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誰的忌恨,當衆攜手 必看
這世上有一種人,站在人羣中,總有那麼點鶴立雞羣的味道。
柳折眉的到來,還是引起了四珍閣一些人的注意,看到他的第一眼,許多人心中產生的想法竟然是,這公子走錯地方了吧,應該去隔壁街的墨香齋買文房四寶纔對,怎麼跑到這四珍閣來了。
“怎麼,你看不上這裡?”沈浪見秦韻久久地站在這四珍閣面前不進去,當下,擰着眉頭帶着幾分挪揄道。
“那個,我看這個地方的東西應該很貴,我只要那些便宜的就好了,這裡的東西太貴了,我真的沒帶銀子,我們還是另選一家吧。”秦韻嫁妝期期艾艾地道,說話間,還無意識地後退。
結果,這一後退,就退到了來人的身上,就是柳折眉的身上。
“姑娘,你沒事吧?”通過昨日和自家姑母的一番交談,柳折眉就開始將心思放在了去秦家提親的大事上。
要去提親,除了平常必不可少的禮品之外,他還想要送秦韻一件獨一無二的定情信物,昨夜,他的書房亮了一夜的燈。
柳宅的人都以爲他爲了即將到來的殿試,在抓緊時間溫習功課呢,誰知他是再畫首飾樣子。
繪畫功底相當好的他,自然有非同尋常的審美眼光,他要畫一套獨一無二的首飾樣式,配上自家娘子那獨一無二的氣質和風采,
折騰了一夜之後,終於在天微微亮時,完成了。
他上牀睡了兩個時辰,起牀用了午膳之後,就帶着書童小鐵子和丁一兩人出門了。
在詢問過下人,得知,京城最有名的鋪子是四珍閣之後,他和沈浪抱着相同的想法,那就是,找地方總是要找最好的。
結果,就與秦韻在這四珍閣門前,不期而遇了。
柳折眉原本並沒有留意秦韻這樣一個平凡的村姑,倒是對站在四珍閣門前的沈浪多看了幾眼,就像柳折眉很吸引人注意一樣,沈浪同樣也很引人注目。
特別是與沈浪在一起的還是秦韻這個村姑,那就更引人注目了。
可柳折眉也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放到心裡去,直到這名村姑退到了他的身上。
“啊,我踩着你的腳了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秦韻抓住柳折眉扶住她的胳膊,一連聲道,只是這次她說話時,卻對對方眨了眨眼睛,還用口型說了兩個字:“是我。”
柳折眉本能地一愣,好在他平日一向是面上沒有啥表情,能夠掩飾自己情緒的,並沒有露出什麼異常來,而是不動聲色地鬆開了秦韻的胳膊道:“還好,姑娘要留意,別再撞着人了。”
“你還要在這外邊磨蹭多久,還是就打算這樣空手回去?”沈浪隔着幾人的距離看着,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過來,就想提着秦韻的領子,將她給提留進四珍閣內。
柳折眉實在表現的太淡定了,沈浪並沒有多加懷疑,任他也想不到這個書生竟然和一個村姑是有關係的。
但他對柳折眉那副模樣還是覺得有些不順眼,當下不耐煩,上前揪人了。
柳折眉雖然表面淡定,可心中卻很快在琢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剛纔那位村姑給自己眨眼的眼神,他分外熟悉,更別說,她還用口型對自己打了一個招呼。
可這個招呼到底是啥意思呢?她怎麼會打扮成這幅樣子出現在這裡呢?她旁邊的那個男子又是何人?
實在是她給他的暗示太少了,讓他一時也抓不住重點。
不過,好在她進去的也是四珍閣,在四珍閣內,他再想方設法與她接觸一番,纔是正理。
秦韻其實剛纔純粹是給柳折眉打個招呼,其他的,她真沒多想,也沒想着,借柳折眉的手逃走,她對自己能在這地方逃跑,有相當的自信,根本就用不着別人幫忙。
爲何這樣說呢,這還是要感謝四珍閣這等高級珠寶店,他們是將男女客一起分開的,有的地方女客能夠上去,男客卻不能上去。
這怎麼看都給秦韻提供了最好的逃跑機會。
只是,現在要易容的話,手邊已經沒有多餘的易容材料了,還好,她知道,這種大的珠寶店也不是隻有一個門。
秦韻進了四珍閣的門之後,第一層是專門招待男客們的地方,二樓則是專門招待女客的地方。
沈浪和柳折眉他們這些男客都留在了樓下,秦韻還有幾位女眷們被四珍閣的一位女掌櫃請到了樓上。
也不知那位白蓮教的聖女心中存着什麼心思,她也來逛珠寶店,只是先一步上了二樓,人家大概是不屑於和她這位村姑爲伍的。
這四珍閣的女眷們多半都是身份不低之人,所以,在樓上還專門給她們準備了小的單間。如果誰家看上了好的首飾頭面還有一些衣物什麼的,可以讓這四珍閣的夥計專門給送到單間去,讓對方試戴。
儘管秦韻現在是個村姑,從哪一點上都看不出她買得起這裡的珠寶,可是,這四珍閣能成爲京城名店,夥計們也不全是那種勢利眼的。
在秦韻進了一個單間之後,有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夥計就進了單間道:“這位姑娘,可有什麼吩咐?”
