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邊宋燁修顯然沒有那麼好的耐心等他們敘舊完畢,沒有任何遲疑地,他微笑着往譚琰和辰風炎這一邊走過來:“譚琰,你是我的女兒,總不會也想着要了我的命吧?”
譚琰眉頭微皺,沒有回答,只是戒備地往邊上讓了讓——還不忘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拉着辰風炎和自己一起避讓。
辰風炎輕笑一聲,乾脆彎下腰,將譚琰打橫抱起,看着宋燁修,面上帶着挑釁的意味:“你覺得在譚琰的眼中,是你重要,還是讓真正的宋燁修恢復力量比較重要?”
宋燁修眉頭微皺,很快又恢復了面上的高深莫測到有點讓人噁心的笑容:“這個,自然要問譚琰了——難道你以爲你還是那個能夠干涉影響譚琰決定的男人嗎?”
這句話說得,饒是辰風炎定力過人,也冷了臉色。
不得不說,能夠得到譚琰的喜歡——至於這種感情能不能說的上是“愛”,當時辰風炎完全沒有去想——能夠在譚琰心中佔據特殊的一席之地,這在現在的辰風炎看來,是一件堪稱榮幸的事情。
實際上在遊輪上看見譚琰的時候,並不是辰風炎第一次看見這個名動天下的舞姬,但是在此之前,辰風炎從來都沒有想過,檀煙會是自己找尋許久的人。
在遊輪上,譚琰引起了辰風炎的注意,當兩人的距離夠近,有些東西也就變得難以掩藏。
譚琰身上隱約傳來的、被印主寄生的微妙味道,也讓辰風炎心中猛然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就是在這個時候,辰風炎下定決心,要讓譚琰愛上自己——那個時候,辰風炎對譚琰的印象哈僅僅停留在絕世舞姬的層面上。
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到辰風炎設計讓譚琰追隨他離開西北軍,作爲辰風炎對抗宋燁修的棋子一路護送他到東國皇城。辰風炎還認爲譚琰是一個癡情、堅定並且有能力的人。
後來,在譚琰逐漸明白辰風炎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在譚琰逐漸明白辰風炎的心有多麼冷多了硬的時候,在譚琰一點一點了解辰家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
在辰風炎覺得自己在譚琰面前沒有一點隱藏的時候,辰風炎發現,譚琰變了。
或者說,譚琰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是展現在他面前對譚琰,和以前不一樣了。
現在的譚琰,依舊有能力、依舊堅定,但是看他的眼神,卻沒了在西北軍的時候那樣充滿了偶爾流露的溫情和信任,更加沒有了淡淡的關心和仰慕。
失去了這些的時候,在被譚琰戒備的時候,辰風炎才發現,自己到底失去了怎樣珍貴的的東西。
譚琰這個人,聰明能幹又堅定,但就是這樣的性格,決定了她並不容易對別人動心。
譚琰這種人,一旦動了感情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但是如果對方讓她失望了,那麼譚琰或許不能在第一時間抽身出來,但是她會給自己一個時間限定,當時間到了之後,就會徹底斬斷自己和對方的羈絆。
辰風炎知道現在譚琰還願意和自己站在一起,完全是因爲環境的逼迫——不管是兩人不久前纔剛剛拜堂成親也好,還是在墓葬羣這種封閉又充滿危險的環境之下,兩人除了合作沒有別的出路也好,現在,辰風炎又站在了譚琰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了。
至於這種“恩賜”能延續多久,就要看辰風炎是怎麼把握機會以及怎麼爭取的了。
只是顯然,譚琰對於這兩個男人之間可以說得上是“爭風吃醋”的行徑很不感冒,輕哼一聲,順便用左腳將印主給勾到身前來,道:“這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嗎?
”
宋燁修重要還是這個冒牌貨重要?哈!請問這真的是一個問題而不是一句真情火辣的嘲諷?
在場的人無一例外聽明白了譚琰的言下之意,辰風炎微微勾了勾嘴角,小女孩則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而少年只是站在一邊瑟縮了一下。
只有作爲當事人的宋燁修,只是前進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平淡的就像聽了一句“啊,今天天氣正好啊”之類的廢話。
不過在他站在距離譚琰他們只有五步之遙的地方時,宋燁修一點一點收斂了面上的笑意,盯着譚琰,緩緩道:“當你的身體完全失去控制的時候——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譚琰全身僵硬了一下——她能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右半邊身子的控制權——包括臉一下的所有右側軀體的控制,這種感覺就像是周圍性中風一樣,讓人感覺很不好。
只是她的身上就像有一種屏障一樣,原先右邊軀體那種以瘋狂的速度剝奪她的控制權的麻木僵硬感,到了要侵襲左邊的時候,忽然就像是被人拔掉了插頭一樣,啞炮了。
但是譚琰纔不會主動跟宋燁修說這個,她的心中已經有了點小小的猜測,低頭看了眼印主。
此時印主正一臉不滿地仰頭看着譚琰的肩膀——它從自己的幻心境出來,用的是和靈物相同的半生,現在除了必備的防身的法術之外,沒有任何能力。
竟然要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不靠譜的主人啊,這種超大角度的仰視簡直叫人不能忍!
