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可否認,是他們救了她。就算沒有藥材,他們最起碼給她留了個棲身之所,如果倒在大街上,她肯定會被琳傲皇抓住,嚴刑拷問。
昨晚,她一時好心情要帶尹痕離開,想着怎麼也是一個時代的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是要相互照應纔好,不想她就是死在她的好心上!這一身的傷,全是拜尹痕所賜!
夜色漆黑如墨,慘白的月光像利劍一般刺穿天幕,淒涼的星光無力的閃爍着,有些已經失去了瑩亮,和天幕融成了一個顏色。
她帶着尹痕離開,很快和漆黑的夜契合,若尹痕安安靜靜,還有夜幕兄弟的配合,他們可以很輕易的離開。只是可惜,尹痕在空中驚叫了一聲,吸引了注意力,她瞬間就面對了一千部隊。夜幕多數人都派去了皇宮,在此處的不過十幾個而已,讓他們故佈疑陣可以,面對一千多的大軍就有點困難了,更何況暗處還有不少護衛。
那時,她想也沒想拔出月光將尹痕護在身後,她以爲他發出聲音是因爲不習慣空中,卻不曾想只是個誘她的計劃。身後傳來殺意的那一刻她不自覺的偏了偏身子,只因距離太近仍沒有完全避開,身後那人的匕首刺進了她的腰部,她不可置信,卻因爲本能反手就是一劍,而他已經退開,眸光冰涼,來到琳傲國的大軍中,指着她說:“就是她,她是夜幕的殺手!她想綁架我!”
轉瞬間,局面無法控制,一千人對付十幾個人除非她有郝軒翎羽那樣的本事否則根本打不贏,更何況她還受了傷。
漫天的箭雨呼嘯而下的時候,她只能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想着能殺多少殺多少,趁早退纔是保命之法。可他們是團團包圍的,她顧得了前面顧不了後面,十幾個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都在說着同一句話:“尊主快走。”
蔣何鳳仰天狂笑,眸中的冰涼卻絲毫不減。那樣的笑容滿是蒼涼,讓琳傲國的戰士們都不自覺的停止了。反正保護她的都已經死了,就剩她一個插翅也難逃。而且夜幕的高層,抓活的皇上肯定重重有賞。
蔣何鳳看着尹痕,眼睛好像淬了毒的刀子,閃着逼人的寒光。“尹痕,很好!你想留下竟然出這種手段來害我!你給我記住了,下次見面,我不會顧念你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會親手送你下地獄!”
言罷,她朝四方丟出數枚炸彈,銀灰色的小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拋物線。
“快趴下!”尹痕大吼,自己立刻臥倒在地。震天的爆炸轟然而至,沖天的火光將琳傲皇城照的亮如白晝,蔣何鳳就趁着爆炸帶來的餘波,極速撤退。
尹痕,我選擇相信你,可你背叛了我。夜幕的兄弟們都說我很傻,很容易被傷害,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沒人能傷的了我第二次。第一次得到的是背叛,那麼,她便狠辣無情!
以爲我就不會製造炸彈了嗎?這幾枚炸彈的威力,你可看清楚了?以怨報德的太多,她不想過多傷心。今夜,註定要留下無數屍體。
身受刀傷箭傷的她慌不擇路,後面還有不少人追趕,好不容易擺脫他們之後,她的身體先撐不住倒了下去。
醒來,見到的就是他們。
慢慢從牀上下來,她忍住傷口叫囂的疼痛,就要離開。
“姐姐……”小男孩似乎想要阻止她,這個姐姐怎麼會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不要叫我姐姐!”蔣何鳳因爲受傷,聲音有些無力,卻絲毫不減威嚴。再叫姐姐,她就要先撐不住了。那溫柔的呼喚會讓她想起小皓宇。
“姑娘,你要走嗎?”老人擔憂的問了一句,她的身體這麼差,看上去只是在強撐,再多走兩步就會倒下吧?
蔣何鳳稍稍點頭,沉聲道:“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他日必將登門道謝。只是,老人家,我不走,你們會有麻煩。”
知道夜幕高層受重傷,琳傲國的皇上現在肯定在下令四處搜尋她,若在此處被找到,這爺孫倆必死無疑。這世上,雖然以怨報德的不少,但不包括她蔣何鳳。
老人風雨一生,自然也能看出蔣何鳳並非等閒之輩,她身上的衣料哪是普通人穿的起的?看她身上的氣質也不凡,應該是哪家的小姐纔對。是被仇家迫害?只是若她就這樣走了,恐怕會橫屍街頭。
“姑娘還是稍作休息吧,寒舍簡陋,沒有人會踏足。”老人安靜的說。
這句話倒是實話,用土堆起來的小屋,屋頂上都是茅草,桌子凳子牀板都是粗製的木頭,連大門都是一塊木板擋着,蔣何鳳看着都寒心。
這樣一個窮苦人家,就算求,也不會有人登門拜訪吧?
猶豫了一瞬,蔣何鳳點頭:“多謝老爺爺了。”從衣服內兜裡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老人,說:“拿去買點好吃的吧,不過最好不要驚動熟人。”一個窮苦人家突然拿了一錠銀子出來肯定有古怪,是偷是搶?
