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張再尋常不過的生活圖景,也是一張最爲珍貴的生活圖景。
刃月恍惚之中就看見了眼前的一切,遲疑了一下,轉向歐陽流霜,還未說什麼呢,就見歐陽流霜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手,隨手從身邊路過的貨郎手中的杆子上抽走了一根冰糖葫蘆,另一隻手稍微那麼一轉,就將幾枚銅錢扔到了那貨郎的手中,笑着擺了擺手,拉着刃月離開了。
刃月看着手中突然被塞進來的冰糖葫蘆,這種紅彤彤、還亮晶晶的東西,她在漠北並沒有吃過,卻見不少孩子們拿着它嬉笑打鬧……
只是,刃月在出任務途中見到的、所有有關冰糖葫蘆的場景,都是和孩子有關的,現在歐陽流霜將這孩子吃的東西給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遲疑了一下,面對着歐陽流霜得意洋洋、甚至可以說是邀功的表情,刃月很是小心地問道:“所以……你給我這個是什麼意思?我,我不是孩子啊。”
歐陽流霜嘴角抽搐,頗爲鬱悶地瞪着刃月,半晌,刃月面上的神情除了疑惑就是茫然,根本就沒有出現歐陽流霜希望之中的心虛或者是調笑的表情,不由大感鬱悶。
再也不想這麼傻乎乎地等下去,歐陽流霜充分發揮了他花花公子的本色,直接擡手,握着刃月捏着冰糖葫蘆的手不讓她動彈,身子稍微往前一探,叼着一顆冰糖葫蘆就轉身,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刃月的嘴脣上輕輕碰了碰。
刃月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呆呆地看着眼前驟然放大的一張臉。
歐陽流霜微微勾起嘴角——經過衆多女人證實,當歐陽流霜凝視着一個人、並且露出這樣的一種笑容的時候,那麼,他的魅力足以秒殺天下一切女人。
尤其還是曾經受過傷的女人。
刃月快速反應過來,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擡手,一掌拍在了歐陽流霜的肩膀。
這一掌,刃月是帶上了幾分內力的,再加上歐陽流霜所有的心神都在那個冰糖葫蘆上面,沒防備之下,竟然還真的讓刃月打退了兩步。
而那個引得刃月大驚失色的冰糖葫蘆,也在歐陽流霜這麼後退的過程中,從兩人的脣中間掉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小養成的不浪費食物的習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刃月條件發射一般,舌頭一勾,就將本來要掉落的冰糖葫蘆整個兒捲到了嘴裡。
只是,當那甜的幾乎化不開的感覺在口腔之中蔓延開來的時候,刃月才恍然驚覺自己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這下子,刃月面上的紅,就更加明顯了。
歐陽流霜被刃月打得後退了幾步,還以爲自己這下是惹惱了刃月,怕是要受上好一段時間的冷落,不想,他纔剛剛擡頭,就看見刃月手足無措地含着冰糖葫蘆、面上紅得都要滴血的模樣,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間,似乎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
歐陽流霜忍不住“撲哧”一聲輕笑出來,正巧,這個時候有一輛運送草料的車馬從這裡經過,歐陽流霜直接上前,摟着刃月到了一邊,給車馬讓出路來。
歐陽流霜笑嘻嘻地摟着刃月,絕口不提剛剛那一幕讓自己舒爽到所有毛孔都張開的場景,甚至在刃月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還能繃緊了臉皮,做出一副“老子很是認真嚴肅”的表情。
刃月抿了抿嘴,實在不忍心戳穿歐陽流霜的僞裝——你說在這熙熙攘攘充滿着生活氣息的大街上,你一個人露出彷彿要去參加什麼重要會議一般的表情,到底是讓人好笑呢,還是讓人看不過眼過來挑釁你呢?
歐陽流霜繃着一張臉,走了一會兒,就再也繃不住了,輕笑着用力摟了摟刃月的肩膀,討饒道:“我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刃月嘴裡還含着那個冰糖葫蘆呢,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這會兒腮幫子微微鼓着,轉頭,沉默地看了歐陽流霜一會兒,便低聲嘆息道:“歐陽公子,以後可莫要這樣吧。”
歐陽流霜眨了眨眼睛,想說什麼,又像是馬上想到了什麼,滿臉鄭重神情地應了下來。
在歐陽流霜答應的那一瞬間,刃月忽然有了種非常奇妙的、背後寒毛倒豎的感覺,但好在,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刃月遲疑片刻,只是暗地裡加強戒備,並沒有和歐陽流霜提及這個。
只是刃月很顯然並不知道,引起她這種直覺的人,就在她身邊,而不是什麼想要對他們不利的任何人——雖然現在的大街上,對他們心懷不軌的人,確實要比他們剛剛出現的時候多了很多。
摟着刃月說說笑笑的歐陽流霜,也察覺了整條街的氛圍有點不一樣了。
低聲嘆息了一聲,歐陽流霜看着從身邊走過的、面色明顯帶上了些許張惶的百姓,本來就有些無奈了,但是在視線觸及刃月緊皺的眉頭的時候,歐陽流霜心中的那些無奈,頓時變得更加明顯起來。
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啊……老子不過是想要和自家親親好好地過一次二人世界而已!