好在譚琰也算是和印主心有靈犀,被印主瞪了半天之後,才總算明白過來,趕緊用左手拍拍辰風炎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辰風炎眉頭微皺,視線和小女孩交融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慢吞吞而溫柔地將譚琰放了下來——下一秒,他就朝着宋燁修衝過去。
和辰風炎一起上的,還有那個雙腳血肉模糊的小女孩,伴隨着他們的攻擊動作,譚琰敏感地感覺到,似乎整個幻心境都有些不穩定了。
這是怎麼回事?
宋燁修被辰風炎和小女孩猝不及防的攻擊給弄了個措手不及,但他畢竟是這個墓葬羣中的高等靈物,很快就將主導權拿在了自己手上,只不過在面對火力全開的辰風炎時,還是難免被鉗制。
譚琰很快將注意力集中在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少年身上,用眼神示意印主趕緊幫自己解了身上的詛咒,卻聽印主一邊“哼哧哼哧”地抓着自己的衣襬往上爬,一邊哼哼說:“沒用的,你身上的毒要你自己解開。”
譚琰嘴角抽了抽,顯得有些不可置信:“哈?”
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中毒的人要自己去解毒的!話說就算你提出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你要帶也要告訴我怎麼做纔對吧?
現在這樣和我大眼瞪小眼的,是爲了表示你那一雙貓咪招子在這種昏暗的光線下有多麼明亮麼!是麼!
譚琰頓時暴躁了。
“別這樣看着我。”印主別過頭,撇了撇嘴,用一種近乎是沉痛的語氣道,“宋燁修出現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和他有着同樣的血統?”
譚琰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在這個冒牌貨出場的第一時間,她想的只是“父親”而已,真沒有想到什麼“血統”上面去。
印主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凶神惡煞地擡起爪子猛地拍在譚琰的鼻子上,瞪眼:“不要狡辯!你的血統和宋家不能算是有關係——要知道你覺醒的是巫女的血統,那種血統和辰家和宋家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你要是不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宋燁修這種靈物能給你下套子?”
譚琰愣了一下,從那一大段的抱怨和斥責中勉強找到了關鍵詞,皺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再想着我身上有宋家的血統,這變態的詛咒就不會對我起作用?”
“對。”印主深吸一口氣,看着差不多是打得勢均力敵的三個人,歪了歪腦袋,“怎麼說呢,你要是能趁着現在恢復能力,並且上去幫忙的話,就有可能拿回自己的幻心境了。”
譚琰愣了一下,視線掃過站在角落中不斷往後縮的少年,面上帶上了毫不掩飾的鄙夷:“我拿回這種坑爹貨幹什麼?”
印主輕嘆一聲:“我知道你看不起這種牆頭草……”
“還有背叛主人。”
譚琰沒有忘記自己在沒有防備的時候,這個本應該和自己牢牢站在一個陣營的少年,是怎樣用一種柔弱無害的姿態,將那個玉石碎片從自己手中奪走,以卑微得讓人想吐的姿態放進宋燁修的手中的。
譚琰不長的一生中,能讓她忌諱的事情其實並不多。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許是真的神經夠粗,譚琰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敢做,比如說十六歲的成人禮是蹦極加上跳傘,比如說剛進入軍校一年就敢攙和進絕密任務,再比如說目無法紀地打斷同學的腿,等等不一而足。
只是在譚琰媽媽的教育下,譚琰雖然是根正苗紅一路凱歌地在馬克思主義紅旗光環之下長大,卻並不能算是真正的無神論者。
相反,譚琰對於鬼神的態度更接近於中國古代的儒家——子不語怪力亂神,僅此而已——哪怕她的其餘思想更接近於道家和墨家。
在上了軍校之後,譚琰的思想發生了一系列的轉變,這些轉變是基於道家和墨家思想的基礎上的——非攻和無爲。
這種轉變曾經一度讓譚琰媽媽和譚琰爸爸以及梳語擔心,依照譚琰這種快要飄起來的仙氣勁兒,會不會哪天訓練的時候沒找到人,下一秒就能在電視上看見譚琰在某個寺廟中剃度出家了?
後來他們發現,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譚琰的心態再怎麼沉靜再怎麼超然物外,該是她承擔的責任譚琰都會一絲不苟地坐好。
比如在戰場上,阻擊手該做的她從來不犯錯誤,偶爾擔任助攻的任務,她也能很好地完成。
只是有一次,在戰後掃尾工作的時候,譚琰開槍,射殺了一名己方的戰士,並且行爲沒有絲毫掩飾,惹得高層大怒。
那也是譚琰爲什麼在那一段時間、明明立下了二等功,卻還是要被強制在家中“修養”,以至於讓譚琰媽媽無聊到給她安排相親的地步。
那個戰士身後有背景,是個標準的少爺兵,有本事,但絕對不會像譚琰這樣屬於真刀真槍一步步走上來的。
因此,這樣的一個少爺兵,上了戰場也只是分配到後勤,等到任務完成之後跟着回去撈軍功而已。
這樣一個人,根本、也不應該和第一線的譚琰扯上關係。
只是有一天晚上,譚琰輪值之後,忽然發現後勤部宿舍的門沒有關緊,出於戰時警備,她走過去看了看,僅憑呼吸,就知道這個宿舍少了人。
譚琰沒有絲毫猶豫地打開燈——那個時候她還是隻一名士官,而在宿舍中的後勤兵有一個已經是下校的職位,光是從等級來看,當時的譚琰是完全沒有這個資格去打擾人家休息的。
果然,一屋子人的睡眠都被譚琰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給打擾了之後,譚琰毫不意外得到了一頓訓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