老人推回去,說:“我不是爲了要你的東西。”如果是貪財,那他早把蔣何鳳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任她橫屍街頭,也不會想要救她。
蔣何鳳微微笑了笑,男孩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她坐下,說:“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九牛一毛,對你們來說卻很珍貴,最起碼你們能吃上好飯。”看着桌上的薺薺菜,蔣何鳳莫名感到有些悲傷。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人花天酒地,有人卻飢一頓飽一頓。
“謝謝。”老人顫巍巍的接過那銀錠子,收了起來,並不敢拿出去花。以他的身子骨,若拿這麼多錢出去,錢恐怕會被搶走而且被打一頓都有可能。
蔣何鳳看到了他的動作,心中一酸,也不多說話,端起一碗調好的薺薺菜就吃了起來。從昨夜開始就一直緊張,現在日漸黃昏了,她可真的餓了。
見她毫無芥蒂的吃這種野菜,老人眼中愈加疑惑,她難道不是世家小姐嗎?
看到了她手上的繭,老人驚訝了,這孩子至少小時候吃過苦!
老人並不知道,她手上的繭是因爲常年握劍磨出來的。
塞城,這座風沙掩蓋的小城熱鬧不已。
他們東翎國的皇上親自到了此處,不消一個時辰,就將琳傲國敵軍打的潰逃,這是多大的榮耀?百姓們歡喝有一位明君,慶幸自己生在東翎國。當程無鈞押解着他俘虜的敵軍來到塞城時,百姓們都過來圍觀,甚至激憤不已的往他們身上扔爛菜葉子。
被攻佔的這幾天,他們被搶了多少東西?家家戶戶的糧食都洗劫一空,或許,沒屠城就是琳傲國的仁慈了吧?
百姓感念皇上恩德,“吾皇萬歲”的呼聲已經傳到了董紫楓所在的大帳中,震耳欲聾。
韓雲修面上平平淡淡,心中卻冷笑連連,董紫楓做過什麼事,只怕是一心維護他的國民並不知道。
腦海中劃過不太尖銳的疼痛,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麼,轉頭的瞬間就對上了董紫楓滿是探究的眸子。
“韓閣主,朕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董紫楓冷冷的發問。
韓雲修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低下頭去,很順從的樣子,淡淡的說:“皇上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對的。”
“呵?口是心非!”董紫楓眸光暗沉,聲音冷漠。
韓雲修也不惱,反過來問:“既然皇上知道我口是心非,又何必再問?”
董紫楓一窒,反而笑了:“你真是越發大膽了,朕都要懷疑契約是不是失效了。”
韓雲修眉梢緊了緊,依舊淡然的說:“契約沒有失效,吾皇請放心就是。不過是你的奴比較能忍痛了而已。”若真失效了,此刻你就會面對我的冷劍!
董紫楓自然能讀懂他的心聲,倒是很不在意。人已經被他困住了,若這顆心再不反叛一點,那就不是韓雲修了。
韓雲修的呼吸有些紊亂,再也看不得這樣的場景,對董紫楓拱手道:“皇上,無事的話我先退下了。”
說罷,不待董紫楓下令,他已徑直離開。這場景,跟他被抓的那天何其相似?他受不了一樣的場景在他眼前重現。
“韓雲修,站住!”身後,傳來了帝王冷若冰霜的聲音。韓雲修依言停下腳步,轉身問他:“皇上可還有什麼吩咐?”
董紫楓冷漠一笑:“朕沒有讓你走!”
韓雲修身子不自覺的一僵,愕然看着董紫楓冷酷的眼神,終於無聲點頭:“明白了……”然後,靜靜的重新站在他身側,不再多言。
董紫楓既然存心要讓他受這份折磨,他還有的選嗎?只是,這個陳武,從被抓進來就是一語不發,安安靜靜,倒是跟他那天很不一樣。知道求生無望,所以選擇沉默以對?
“你就是射箭的那人嗎?”董紫楓近距離看他,才發現這個人身體強健,也是個練武的奇才,能在那麼遠的距離精準射死騎馬之人,可見此人勇力非凡。
陳武依舊沉默,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地面。從他決定要留在這座城的那天,他就有了死亡的準備.戰士馬革裹屍也算是一種歸宿。
董紫楓眉頭微皺,做好了他會痛罵自己的準備,卻不想他始終這麼安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很惜才,陳武的箭術他看得上,因此,忍了忍脾氣,說:“良禽擇木而棲,你箭術高絕,琳傲皇不懂知人善任,你可願隨朕征戰天下嗎?”
陳武這才擡起頭來,經歷戰火洗禮,臉上全都是污漬,可那雙眼睛卻依然黝黑閃亮,沒有屈辱,沒有怨恨,只是出奇的平靜,隱約可見某種堅持。“東翎皇,您的箭術舉世無雙,無需我這種小角色。”
如果說他射出的箭精準的話,東翎皇的箭法可以說神了。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就能憑藉臂力擊中城牆上的旗杆,天下可還有他人可以做到?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朕倒是不在意你們這些小角色。”董紫楓的聲線緩了緩,也刻意柔和了些。君王成事,少不了衆多將士的幫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是這個道理,他再厲害,也不敢誇口憑他自己可以打進琳傲國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