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風炎沉默着不說話。
二狗一臉的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老爺能這麼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對於你這樣的下人,他還能心軟不成?大牛哥,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在林家做事,真的不用太過上心。”
辰風炎有些玩味地看着二狗,道:“那你覺得在誰家做事,需要上心?”
二狗撇了撇嘴,道:“我覺得枯城之中的這些世家,一個個做事都不靠譜。如果可以啊,我要帶着我娘還有我哥哥,離開這裡。大牛哥,到時候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辰風炎更加有興致了,看着二狗,道:“你們一家一起離開,爲什麼還要和我一起走?”
二狗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因爲大牛哥你看着就很厲害的樣子。如果你和我們一起走,那麼,我們一路上就不用擔心流匪或者其他的安全問題了吧。大牛哥你放心,只要我們一家子沒事,肯定不會短了你一口吃的!”
辰風炎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這是他這輩子,被人以一口吃的作爲誘餌,想要他保護他們的安全。
不過,看着二狗單純天真還很堅定的眼神,辰風炎倒沒有覺得這種話題討人厭,卻也沒有人有二狗繼續下去,只是輕輕拍了拍二狗的肩膀,提醒道:“老許快要回來了,你去叫……嗯,大柱出來吧。”
當着老許的面前將林嘯的壞話,二狗還沒有這樣的膽子,因此,辰風炎的提醒剛說完,二狗就轉身,很是麻利地走進屋中,去叫大柱出來準備吃午飯了。
大柱剛聽見二狗說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躺在牀上不願意動彈,睡眼朦朧道:“大牛說老許要回來了?老許平時去後廚要多長時間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了?”
二狗只是直覺地相信辰風炎,此時被大柱這麼一說,也有些遲疑了,但到底相信辰風炎的勇氣要更多一點,道:“你起不起來?等老許回來看見你這模樣,又要說你了。”
大柱有些無奈,但是昨夜感染的風寒這會兒讓他頭重腳輕,整個人腦中只有想要好好休息之類的念頭,掙扎了兩下,直接放棄了,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老許回來了你就告訴他我在休息。”
頓了頓,大柱嘟嚷了一聲,道:“媽的,老子都要病死了你們一個個還想着讓老子起來起來!”
二狗也有些無奈,但是他看着大柱根本就沒有任何風寒的跡象,整體氣色好得不得了,就連罵人的聲音也是中氣十足,道:“你自己也不起來看看你哪裡有染了風寒的跡象?昨夜你值夜,老許或許會體諒你今天中午休息的舉動,但是到了晚上,你可要打起精神來了。老許那傢伙……你也知道,他是大長老的人,多少也會嚴厲一點的。”
大柱和二狗說了幾句話,只覺得整個人越來越昏沉了,二狗最後說了什麼他根本沒有聽清楚,胡亂應了兩聲,就甩手示意二狗趕緊出去了。
二狗頗爲鬱悶地被大柱趕出門來,纔開門呢,就聽見老許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模模糊糊,也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但可以感覺到,老許現在的情緒比較糟糕。
不過是去後廚拿個午飯而已,到底是爲什麼又生氣了?
二狗疑惑之餘,還是決定謹慎一點,放緩了腳步上前,就看見老
許整個人漲紅了臉,兩邊手上都拎着一個食盒,一個人罵罵咧咧地走進後院來。
老許擡眼,正好瞧見二狗一臉瑟縮地站在一邊,皺眉就罵道:“狗子!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後院沒人了嗎?再偷懶耍滑老子一個個地宰了你們!”
二狗被罵得莫名其妙——雖說老許平日裡脾氣並不好,但是在他們面前,卻也很少這麼大發脾氣。到底……這一趟後廚去的,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了嗎?