“你們店西邊櫃檯上的那套帶藍寶石的頭面不錯,要價一百五十兩?”
“姑娘果然好眼力,那套頭面是我們店中師傅上月才畫出的新圖樣,所用的金子,藍寶石都是上好的。”
“嗯,這裡有兩百兩銀票,先放你這裡,你將那頭面給我拿進來。看你的身形與本姑娘的差不多,你看着給本姑娘拿一套二十兩左右新的衣衫鞋襪來,再給本姑娘準備一盆清水過來,這剩下的銀票就歸你了。記住,我想裝扮好了,給別人一個驚喜,你不要將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否則,這五十兩銀子,我就只好找別人了。”
“小的明白,姑娘請稍等。”這女夥計初聽,還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秦韻的神色,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沒想到這個村姑纔是真正出手大方的人,自己今日的運氣真不錯。將手中的銀票收好之後,她恭敬地道。
別小看這五十兩銀子,就京城這消費水平,五十兩對小戶小家來說,也可以養活一大家子半年,除去衣服的二十兩,還有三十兩,對一個一月只有二兩紋銀的夥計來說,這三十兩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了。
秦韻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夥計時,就覺得對方是屬於這種能被自己收買的人。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收買,在四珍閣這個地方,那些女眷們對夥計們服務態度感到滿意的時候,也通常會給她們一些打賞的,但一般最多就是十兩銀子的打賞,像秦韻這種一出手就三十兩的很少見。
這四珍閣裡除了首飾,還經營一些成衣,這是秦韻第一眼看到那些成衣時,就醞釀的計劃。
她也不打算狼狽地如喪家之犬逃走,而是打算將自己臉上所有的僞裝洗乾淨,就這麼光明正大地離開。
她相信這個夥計不會節外生枝的,在足夠的利益面前,在對自己沒有任何危險的情形下,正常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果然,不一會,那個女夥計,就將她所要的東西,全送進了這個單間。
包括她要的一身衣裙,還別說,這四珍閣夥計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這女夥計送來的衣裙還真配那套首飾頭面。
秦韻接過這些東西后,再次開口道:“你現在就出去,以後發生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管,如果有人詢問本姑娘去了何處,你只要回答,我已經買了頭面離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說,也沒有必要多說,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這女夥計這時也看出秦韻哪裡像個村姑了,誰家的村姑有這等氣勢,她雖然覺得這位姑娘的吩咐有些奇怪,但想着,對方是真的付了銀票,拿了東西,至於對方去哪,本就不是她們四珍閣能管的。
“好,你出去吧。”
秦韻上了二樓後,柳折眉待在一摟,心中還是有些心神不寧,不過,他最後想想,如果真的出了事,需要自己幫忙的話,秦姑娘一定會給自己暗示的,自己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將兩人之間的婚事敲定。
不過爲了穩妥起見,他還是特意囑咐書童小鐵子留意剛纔那位碰撞了自己的姑娘,說是那位姑娘好像掉了什麼東西,一會要記得還給對方。
小鐵子有些疑惑,先前在門口時,他可是一直跟着自家少爺的,根本就沒見到自家少爺撿到什麼東西,可既然自家少爺吩咐了,他也沒有再多加追問。
柳折眉之所以交代小鐵子盯着秦韻,而不是沈浪,是因爲他也一眼看出沈浪,並不是普通人,如果讓小鐵子盯着的話,必然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心,那樣反而不好了。
四珍閣的一摟擺出來的貨物其實與二樓並無什麼大的差別。
唯一的區別是,男女有別,女眷上二樓,男賓在一摟。
柳折眉四處走動地看了一遍,最後還是覺得自己親自畫的頭面是最好的,當下喚過下面的那位夥計道:“叫你們掌櫃的過來,在下有事要與他商談。”
“這位公子,我們四珍閣的頭面在京城絕對是首屈一指的,——”那夥計原本還要滔滔不絕地繼續解說,卻被柳折眉打斷了話頭。
“這位公子,不是小的不願請我們掌櫃過來,是我們掌櫃,正在接待貴客。”那夥計有些爲難地道。
“貴客?”柳折眉重重地加重了這兩個字,分明是再說,難道其他客人不是貴客嗎?
