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想,當初明明說好了叫大家在人世守護地下的人。突然間反悔,公主和大祭師肯定不會同意了。所以也就沒有給他打開地下通道的鑰匙——金眼銀珠。說到這裡你們就應該明白那個匠人爲什麼偷偷去做金眼銀珠了吧?”旺姆道。
我和老李均點點頭。旺姆又道:“其實你們也不一定猜對了。當時匠人做出第一尊金眼銀珠來,並上交給拉巴爺爺,其實是想借着拉巴家的勢力,像公主和大祭師示警。意思是如果大祭師不同意讓他去長生不死的地方。那麼他就要再造第二尊出來。結果公主和大祭師都沒有理他。他到底畢竟還是古格人,一着不見效,也沒用把這事宣揚出來,只默默的去做第二尊金眼銀珠。哪知拉巴家裡又把第一尊金眼銀珠進貢給升泰……所以才鬧出他去升泰府裡偷東西被發現的事情來。只是……不知道他後來爲什麼一聲不吭的自殺了。”說到這裡,旺姆又補充道,“自殺總歸是不好的,神不會原諒他。”
看似簡單的事情,原來還如此曲折,每個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只有是我糊里糊塗被牽扯進來的。
旺姆一口氣說完,她眼睛也被布蒙着,應該看不見大家的臉色。不過她是十分聰明之人。只聽得她撲哧笑了笑,道:“你們聽完這些,肯定要在想,既然長生不死的人都還要地上的手無寸鐵的活人去保護他們,那匠人爲什麼還想長生不死呢?對吧?”
我正想問這個問題,聽她這麼說,連聲道:“是是……確實這點想不通。”
旺姆道:“如果沒人守護那些出口,要是被那些貪婪的小人知道了,誰敢保證地下的人不受傷害?你看,古格遺址不都被掘地三尺了嗎?現在這個社會,還有什麼東西能埋在地下不被人找到?沒有吧。”
正說着,卓瑪央金忽地“咦”了一聲,道:“怎麼這麼快到了?”
“到了?”我們其餘三人幾乎同時問道,“出口?”
哪知卓瑪央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不是不是,我是說……嗯……既然這樣子,不如你們一起去見見我爺爺吧。”
話一落音,旺姆驚呼道:“公主!你瘋了,帶他們去見大祭師!”
“大祭師?”我心裡一驚,“央金,你爺爺是大祭師?”
旺姆道:“羅練,公主都站在你面前了,難道大祭師就很讓你吃驚?”
以前尼瓊說過要帶我們去見大祭師的事,我當他是瞎編了一個人物出來騙我們,沒想到此時一個被成爲公主的人,要帶我去見傳說中古格王朝的大祭師。不由得激動起來。
老李也是一樣。“馬上就能見到?”他迫切的道。
卓瑪央金溫和的道:“當然不是馬上……不過也會很快的。要是,你們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去見見我爺爺吧。他很寵我,想必對你們也會十分友好。”
旺姆有些擔心,她吞吞吞的問卓瑪央金:“公主,你貿然帶兩個生人,還是外族人去見大祭師,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我此時恨不得拿塊布把旺姆的嘴巴堵上,“你就不能不這麼掃興一回嗎?”我暗道。
幸好卓瑪央金沒有聽從旺姆的建議,她斷然否定旺姆的話:“沒什麼不合適。何況羅練……反正爺爺不會見外的。”
“這話還差不多。”我暗道。
當下又休息了一會。卓瑪央金親自把我們每人的遮眼布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是嚴實不透光以後,才繼續像之前一樣牽着我和老李的手,帶着旺姆拐了幾個彎,又開始在漫長的黑暗中拐彎穿行。
一路上,卓瑪央金說話甚少,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頭暈眼花不能支持時,忽地呼吸道一口清冷新鮮的空氣,緊跟着卓瑪央金一鬆開我們的手,道:“到了。把布取下來吧。”
我連忙取下遮眼布來,陽光明晃晃的得眼睛睜都不敢睜。“這是哪裡?”我閉着眼睛問卓瑪央金。
“一個神秘的地方,不能告訴你們名字。不過……你們是三四百年來,唯一踏進此地的外人。”卓瑪央金頗有些得意的道。
旺姆不滿的嘀咕道:“還知道是三四百年來唯一來的人……都不看看,你帶的什麼愣頭青!”
