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紫楓瘋魔一樣的大喊,讓戰士們都恐懼了一會兒。皇上到底怎麼了?那雙眼中,竟然有猙獰之色。
隨後趕來的蔣何鳳,也擡頭看着天空,好像真的有她熟悉的東西在周圍,卻怎麼也把握不到。
天空中,看到董紫楓悵然若失的瘋狂模樣,冷蕭然低低的嘆了口氣,兄弟,現在不是我們見面的時候,等你回來,我們再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早知道你小子千杯不醉,等你回來我偏偏要把你灌醉!讓你償還我爲你付出的二百年!
不善言笑的冷蕭然,竟然在這個夜裡,再一次露出溫暖的笑容,然後,快速離開了。他怕再看到董紫楓渴望的樣子,會忍不住告訴他所有的真相。
他的樣子,竟然很像是落荒而逃。
“你是說……”這是超自然力量?蔣何鳳眉頭緊皺,眸中劃過一道暗流。確實,郝澤郝軒他們能做到,那關鍵就是,是誰幫他們?這個人手上還抓着炸彈,很明顯就是衝董紫楓來的。
難道這場戰爭,還不僅僅是一場單純的人類戰爭嗎?
蔣何鳳的繡眉擰在了一起,漆黑的瞳眸有着無法釋懷的複雜。
“或許,是他……”董紫楓低低的說,也不知爲什麼,他就感覺是冷蕭然!在他心裡,蕭然一直很特別,可是,爲何他不肯見他呢?
蔣何鳳不知道董紫楓說的是誰,也不想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的小秘密,哪天,董紫楓想說的時候,她洗耳恭聽就是。
“別多想了,吾皇,天色已晚,還是休息吧。”
董紫楓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固執的看着天空,好像有點不甘心,幽深的紫眸閃過迷茫的色彩。
“來人,帶影釗和雲逸離開主帳。”董紫楓命令道。現在主帳太危險,他不能把他們再留在這裡。
“是。”
翌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北關城的時候,或許他們該慶幸,自己還活着。戰爭時期,多活一天都好像是偷來的生命。或許,這也更能體現戰友的珍貴,他們一夜未眠,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換來了大多數人的平安。
蔣何鳳站在城頭,遙望不遠處的塞城。不知哪裡的百姓活的如何?會期待他們打回去嗎?又或者,他們覺得琳傲國對他們更好一點?
有的百姓,只是想平安活下去,誰來做他們的君王根本無所謂,而有的人,則是有着深切的報國之心。無法確切的評判那種人更好一些,他們這些上位者,有時候需要考慮着怎麼把傷害降到最低。
“尊主,早安。”靈貓打着哈欠,對蔣何鳳點頭示意。尊主怎麼到哪裡都起這麼早?這纔剛到卯時啊。
蔣何鳳輕輕笑着,說:“我來看一會兒好了,靈兒你去休息吧。”昨晚,是她一直在守着,一夜未眠。
“嗯。”靈貓下了城樓,去營帳休息了。其實,有這麼多戰士,也無需她守夜的,只是,習慣了而已。夜幕的兄弟們結伴外出,不論什麼時候,至少有一個人是清醒的。她只是怕有個萬一,有人清醒着總是好的。
漫天的黃沙席捲西北的土地,風蕭瑟出淒涼。昨日征戰的血跡已經被風沙掩埋,好似從未有過血腥。人心是不是也被厚厚的黃沙矇蔽,因爲看不見了血腥就可以當它不存在?胸中流淌的血液,是依舊熾熱,還是已經冰涼?
韓雲修走到城樓上,看到蔣何鳳迎風站立,還是有一絲震驚的。這個女人,鐵血,剛毅,執着,似乎和他接觸過的任何女人都不同。她身上好像有着迷人的光彩,吸引人去探究,去挖掘。
“韓雲修,早安。”蔣何鳳背對着他站立,卻輕易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韓雲修並無任何異樣,這樣的感知力,他也能有,也就順勢一笑:“琉璃尊主,早。”
蔣何鳳回身,輕輕看着他,眸中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韓雲修無所謂的聳聳肩,淡然道:“有什麼話,直說吧。”反正,他現在就是寄人籬下而已,生命已經沒有了希望。原來,經歷過那種無望的折磨,他還能平靜如常。熬過最深的絕望,現在的他,竟然是全然不怕的。
“雖然很抱歉,但還是希望你回答我。皇上用的什麼方法把你留在身邊?”蔣何鳳的眼中,有些執着的光亮。愛上董紫楓,是她不能控制的意外,那她不能讓這個意外死去,不然痛苦的只能是她。她還是不明白,董紫楓好像給了韓雲修很大的自由,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反咬一口。到底是他的手段真的無敵,還是過於自負?
“呵?”韓雲修發出一聲自嘲的嗤笑,蔣何鳳是在諷刺他嗎?非要他親自把那血淋淋的傷口剖開,坦露在她面前?
“尊貴的皇上用的是對付靈獸的主僕契約,你滿意了嗎?”韓雲修淡淡的說。本以爲會很痛的,沒想到卻一點感覺也沒有。是心已經痛到麻木,所以就無感了嗎?嘲笑,踐踏,侮辱,統統都來吧,他無懼!
