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隨王憐花去關外,沈浪自是不希望江湖中人知曉。
這兩人都是足以動輒影響武林大局的人物,偏生又是明裡暗裡的對手,若是此事被人發覺,黑道白道莫不要揣測到底是怎樣的大事,令這兩人一齊出動,難免又會多生事端。
可這王公子,還真不是……普通地惹人注意啊。
且先不提是否會被江湖中人認出,看他穿那錦繡衣衫,又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柔弱形貌,可不是進城招偷兒,出城招劫匪麼?
打發走路上所遇到的第三批劫匪,一進了長安城,便有一個形容襤褸的小乞丐上前來討錢。
小乞丐那眼睛,卻是直勾勾盯着王憐花的衣袋來的。
王憐花也是裝模作樣地掏掏衣袋,拿出一張五十兩銀票看看又欲放回去,對沈浪道:“沈兄可有零錢麼?”沈浪心想他是故意惹事,說不準是找這小乞丐尋開心,也就不理。那小乞丐看得眼睛都放出綠光,衝上來便奪那張銀票。
原本沈浪以爲會聽到小乞丐手骨折斷之聲,不想卻見王憐花一臉茫然地看他,手中已然空空,那小乞丐早就抓着那銀票跑得連影子也不見。
如此這般,便是傻子也知道王憐花肯定有些算計。沈浪笑道:“王公子好大方。”
王憐花卻打哈哈:“王某偶爾也做善事,當週濟這些小兒。”
正說話間,便又有幾個乞兒上來,竟是要將二人團團圍牢,竟是想要明搶了。也難怪,五十兩銀子於一個乞兒,簡直已是寶藏般的財富。
王憐花輕笑道:“沈兄這回可是出不出手?”明擺着是譏笑沈浪怕被人識破行藏一事。
沈浪低聲道:“反正他們是來搶你又不是來搶我,我出什麼手?”作勢拉了王憐花便走,那羣乞丐堵圍堵上來,便作手足無措狀:“王兄,這可怎生是好?”
王憐花更是唱作俱佳,表情驚恐:“光天化日,連乞丐也要攔路打劫,還有沒有王法了?”
話音剛落,便有人大吼:“光天化日,連乞丐也要攔路打劫,還有沒有王法了?”竟然是和王憐花說的話不差分毫,聽得兩人不由失笑,便一起轉頭看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半舊褐色衣衫的青年,輪廓深刻,頗有幾分北方人士的粗獷形貌,英偉不凡。
那羣乞兒裡領頭的一個道:“少管你大爺閒事,否則連你也劫了。”
那青年一挑眉,伸手便抓住他領口,一隻手便將他輕輕舉起往遠處一丟,那乞兒半天也爬不起來,看得周圍那些乞兒也全都一鬨而散。
沈浪抱拳道:“多謝大俠相救。”
青年卻不看他,徑直走到王憐花跟前,說道:“這位公子,長安城內,丐幫橫行,以後錢財切莫露白纔是。”
王憐花點頭:“兄臺說的是。在下願請公子飲酒小敘,以報兄臺相救之恩。不知兄臺可否賞光?”
青年大笑道:“既然公子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彷彿一見如故,視沈浪如無物搬,相攜朝不遠處的酒樓去。沈浪苦笑一聲,摸摸鼻子也跟上去,心裡正尋思王憐花在打什麼主意時,似與青年相談甚歡的王憐花卻突然回過頭來朝他一笑。
笑得他心裡莫名一動。
一進了仙客樓,小二見王憐花衣衫華麗,連忙小跑着來迎接。那青年與小二似是認識,笑罵道:“你董爺平日來,就沒見你如此殷勤過,還真是狗眼看人。”
小二陪笑道:“董爺見怪了,平日偶爾忙碌,怠慢了董爺,小的給您陪不是。”
王憐花道:“原來兄臺姓董,可否請教大名?”
青年哈哈大笑道:“在下名少英,方纔一時開心,也忘了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王憐花道:“在下姓柴,單名一個亮字。”
沈浪聽得不由心裡一驚,柴亮,可不是柴玉關的本名麼?還容不得他細想,董少英便朝他道:“也還未請教這位兄臺的名諱。“
沈浪也只胡謅道:“在下姓李名遠。”
三人挑了僻靜處一張桌子坐下,點了些酒菜。交談間便知董少英是長安本地人氏,父母早年亡故,留有薄產,董少英在一小武館裡做武師,十分癡迷武藝,平日裡也好打抱不平。王憐花也謊稱他們二人乃是表兄弟,此次是去蘭州城探訪一位遠親。
酒過三巡,便有一年約六十的老人,來坐在了廳中說書檯上,朝酒客們施了一禮,便道:“今日在下,說的是赫赫有名的沈浪沈大俠,七年之前與快活王之鬥,還請各位捧場。”
董少英第一個叫:“好!”
王憐花此時看着沈浪,口裡卻道:“董兄,不知這沈浪是什麼人物?”
董少英道:“柴公子,說起這沈浪,可是在下頂頂佩服的人物。想當年那惡貫滿盈的快活王便是沈大俠制服的,之後沈大俠便被武林羣雄推舉爲盟主,可說是中原武林第一人。”
王憐花只是笑:“原來這快活王竟是沈大俠制服的,那可真是了不起。”
沈浪苦笑:“這沈浪倒也未必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聽得沈浪此話,董少英卻跳了起來,正色道:“李兄,在下頂頂看不過眼的,便是如閣下一般,身高體壯卻任人欺凌,實在有失男子氣概。那沈浪沈大俠,年紀也不過如你我,卻已建下如此之功業,纔是男兒本色。”
沈浪除了說“董兄說的是極,在下失言”便再無他法。看那王憐花雖面色如常,那眼裡的笑意,卻是掩也掩不住
那說書人自沈浪去蘭州始,直講到被幽靈宮主所困,竟連幽靈公主屬意於沈浪一事也講了出來,自多誇張臆想之辭。董少英聽得津津有味,直是叫好,王憐花也跟着起鬨,沈浪卻是隻想鑽到桌子底下。
董少英嘆道:“若在下空閒,倒也真想隨二位去蘭州,去瞻仰下沈大俠當年所到之處,遙想沈大俠當年風采。”
王憐花笑道:“我們三人今日相聚,也是有緣。如此相伴而遊,也是一件美事。”
於是便繼續飲酒談話。三人足足喝了兩壇酒,董少英酒量竟也極好,只是酒喝越多便言語越多而已。王憐花和沈浪裝作半醉,三人互相攙扶着出了仙客樓,拉上馬匹便往客棧而去。
剛轉過街角,便有一個小乞兒從角落裡跑上來討錢。董少英從衣袋裡摸了幾文錢來,笑道:“大半夜還遇到討錢的,今日可真是與乞丐有緣了。”
那乞兒卻不接他的銅錢,竟朝董少英直撞上來。
董少英罵道:“撞你大爺作甚?”正要抓大小乞兒,卻抓了個空。小乞兒已在半丈開外,嘻嘻笑着看他。
沈浪看出那小乞兒的身法十分輕靈,着實是有些輕功根基,心裡暗叫一聲不妙,便拉了董少英道:“不要與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們且走吧。”
“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街口竟然冒出二三十人來,都是乞兒裝扮,說話的正是領頭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乞丐。只見他做了個手勢,一羣人便無聲無息地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