幹。
衆人中只有上官元吉腦袋搖的象撥浪鼓似的,殺郡首?郡首是普通人嗎?是能說殺就殺的嗎?若真這麼幹了,這個簍子可就捅天上去了。
他連聲說道:“諸位冷靜,諸位兄弟請冷靜一下,不管郡首大人有多昏庸,但還輪不到我們來決定他的生死,要處置他,也得通過王廷……”
他話還沒說完,邱真正『色』說道:“國家危難之機,對賣國求榮者,可先斬後湊!”
“賣國求榮?”別說上官元吉滿臉的莫名其妙,其他人也沒明白邱真的意思。
上官元吉疑問道:“誰賣國求榮?”
“自然是餘合!”
“他……他怎麼賣國了?”
“餘合若未賣國求榮,他爲何不給平原縣增派援軍,爲何收受蠻邦的賄賂。”
“蠻邦賄賂?”
邱真仰面大笑,說道:“我們手裡的蠻邦之物不少啊,可以隨便放一些到餘合的家中嘛,臨摹筆跡也並非難事,寫一些餘合和蠻邦的往來通信也很容易嘛,只要殺了餘合,死無對證,誰還會深究此事?現在寧軍四十萬*近鹽城,王廷自身難保,它還能顧及到我們這邊嗎?現在不殺餘合,大人不取而代之,還等待何時?”
他這一席話,把在場衆人都說傻眼了。
衆人搞不清楚是邱真反應太快還是他本來就一直在處心積慮的算計着餘合,窺視着他郡守的位置。
不過此時唐寅眼中可放出精亮的光彩,沒錯,正如邱真所說,此時正是殺掉餘合的大好時機,兵貴神速,事不宜遲,現在就應動手。
想到這裡,他收起手中的彎刀,向四名軍團長喝道:“召集將士,等到晚上隨我趕往順州!”
“屬下遵命!”白勇、朱諾、古越、李威四名兵團長齊齊『插』手施禮,領令而去。
唐寅一聲令下,上下齊動,平原軍立刻開始籌備起來。
事已至此,上官元吉想攔都攔不住了,而且邱真那番話帶給他的震撼也太大了。上官元讓和兄長的反應截然相反,他是不怕事大,見唐寅集結軍隊要趕往順州城,他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眼睫『毛』都透出笑意。
唐寅是說行動就行動,雷厲風行,作風果斷,當天晚間就帶上不足四萬人的平原軍步兵以及四千多的騎兵,浩浩『蕩』『蕩』開往順州。
他們才行到半路,就遇到順州派往平原縣的一名小吏。
這人是專門到橫城送信的,半路上遇到平原軍,他也很是奇怪。
平原軍士卒把他帶到唐寅近前,後者冷眼瞄了小吏幾眼,問道:“你去往橫城做什麼?”
“我是奉郡守大人的指令,特來平原縣傳話的!”那小吏可不知道平原軍去順州是爲了殺餘合,他滿面的奇怪,疑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郡守大人要集結軍隊,抽調平原軍的?”
鹽城告急,各郡縣都在集結兵力,開往鹽城增援,協助王廷抵禦寧軍,餘合身爲天淵郡郡首自然也不能脫身於事外,本來他沒打算調動平原軍,畢竟蠻軍入侵,平原軍得留守縣內抵抗,後來聽說蠻兵撤了,平原縣的危機解除,餘合這纔派人來調兵,沒想到人還沒到橫城,就和唐寅一衆遇上了。
看過餘合親筆寫過的書信後,唐寅隨手交給邱真,然後用手一指小吏,對兩旁的士卒喝道:“拿下此人!”
“唐……唐大人……我有何錯……”
那小吏傻眼了,根本不明白唐寅爲何要擒拿自己。
沒人對他解釋,周圍的士卒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將其按倒在地,捆綁結實後拉了下去。
唐寅問身旁的邱真道:“通過此信,能否臨摹餘合的筆跡?”
邱真一笑,說道:“容易得很,大人,這個交給我了。”
“恩!”唐寅點點頭,隨即傳令大軍繼續前進。
順州。
由於郡城正在集結各縣的大軍,當唐寅率衆進入順州境內時,根本未受到任何的阻攔和盤問,還有郡裡的官員特意出城迎接,將唐寅一衆領入城內。
這麼多的軍隊不可能全部入城,唐寅只帶上官兄弟、程錦爲首的暗箭成員以及數百名騎兵先進入城內,另外,上官元讓也跟他近來了。一路上,上官元讓一直跟着唐寅,也不說話,就是站在一旁默默的觀察。
路上,唐寅問迎接的官員道:“餘大人現在何處?”
“就在郡守府!”官員笑道:“郡守大人得知唐大人親自率衆趕來,十分高興,特別在府內準備好酒席,爲唐大人接風洗塵!”
“哦!好、好、好!”唐寅端坐馬上,連讚了三聲好。
郡守府可比唐寅的縣守府氣派得多,面積是其兩、三倍,裡面閣樓林立,氣派雄偉,走入其中,裝飾得金碧輝煌,即使是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有經過精雕細琢,由此也不難看出餘合平日生活的奢華程度。
唐寅進入郡首府,無人攔阻,而程錦一衆以及下面的騎兵想跟進去,便被門口的侍衛攔住。
回頭看了一眼程錦,向他使個眼『色』,示意他留在外面見機行事,唐寅沒有多說話,身邊只帶上官三兄弟大步流星走進府邸之內。
此時,郡首府的大廳確實已經準備好宴席,但絕非是隻歡迎唐寅一個。
郡首餘合,當中而坐,在其兩旁的座位,還坐有數名官員,這些人裡有副郡首及郡裡的高官,還有天淵郡另外兩縣的縣守。
看到唐寅近來,正中而坐的餘合哈哈大笑,略微欠了欠身形,擺手說道:“現在就等唐將軍呢,快來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