“什麼?”蔣何鳳震驚,翦眸倏地睜大,好像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和靈獸訂的契約怎麼可以強加在人身上?而且還是主僕契約!怪不得董紫楓會說韓雲修破不了他的手段。除非他親口下令解除這份契約,否則韓雲修終生都是他的奴,它不以死亡而終結,刻在靈魂上的烙印哪怕死亡也無法抹去!
逃避主僕契約,就是郝軒和翎羽接近她的理由,郝澤也是吧?董紫楓怎麼可以這麼瘋狂!他忘了郝澤拼勁全力也要追求的東西嗎?
“對不起。”蔣何鳳低聲說,雖然她知道,一句對不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不是因爲她,董紫楓也不會這樣吧?
韓雲修倒是無所謂的聳聳肩,眼中都是淒涼:“不必,卑賤的人承受不起。你也不必可憐我,成王敗寇而已。再說,皇上犯下的事,爲何你來道歉?”失敗者,還有什麼驕傲可言嗎?他曾無數次的後悔那天招惹蔣何鳳,不過於事無補。因爲他自不量力的錯誤,造成了今天他的絕境,說起來,不過是可悲又可笑的故事。
“我會勸他的。”蔣何鳳低聲說,那辯駁竟無端的蒼白。雖然韓雲修傷了她,但她不恨他,不過是立場不同的征戰,她倒很希望韓雲修重拾過去的驕傲,和她正面對戰一場。
他是一個戰士,可以死在對弈的戰場上,卻不能折斷他飛翔的翅膀。
韓雲修輕輕一笑,勸?董紫楓怎麼勸?他那麼冰冷的一個人,會輕易放過他嗎?董紫楓掌握的權利,也足夠他爲所欲爲了。
“琉璃尊主,就算你成功了,我也不會感激你的,不防我就告訴你,若有重新翻身的一天,我首先要殺的人,就是董紫楓!”韓雲修冷漠的說,眸中燃燒着濃烈的恨!董紫楓,就是他,折辱打罵,讓他受盡了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屈辱!此仇此恨,若給他機會,他怎能不用血來償還!
未等他眸中的怒火燃燒起來,腦海中的一陣刺痛讓他的神情猛地一僵,臉色瞬間慘白。又來了!契約的反噬又來了!別說付出行動了,他連有一點傷害董紫楓的想法都不允許!
這樣的痛,這樣的恨,這樣鑽心的記憶,怎能讓他不銘記?
蔣何鳳眸中劃過一絲冰涼,你何必要這樣?這樣只會讓我放棄想幫你的念頭。
好似骨骼在身體裡被碾碎的刺痛讓韓雲修整個人都瘋狂起來,眼中冒着血絲,胸腔中跳動的心臟已經到了極限!要是有這麼痛的傷口,普通人早就暈過去了,可他卻很奇怪的保持清醒,比不痛的時候腦子還要清醒。似乎要讓他永遠記住這痛,永生不敢反抗。
要妥協嗎?要退縮嗎?只要在心裡默默的說主人我錯了,再不反抗,這種銳痛就會潮水般退散。
“很痛苦嗎?”蔣何鳳問。雖然她沒有訂過主僕契約,但也聽郝軒說起過,僕根本沒有任何權利,甚至死的權利都沒有,只要升起一點點的反抗之心,契約會讓你生不如死。而韓雲修剛剛的話,顯然已經是大不敬。
韓雲修半跪在地上,痛苦的揪住了頭髮。他不說話,顯然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他想看看,到底要承受多少痛,才能壓下心中的羞憤。
“要我殺了你嗎?”蔣何鳳很溫柔的問,眸中清澈無比,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似乎僅僅是詢問。這樣冷冰冰的話,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被蔣何鳳說了出來。
不過聽在韓雲修的耳朵裡,這句話卻像救星一般。他沒有辦法自盡,若是被人殺死呢?是不是一種解脫?蔣何鳳是真心想幫他,以死亡的方式。
死嗎?這樣死了,其實,也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剛猶豫了一秒,韓雲修就堅決的搖頭。他之前一直在尋死,可當死神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不管這條命多麼卑賤,自己還是珍惜的不是嗎?哪怕前途毫無光亮,他還是會貪戀生命的溫度.
躺在柴草堆裡的董紫楓,突然間眉頭一皺。因爲契約的關係,他能把握韓雲修的每一絲情緒波動。他好像要尋死?不過,怎麼後來又停止了?他不是一直想死嗎?怕了?
神思微沉,董紫楓的手附在了銀色古戒上,阻止了它越來越強烈的光芒,輕輕一笑,心裡說:“韓雲修,你想殺朕,朕隨時奉陪!就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噬主,也是一種解除契約的方式。
腦海中的痛苦漸漸散去,韓雲修有些疑惑,自己這一次沒有表現出服軟的跡象,契約的反噬就消失了?怎麼回事?是契約失效了嗎?
“韓雲修,你想殺朕,朕隨時奉陪!就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
腦海中,突然傳來了董紫楓的聲音,讓韓雲修的心瞬間冷凍。
原來是他。自己的任何想法都瞞不過他吧?這次的契約反噬是被董紫楓止住了?也對,他是主人,他想怎樣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