我立刻明白旺姆何以一再出言阻止卓瑪央金帶我們來這裡了,原來如此!看來卓瑪央金真是……哎,想到這裡,心裡忽地沒來由的有些傷感。但隨即馬上打消自己的一些其他念頭。若無其事的道:“那我和老李可是倍感榮幸了。”一邊說一邊斜眯着眼,試着慢慢習慣明晃晃的陽光。
過了一會兒,眼睛好受了些,一看四周,竟在一個樹木密佈的地方,腳下厚厚的一層落葉,隨便一動,就沙沙作響。太陽光從樹縫間麥芒一樣的照進來,晃得然心慌意亂,看不清遠處。
旺姆道:“公主,叫人來接我們沒有?”
卓瑪央金點點頭,很自然的走到我身邊來牽着我的手,又很禮貌周到的招呼老李:“李增,一路上辛苦了。”
老李連忙客氣一番,然後對我擠眉弄眼的,意思道:“你小子豔福不淺。”
我假裝沒看見他的眼色,問卓瑪央金,“來接我們的人什麼時候到。”
卓瑪央金看了看我,嫣然一笑,道:“就快了。”她的笑容混着絲絲縷縷的陽光,一種莫名的悸動和溫暖忽地涌上心來,我不由得緊緊抓着她的手,有那麼一刻差點就喜歡上她。“每天早上醒來,你和陽光都在,那就是我想要的未來。”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看過這話,非常符合此時此刻的心情——但,也只有那麼一刻。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非常清晰的腳步聲。卓瑪央金面色一喜,道:“來了。”又怕怠慢老李,又向他解釋一遍:“我們的人來了。”
老李笑笑,十分知趣的站在離我不遠處站着。旺姆一見那些人,立即收斂起笑眯眯的模樣,低着頭低眉順眼的微微彎腰站在卓瑪央金身邊。卓瑪央金也不似剛纔那般溫柔可愛,端着個臉,看也不看身邊的旺姆,一言不發的等着那些人過來。不過,一直倒沒有鬆開我的手。
不一會兒,那些人已經走近來了——浩浩蕩蕩的竟有二三十人的樣子,都穿着褐色的羊皮藏袍。還帶着三乘轎子。一見到卓瑪央金的影子,連忙恭恭敬敬的半跪,齊聲用藏語招呼,大約應該叫的是公主了。
卓瑪央金微微一擡手,那些人這纔起來又朝我們快速走來。
待得他們近前,旺姆立即雙手攙住卓瑪央金的一隻胳膊,卓瑪央金隨即放開我的手,道:“你和李增分別坐一頂轎子。”然後又對老李說了一遍。老李連忙點頭表示明白。吩咐完畢,已經有一乘十二轎伕的轎子到她跟前來,馬上有人掀開華美異常的,繪有藏族傳統八瑞物圖案流光溢彩的轎簾,請卓瑪央金上轎。卓瑪央金看了我一眼,由旺姆扶着上轎去。
然後有一個滿臉皺紋,看不清年齡的老頭子過來了。“兩位請。”他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漢語不是十分流利。跟着過來兩乘四人擡的,楮紅底金線的轎子。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陣仗,一時還有些不適應,不知作何回答。老李說了聲謝謝,已經上了轎子。我愣了愣,學老李笑着對老頭子說了聲謝謝,隨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上了剩下的一頂轎子。
剛一坐穩,有人用藏語輕喝了一聲,才感覺身子稍有晃動,他們依然起轎在樹林中穿梭行走了。
一行二三十個人,竟似行走如風,除了踩着樹葉沙沙的響聲以外,一點聲息都沒有。我不由得想到傳說中身輕如燕的武林高手。
轎子不像電視裡那樣開了一個小窗口可以看外面的景色,沒有。就連我想掀開轎簾一看究竟,也立即被那個老頭子制止了,“請不要打開轎簾。”他費力的用漢語說道,同時,盡力做出溫和的樣子朝我微笑。不過,他眼底對於我這一舉動的不快,我還是看出來了,於是連忙規規矩矩的坐回去。
如此又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樣子,不知到了什麼地方,轎子陡然停了下來。隨即聽到有人用藏語畢恭畢敬的喊着什麼,隨即是卓瑪央金的聲音,然後又是一片男女老少整整齊齊的聲音。緊跟着馬上有人來掀我的轎簾,還是那個老頭子,他躬身道:“羅先生,請下轎。”我連忙不顧形象的跳了下來——在轎子裡實在太憋悶了,尤其是一想到自己還被幾個大男人擡着,更是難受。
老李也下轎來了。卓瑪央金回頭朝我們笑笑,依舊由旺姆扶着,面前黑壓壓的一羣人。
旺姆看了我們一眼,扭頭輕聲對旁邊站着的一個應該是僕人的年輕男子說了句話,那人連忙朝我們走來。恭恭敬敬的道:“請兩位隨我來梳洗一番,等下馬上大祭師要來接見你們。”非常非常生硬的漢語,我聽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叫上老李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