感覺着身後不斷朝着自己聚攏過來的人,歐陽流霜表示很不爽。
一般來說,歐陽流霜表達不爽的方式有很多,總體分爲洛未在身邊的時候、洛未不在身邊而侍童在身邊的時候,以及,最後一種——洛未和侍童都不在他身邊的時候。
歐陽流霜這個人吧,別的毛病都沒有,就是太有性格了一點——不然他也不會以國師的身份,和鬱竹正直接起了衝突。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國師和帝王起衝突的時候,並沒有外人在場,因此,這種代表着王權和神權不和的秘密,並沒有被普羅大衆所知曉。
所以說,這三種身邊人在或者不在的情況,就直接導致了歐陽流霜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
當洛未在身邊的時候,歐陽流霜行事會比較大膽,並且,也會稍微注意一下需要善後的問題等等——畢竟,洛未願意幫他兜着某些事情,但是萬一這件事的善後會很麻煩,洛未雖然也會盡心盡力去做好,但事後,歐陽流霜還是免不了要被洛未好一頓教訓。
不過唯一讓歐陽流霜感到欣慰的是,洛未在他身邊的時候,即使侍童偶爾也會跟在他們兩個身邊,但是在這個時候,侍童是不會對於洛未的處置有任何意見的。
一旦洛未離開了,歐陽流霜和侍童單獨在一起,那麼,歐陽流霜心中堅定認爲的“噩夢一般的日子”,也就到來了。
前面就已經說過了,歐陽流霜的性格較爲……“自由奔放”,但是偏偏,侍童在對外的時候,對於世俗的規章制度還是比較看重的。
侍童和歐陽流霜的這種區別,直接導致了兩人在面對公衆的時候,
態度有着天壤之別。
只不過,猶豫歐陽流霜對於侍童有着一種近乎本能的敬畏——歐陽流霜將這個歸咎於笑道時候,他還年少無知天真可愛的時候,侍童就已經對他展露了慘無人道的鬼畜本性,在他那一顆小小的脆弱心靈,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以至於後來,當歐陽流霜和侍童再有意見不合的時候,雖然會抗爭一下,但是若是侍童堅持,歐陽流霜就會選擇退避。
也就是說,從這個層面上來講,侍童在管教歐陽流霜的時候,要比洛未做的更好——都說慈母多敗兒,這一點在侍童和洛未對待歐陽流霜的態度上,明顯可以看出教訓來。
若是歐陽流霜身邊只有一個侍童的時候,那麼歐陽流霜的行事作風,都會無限趨近於世俗對於“國師”的要求——溫文爾雅、端莊大氣、甚至就連飄渺出塵不食人間煙火這麼高難度的氣質,歐陽流霜都能演繹得很好。
在這種狀態下,歐陽流霜別說是去搗亂了,能維持住臉皮不要僵掉就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說,有侍童陪伴的歐陽流霜,那是他人生階段中最爲守規矩、最爲安分、最爲心累,但形象也最爲高大的一個階段。
物極必反,不管是多少會驕縱着他一些的洛未,還是根本就沒把他當成是人來看的侍童,怎麼都會管着他一點,以至於歐陽流霜一旦處於一種無人監管的狀態,整個人就有點張狂了。
就像是現在,身後跟着一羣意味不明、但明顯打擾到了歐陽流霜的行動和樂趣的人,這要是洛未在的時候,歐陽流霜頂多出手戲弄他們一下,然後自己走人就是;這要是侍童在歐陽流霜身邊,歐陽流霜或許還會主動上前,親和力無限地和他們聊聊家常,順便問問清楚他們爲什麼要跟着自己,然後再用國師光環的加成感化一下這羣目無尊長的人。
但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有歐陽流霜一個人。
就在歐陽流霜微微勾起嘴角、並且低下頭去的時候,刃月背後的寒毛都要炸開了,立即反手抓住歐陽流霜摟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沉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歐陽流霜正準備給這羣不知好歹的東西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呢,卻被刃月抓住了手,馬上愣了一下,很快又笑嘻嘻地順着刃月抓着自己的力度動了動,讓刃月抓得更加舒服一點,才笑道:“你不覺得逛街的時候,身後跟着一大羣的蒼蠅,很讓人氣不順嗎?”
刃月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搖頭:“沒有。”
刃月雖然並不明白歐陽流霜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是他剛剛露出的那種詭異的殺氣,卻並不是簡簡單單可以忽視過去的。
現在整個枯城的氣氛正緊張,這要是任由歐陽流霜胡來,別的影響暫時還不知道,肯定會驚動幕後的人。
打草驚蛇,只有當主動權掌握在自己這一方的時候,這才叫做策略,不然就很容易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歐陽流霜沒有想到刃月會這麼說,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放過後面這些鬼鬼祟祟跟着我們的人了?”
刃月依舊搖頭:“不要。”
歐陽流霜不由有些泄氣,但是很快又振奮了起來,道:“以前能夠管着我的人,除了師父以外,到目前爲止,也就只有侍童會這麼管着我要不要做什麼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