這夥計苦着臉,正要解釋時,眼睛一亮道:“這位公子,我們掌櫃的出來了,小的這就去幫您請,您稍候。”
原來這時,那掌櫃的正陪着一位貴公子從一摟頂頭的房間走了出來。
那位貴公子大概二十來歲,從對方的穿着打扮來判斷,柳折眉心道,難怪這活計說是貴客呢,看對方的樣子,應該是一位公府世子。
這時,那夥計已經迎上前對掌櫃的解說了幾句,那掌櫃的和那位貴公子一起向柳折眉的方向看來,那位貴公子竟然還低聲說了一句:“原來是柳會元,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貴客了。”
英國公府自從靖難以來,一直是京城勳貴們的代表,大明朝的勳貴們也是一羣很奇怪的人,國家政事基本都被文官把持了,他們主要把持的是軍隊,在平日太平無事時,他們這些勳貴們就坐在功勞簿上享福,可如果有了戰事,他們就必須要上戰場。
雖說他們平日不太關心朝堂的政事,但並不意味着他們真的不關心,只是對文官們之間的爭鬥,他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
但決不能將這些勳貴們當傻瓜,只要大明的江山不倒,他們都會永享富貴,爲了永享富貴,他們必然更關心大明的江山。
這家四珍閣能在京城有這麼大的名氣,是因爲它背後的主子就是沒有人能惹的起的英國公府。
英國公世子之所以今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爲,再有半月,恰好就是英國公府大小姐的及笄宴,英國公世子今日親自前來爲自家妹妹挑選一件及笄宴上由他這個當兄長的親自佩戴的首飾。
可掌櫃的將店內最好的都送上來讓他挑選,他也不曾找到一件滿意的,這時,恰好看到了柳折眉。
大明歷史上還沒有像柳折眉這樣,春闈考了第一名,卻在刑部大牢住了幾日,還驚動了大明朝所有參與審判的機構,要是英國公世子還不認識他這個人的話,那英國公府距離完蛋也不遠了。
對這位新科會元的傳言很多,英國公府的大小姐既然已經要及笄了,那選婿同樣也是一件大事,這柳會元也算是榜上有名的,可只是聽說與衛家的婚事已經有了點眉目,英國公就沒有輕舉妄動。
雖說文武殊途,可作爲當日在刑部大堂外觀審的一員,英國公世子第一眼見到這個柳直,就覺得這個柳直絕不是池中之物。
說不定他日,就要同朝爲官,這會他倒好奇,雖說這四珍閣的東西,自己沒挑到滿意的,難不成這柳直的目光也高過常人,所以,當下也跟着掌櫃一起走了過去。
“掌櫃的,打造這樣一套首飾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多少銀錢?”柳折眉的心在秦韻身上,也沒有多加囉嗦,從懷中拿出自己畫好的圖紙,遞了過去,開門見山地道。
那掌櫃的看出自家世子爺對柳折眉的態度不一般,再說珍寶閣也會專門替人定製一些首飾,所以就順手接過了圖紙,然後上下一打量,這一看,就移不開眼睛了。
人們都說,美好的飾物往往都是靈魂的,柳折眉這套首飾傾注了他對秦韻的感情,這套圖樣自然就充滿了靈性,像四珍閣掌櫃這等行家一眼看過去,就迷上了。
“會元公的這幅圖樣甚是別緻,在下也很喜歡,不知能否割愛。”英國公世子原本也是存了幾分好奇心,不由用眼睛瞄了幾下,結果,也被吸引住了,覺得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
“這幅圖樣乃是在下親自繪來用來提親用的,實在不能讓給兄臺,還請兄臺見諒。”
二樓,女夥計退出去之後,秦韻很快除去了面上的僞裝,又很快地換上了新的裙裝,將自己的村姑裝扮全部給收了起來,然後手一伸,打開這單間的窗戶,扔到了外邊狹窄的巷道里。
對她這種專業人士來說,換裝的速度絕對是槓槓的,接着,她很快將自己的頭髮用這單間內備用的梳子將長髮挽好,再將那頭面戴到了頭上。
當初選擇這套頭面倒不是僅僅爲了逃走,而是她覺得這套頭面真心不錯,很適合自己,結果,戴上後,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被提起來了。
此時的她用的是自己現在的這幅真面目,那樣子自然是極美的,梳妝打扮之後,她對着鏡子又再次檢視了一番,確定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後,才跨出了單間的門。
她跨出這單間的門之後,向前走了幾步,正好與那位白蓮教聖女帶來的一位侍婢打了一個正面。
不僅這位侍婢的目光投到了秦韻的身上,就連其他看到她的人,也不由地停足矚目。
可惜,就算秦韻從這位侍婢身前經過,對方也絕對不會認出她是那個挫挫的村姑來。
倒是那些大家家眷們心中疑惑,這姑娘是何人,看起來容貌氣質都是上乘,這出門時,身邊怎麼不讓丫鬟婆子跟着。
倒是二樓南邊的一位少婦盯視着秦韻的身影,酸酸地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世子爺的那個遠房表妹,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不費功夫,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那頭上的那套首飾頭面,怎麼也值個一百兩銀子,不會花費的是那個姓柳的銀子吧?”
