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風在拍賣會上花了兩百多萬歐元個人買下了兩件瓷器,兩件“漢府”款的明代鬥彩花卉紋碗,用彩六色的十幾種花卉競相盛開,其中還有極爲正宗的鬥彩鑑定色“差紫”,藝術價值堪比成化雞缸杯。
鬥彩瓷器始見於明代宣德年間,但存世作品極難得見,因此在收藏市場上最受推崇的就成了成化年間的鬥彩。尤其是五色以上或者兩色以下的成化鬥彩瓷器,設色精當,素雅鮮麗,其價值不亞於一件普通的元青花。
這兩隻碗並沒有出現在拍賣會的圖冊中,只是在預展的時候臨時加進來的,一經展出之後,就被不少人盯上了。
這兩隻碗雖然沒有官窯的款識,但是卻有堪比官窯的品質,紋飾也是典型成化年間的特點。歷史上不是沒有民窯勝過官窯的東西,這兩件明顯就在這個行列之內,而且這“漢府”的款識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也許就是什麼大人物的專用瓷呢,經過炒作之後,價值一定是幾何倍增長的。
老外們,尤其是德國人,做事都是那種很嚴謹的態度,沒有相當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冒險,雖然也有不少人懷疑這是成化鬥彩精品,但是卻沒有幾個敢真正下手的。
專家團的成員可就不一樣了,他們自恃專研多年,滿肚子都是中國古董知識,沒有一個相信自己會看錯的。再加上有龐大的利潤,只要買下來,回到國內不論是收藏還是轉手,都是一件很露臉或者賺錢的事。
以馬上風爲首的經濟派,和零零散散的地方專家們,從剛剛開始舉牌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到白熱化狀態了,滿場的號牌此起彼伏,短短五分多鐘的時間,就把價格從兩萬馬克喊到了一百萬馬克。
連拍賣官都傻眼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主持了十幾年拍賣了,還沒有在我的槌下出現過這麼激烈的場面呢,簡直就是如夢如幻啊,如果能多出現幾次這樣的場面,我就快要能去到更大的拍賣行了吧。
正是因爲拍賣官的長時間不知所措,纔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這一次的高價,只要有人舉牌報價,拍賣官就機械性地重複一遍價格,再問問有沒有人繼續出價,別說落槌了,那個象徵着決定意義的木槌一直都沒有舉起來過。
現場的賣家也都給面子,何止是給面子,簡直就是太給面子了,十分鐘之內,競價就沒有怎麼間斷過,一萬兩萬或者五千八千的漲幅一直持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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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風已經喊了十幾口價,這兩隻鬥彩碗的價格已經上升到了兩百二十萬八千馬克,另外的幾個地方專家仍舊不準備放棄,大有不得手誓不罷休的意思。
都瘋了嗎,你說你們地方博物館要這麼珍貴的寶貝幹嘛用啊,能享受得了這樣的寶貝?就不怕遭天譴?就在馬上風稍一愣神,在心裡抱怨這幾個專家兩句的時候,價格已經再次變化,又一位地方專家加價兩萬馬克。
“兩百二十二萬八千馬克,這位先生出價兩百二十二萬八千,還有哪位繼續加價的嗎?”拍賣官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喊了,但是卻一直沒有舉過槌。
馬上風不想再繼續這樣膠着下去了,決定要首先打開局面,直接舉牌叫了兩百三十萬,相信這樣應該能夠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了。
不論是在任何一場拍賣會上競價,都是一個很技術性的活兒,必須要在最恰當的時機做出最適合的行爲,不能多出錢,又不能心疼錢,還得在關鍵的時候對拍品的價格以及其他買家的心理進行預估,同時又要對拍賣官進行心理上的暗示和引導,一旦某一點上出錯了,就很可能導致競價失敗。
一般來說剛剛起拍的時候,叫價的多數都是小買家,不一定有什麼實力,白話就叫“打醬油的”,這個時候喊價都是小口。待到小幅度增長到一定價位之後,大買家才真正開始介入,這個時候叫價的幅度就要大很多了;再到一個相對高度的時候,纔會恢復到相對小口競價,直到決定拍品的歸屬。
一開始的小口競價屬於暖場的行爲,這個時候一定要沉住氣,不可以隨便喊價,避免讓自己陷入混亂的初期競價過程,導致判斷力失常。中間階段的時候,一定要膽大細心,在判斷其他買家承受能力的同時,大幅度加價給對手以打擊。
這兩個階段過去之後,基本上就能夠確定歸屬,即便還有競價,也是剩下實力差不多相當的買家了。這個時候就要耍水磨工夫了,相對小幅度喊價的過程中,偶爾出其不意地來一次大口,也許這一下就能打破對手的心理平衡,使得自己最終的手。