老許到了後院,將手中的兩個食盒隨手就放在了邊上的石椅上,直接擡腳朝着辰風炎走過去。
辰風炎還在那手臂之上有刺青的少爺邊上站着,眉頭微皺,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但是辰風炎這麼一種表情,看在老許的眼中,就成了別有深意的模樣,再結合他在後廚之中聽見的、看見的,老許更覺得辰風炎定然是知道些什麼。
遲疑了一下,老許最終還是咬咬牙,走到了辰風炎面前,這個時候面上已經帶上了笑容,道:“大牛兄弟啊,現在也是午飯的時間了,老哥給你從後廚帶了點東西來,你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辰風炎眨了眨眼睛,像是還沒有從自己之前思慮的內容之中回過神一般,遲疑了一下,也回了個微笑,道:“哦,好。多謝老哥了。”
老許笑呵呵地陪着辰風炎一起到石椅邊上,將兩個食盒都打開,頓時飯菜的香味就飄了出來,二狗本來就有些飢腸轆轆的,這會兒肚子更是開始鬧革命一般地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動靜之大,將老許和辰風炎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老許剛要開口訓斥,就聽辰風炎輕笑一聲,道:“二狗這是餓了?都別客氣,我們大家一起分了吧。”
老許張了張嘴吧,既然辰風炎這麼說了,也只能改口,道:“狗子,來吃吧。”
但是不管是辰風炎還是老許,誰都沒有閒動食盒,就算是給二狗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動手,只能搓着手,在辰風炎身邊站好,邊不斷地用眼神去示意辰風炎趕緊動手。
京城靠近北方,枯城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整個地理環境要比京城更加偏向於北方,居住在這裡的百姓的口味自然也更喜歡麪食。
因此,兩個食盒之中,最多的就是麪食,窩窩頭、各種饃、兩個食盒的底層是兩碗紅麪疙瘩湯,上面鋪着一層辣油,浮動之間就連空氣中都充滿了香辣的味道。
辰風炎擡手拿了一個窩窩頭,又將其中一碗的紅麪疙瘩湯拿了出來,隨手也放在了石椅上,道:“吃吧。”
老許抿了抿嘴,倒是沒有說什麼,也跟着拿了一個窩窩頭,在紅麪疙瘩湯裡面蘸了蘸,舉起來三兩口就吃完了。
辰風炎的吃相看起來要比老許斯文許多,但是速度卻不遑多讓,老許吃完三四個窩窩頭、兩個白麪饃、一個人幹掉了一碗紅麪疙瘩湯之後,打了個飽嗝,轉頭去看辰風炎的時候,就見辰風炎擡手擦了擦嘴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吃完了。”
老許愣了愣,這才注意到兩個食盒之中的情況,裡面的東西少了將近一半,而二狗正抱着半個窩窩頭在一邊啃,那速度,和小鳥啄食也差不了多少。
很顯然,食盒之中的東西,多半是辰風炎和老許一起吃掉的——而且,按照分量來看,辰風炎的食量
並不比老許差。
老許本來還對辰風炎心懷芥蒂,這會兒倒是放鬆了許多,看着辰風炎的眼神,也終於帶上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最後掃了一眼二狗,老許拉着辰風炎,走到了後院之中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僻靜的地方,道:“老弟啊,有件事,老哥哥想請你幫個忙。”
辰風炎裝出詫異的模樣,道:“小弟我都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了,還能幫上老哥哥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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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僅是不同往日嘛。更何況,老哥哥我一看你啊,就不是普通人。”老許擺擺手,認真道,“說真的,這件事啊,恐怕老哥哥只能求到你身上了。”
辰風炎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了——這個老許是林嘯比較器重的一個下人,要不然也不會將看守族中子弟的屍體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同時,老許還是少有的、能夠同時得到大長老的器重的人。
按理說,同時成爲修遠林家兩個掌權人物器重和喜歡的人,這個老許在林宅之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必說,往日裡那叫一個春風得意——雖然林嘯和大長老私底下有些齷齪,但是兩人沒有徹底撕破臉之前,都是願意好好對待老許的。
就辰風炎的認知,現在林嘯也還沒有要和大長老撕破臉的意思,那爲什麼這個老許,卻急着要討好自己呢?
老許道:“老爺呢,對大長老有點誤會,連帶着對老哥哥我啊,也有點誤會。你說我一個下人,夾在他們兩尊大神之間,哪裡能套得了好呢?”
辰風炎默默無聲——換做是別的人,恐怕是討不了好的,但是您不是就在這樣一種狀態之下生活了好幾年,日子還過得挺滋潤的麼?現在想起來這樣當牆頭草不好啊了?
老許像是忽然感到了自己這樣有些羞恥一般,沉默了片刻,沒有等到辰風炎接下來的話,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今天在後廚,大家夥兒說……老爺將大長老軟禁起來了,並且當着所喲人的面,說要撤了我的職位。這會兒消息還沒有確定下來,但是老爺不待見我,已經是事實了。”
說到這裡,老許的神情有些灰敗,又有些失望——他在修遠林家之中做了許久,可以說是大半生都是在林宅之中度過的,現在到頭來,林嘯卻流露出了要將他掃地出門的意思,怎麼能不讓老許感到心寒?
辰風炎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皺眉問道:“老爺……當着誰的面說這種話?”
按理說,林嘯並不是那種感情衝動的人,碧兒在他面前死亡,那是個誘因,但辰風炎覺得,林嘯當場一那頓哭嚎,已經將因爲碧兒死亡而導致的負面情緒宣泄了一點,剩下的那些情緒,並不至於讓林嘯在人後繼續失態。
也就是說,如果老許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在林嘯帶着碧兒的屍體離開祠堂之後,還有些別的事情,刺激了林嘯。
辰風炎掃了一眼邊上遍地的白布,眉頭微皺——這個地方能夠給他提供的消息已經不多了,他要走出去。
剛好,老許的這個問題,讓辰風炎也有了離開後院的藉口。
深吸一口氣,辰風炎做出一副下定決定的模樣,道:“老哥哥,不瞞你說,之前我說的、我做錯了事情被老爺貶斥什麼的,都是騙你的。”
老許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宅中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