這個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晉王世子妃奶孃的那個女兒,當初,太原府錦衣衛百戶蘇南就是搭上她的線,送了她幾百兩銀子,想讓她慫恿晉王世子妃出手對付秦韻。
卻沒想到,晉王世子妃在秦韻的面前也沒佔了上風,反而,讓秦韻給弄的很狼狽。
原本,秦韻真的跟晉王世子沒有什麼曖昧關係,也不過是受柳折眉之託,忠人之事罷了,可晉王世子妃卻不會這麼想。
即使秦韻走了,她也咽不下這口氣,只是藩王沒有宣召,是不能隨意進京的,作爲藩王的家眷,她同樣也不能隨意進京,最後,還是這位奶孃的女兒,她的夫君在山西道是一個六品通判,這次三年任期滿了,要進京要去吏部待選,這奶孃的女兒就跟着自家夫君一起進京了。
進京前,這奶孃的女兒就得到了晉王世子妃的重要指示,要查清秦韻的落腳之處,如果在京城女眷的上流社會中見到秦韻這號人,一定要不遺餘力地破壞秦韻的名聲。
反正晉王世子妃是給秦韻記下了,她們這種人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而是覺得別人什麼都應該受她們擺佈纔對。
對晉王世子妃奶孃的女兒這等小人物,原本就不會太放在秦韻的心中,更別說,事情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秦韻覺得自己離開晉王府別院時,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卻沒想着,她現在還被人惦記着呢?
可就算秦韻知道了有白氏這號人又怎樣,她同樣不會放在心上,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次的對手。
秦韻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沒有任何遮掩地地走下了二樓。
她的姿態比一位公主還像公主,優雅,高貴,氣質非凡。
而樓下的男賓們,有人這時恰好擡起頭來,正好就看到了秦韻從樓梯走下,當即,忍不住瞪大了眼,就這麼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則想着,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美麗。
這樓下的男賓們不乏京中各種尋花愛花人士,他們也很納悶,京城中何時有了這樣一位佳人,他們竟然不知道。
至於那些陪着自家女眷們來的男賓們自然也不能免俗,各個不經意看到別人的目光直愣愣的,也將他們的目光引了過去。包括已經與掌櫃的談妥事情的柳折眉,以及慵懶地斜靠在一處牆壁邊的沈浪,還有那位與柳折眉相談甚歡的英國公世子。
小鐵子原本一直盯着樓梯口,他看的原本是少爺口中的那個村姑,這時,看到秦韻的模樣驚得也長大了口,伸手拉了拉柳折眉的袖子道:“少爺,你快看,你快看呀。”
柳折眉回身盯視了小鐵子一眼,小鐵子識相地閉上了嘴,心道:“莫非今日,少爺到這四珍閣也約了秦姑娘,早知這位秦姑娘很好看,卻沒想到,繪這麼好看,也只有這麼好看的秦姑娘才配的上自家少爺,”這時,小鐵子已經早把秦韻當做女鬼看待的事情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張兄,不好意思,在下要先告辭了,改日再敘。”柳折眉對身邊的英國公世子道別後,再衆目睽睽之下,在所有男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上前幾步,來到樓梯口,等秦韻走到了最後一個臺階下,他伸出手,去攜她的手並語調溫柔道:“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