有很多的拍品,成交價格都在上億元,但是和最後一個對手的出價,也只不過是相差一兩百萬而已,有的可能還會更小一些,只佔到成交價的百分之零點幾,這就是輸在了技巧上。
馬上風知道用突然襲擊的方法讓別人吃虧,其他的地方專家也不是吃素的,有很多地方專家都是經常參加各種拍賣會給博物館拍藏品的,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伎倆。
緊跟着就是五萬五萬的叫價,每相隔半分鐘不到,就會有一個五萬加上去,競爭依然是相當的激烈,面對這樣的寶貝,誰都不肯輕易放手。一眼看去,參與競價的都是專家團的成員,馬上風正意氣風發地和五個地方專家競爭着,也算是獨戰羣雄了吧。
其實他們這樣的做法很不好,國際上的很多賣家敢於把中國藝術品在拍賣之前就定一個相對離譜的價格,就有他們這種人的因素在裡邊。大家都知道中國人很願意在自己國家的古董上面花錢,而且往往最後都是自己人之間競爭,還會爭的很激烈,在開價的時候,自然是要定高一些的。
這種現象叫做虛假繁榮,並不是所有的中國藝術品都有那麼高的價值,只不過是你們自己內部之間的惡性競爭給了人家一個賺你錢的機會和理由而已。真的買到自己手裡以後,就該爲東西本身的價值而發愁了,最後也只有一個辦法,炒作之後再次出售,惡性循環就是這麼產生的。
馬上風等人都是不懂德語的,交流完全要依賴於翻譯,就在這樣一個比較不順暢的條件下,價格也被他們叫到了三百五十萬。雖然喊一口只不過是五萬,可這五萬卻是德國馬克,一塊差不多能當五塊用的,三百五十萬就要相當於國內的一千多萬了。
這個時候真正的競價高峰爆發了,由一個地方專家率先開始漲價,直接從三百五十萬喊到了三百八十萬,馬上風立即換以顏色,再次喊價到了四百萬。四百萬一過,就有人開始退出了,一個,兩個,三個,退出了三個地方專家之後,剩下的三個人開始了短兵相接的刺刀式拼殺。
又經過了一陣激烈的拼殺之後,馬上風從五百一十六萬馬克直接喊到五百三十萬馬克,以十四萬馬克的巨大優勢,驚醒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拍賣官,終於落槌定音,壓倒了最後一個地方專家,拿下了這兩隻鬥彩碗的所有權。
五百三十萬馬克,摺合爲歐元也二百七十萬出頭了,再加上百分之十的佣金,換算成國幣的話要超出三千萬。不過馬上風還是很有信心的,九九年索斯比在香港就拍賣過一隻成化鬥彩雞缸杯,最後的成交價格爲兩千九百多萬,他這兩隻成化鬥彩碗在經過炒作之後,價值最少也要在上億元了。
看到馬上風成爲最後的買家,張辰和董老相視一笑,事情的發展和他們之前所預料的一絲不差,馬上風這下可是要大大的坐一次蠟了。
在拍賣會之前的預展上,張辰和董老也都看過了這兩隻鬥彩碗,的確是漂亮,從青花的髮色,其它色釉的呈現,以及紋飾等方面來看,這就是兩隻成化年間的鬥彩精品。尤其是那濃而無光 “差紫”色,完全就是成化鬥彩的標本色,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但是很可惜,這兩隻碗卻是實實在在的贗品,也不能稱之爲贗品,本來這兩隻碗並沒有被當做古董來製作,只不過是得到它們的人起了壞心而已,或者也可以說是因爲起了壞心,所以纔得到了這兩隻碗。
這兩隻碗的問題別說張辰和董老這種一流的鑑定師,就連張沐這個學習收藏鑑定不到兩年的人,都是一眼就看出來的。那碗的底款是“漢府”啊,這也太直觀了吧,明明就是褚鐵眼給漢府大酒店仿膳餐廳裡專門燒製的,所以纔在底上加了酒店的名稱,以示其和古董的區別。
馬上風在收藏界的名氣可不低,眼力雖然不能排在最前列,也是一等的了,連他這樣的人都能打了眼,褚鐵眼的手藝之高超,從這裡就能看出來了。
漢府酒店的管理師很嚴格的,哪怕是打碎了一件,都要進行登記和銷燬的,內部的員工絕對沒可能帶着這種東西走出酒店,這兩隻碗出現在這裡,其中的問題可就很大了,如果有更多的人看上了漢府的瓷器,那還了得嗎?
張辰立即給京城去電話,得知半個月前的確丟了兩隻碗,是被一個用餐的顧客偷走了的,現在已經報案了,用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傳到歐洲這邊來。漢府爲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也在餐廳內都裝了監控設備,最起碼也能夠在丟失之後第一時間就找到是什麼人乾的。
當初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哪知道還真有人幹這種事,看來以後漢府的瓷器上還得再加上“酒店”這兩個字,也不能再有繁體字了,要不這收藏界還真有可能流傳出一批“漢府瓷”來呢。
張辰本來是想在拍賣會上直接說出這兩隻碗的問題,可是受了馬上風等人的圍攻之後,又見他們對這兩隻碗瘋搶,頓時就打消了揭穿的想法,他必須要看着馬上風出了洋相之後,才能讓這個事揭過去,也好出了今天的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