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君臣對話
明日在朝會上的比試,對弘治帝父子而言,必然是個值得重視的日子。
滿朝大臣又何嘗不關注,特別是身爲朱厚照這熊孩子老師的三位內閣大學士,到了下午終究在內閣值房中坐不住,還是去見了弘治帝。
誰讓幾位大學士的心中沒有一點底呢?如果朱厚照這熊孩子輸了,他們當老師的丟了面子不說,更主要的是在那些宗室的面前,打擊了皇上與太子的人望纔是根本。
大明的宗室們這些年來,看起來還算老實,可這背地裡誰知藏着怎樣的心思,要是再過幾年,又出一個成祖皇帝,那不是將大明朝又陷入一場刀兵之災中去嗎?太子殿下,可連當年那位被叔叔佔了江山的才識也比不上的。
如果說當今的聖上是個昏庸不堪的,他們這幾人未必會操那麼多的心,反正就算宗室造反,最終還不是老朱家的江山嗎?
可偏偏這些年,君臣相得,聖上也只有這一個兒子,除了盡心盡力之外,不忍有其他外心。
大概是君臣心中都清楚,朱厚照這熊孩子到底是怎樣貨色,君臣面對面,都不曾輕易開口。
片刻後,還是弘治帝打破沉默道:“明日就是太子比試的日子了,你們都是太子的老師,可覺得太子有幾分勝算?”
對坐的三位大學士聞言,都不約而同地端起了太監剛奉上的清茶,卻沒誰先一步開口說話。
謝遷終歸性子更衝動一些,想着一個小小的宗室之子竟然挑釁太子,這分明是有不臣之心,臉上雖有怒色,可弘治帝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看到其他兩人都不吭聲,他也只好保持沉默。
弘治帝一看,這三位大學士這樣子,明顯是不看好太子能在明日的比試中取勝,這幾位大學士,都是老成持重之人,自然不會隨意亂說,可天底下每一個做父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有出息,弘治帝也不例外。
要說三位大學士都懂的道理,那位秦洗馬,雖是女子,也不可能不會不懂,可爲何她今日見駕時,卻信心滿滿,真的能對她抱有希望嗎?
想到這裡,弘治帝再次開口道:“幾位老大人也知道,這幾日都是秦洗馬爲太子梳理功課,她卻有信心讓太子取勝,劉卿怎麼看?”
皇上都點名了,劉健也知道,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當下輕笑言道:“以老臣看來,太子殿下聰慧,雖不喜經義文章,但也並非毫無勝面,就算比試有所不濟,可太子仍是太子,藩王之子仍是藩王之子,又不是科舉登科,太子原本學的是治國之道,而非詩詞文章,無論輸贏,聖上只需放寬心纔是。”
劉健本就對秦韻以女子之身,不但成爲錦衣衛千戶有所不喜,可錦衣衛畢竟是天子親軍,卻在朝中無甚根基,再加上男女有別,不能時時跟在太子身邊,怎麼着也翻不了天去,可這女子偏偏往東宮湊,這讓他怎麼都覺得此女極其不安分,他日,是否也能禍害大明江山。
他也不信,這女子就算再見識不凡,區區數十日,就能讓生性頑劣的太子脫胎換骨,怎樣想,都有些不可能,可當着聖上的面,他卻不會潑當爹的冷水,只是委婉地提到,太子就算再草包,又不用參加科舉考試,進入仕途,最重要的是要在治國之道上下功夫。
“李卿怎麼看?”弘治帝絕對不是傻子,劉健這位內閣首輔的話,他又怎麼會聽不明白。可他還是想聽聽其他兩位大學士的心聲。
“回聖上的話,臣慚愧,雖在處理政事上略有幾分心得,可要是在教學上面,卻多有不足,秦洗馬以女子之身,能獲得聖上封爲東宮洗馬,又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認同,自有其不凡之處,她既有此言,想必太子殿下,明日比試,至少有五分勝算,就算難免不濟,也不會差那上高王多少。”
李東陽他本是軍戶出身,比起劉謝來,對一個人的出身倒也看的不是那麼重,就算秦韻身爲女子,他也沒有多少歧視,在明一朝,後宮女子多半都是默默無聞的,可他沒有忘記,唐時那位顛覆了李唐江山的武姓女子,這普天下的女子,並非無才,而是缺少讓她們展示的舞臺。
這秦洗馬,如果入了後宮,他也許還要心憂,可他早就得到消息,這秦洗馬,已經與新科狀元郎定了親事,晨間,聖上又先後召見了兩人,最後訂了一個五年之約。
這就意味着五年之後,這位秦洗馬最終還是要回歸後宅,爲自家夫君洗手做羹湯,就算到時對太子還有影響力,可男女有別,終歸有限的很,那柳直,既然有狀元之才,也不是任憑一個女子左右之人,劉大人他們終歸還是多想了。
“嗯……”弘治帝聞言,臉色多少緩和了一些,李東陽的判斷,他一向還是很信服的,既然這位老大人說自家兒子有五分勝算,那這種可能性就很大了。
“聖上,那上高王不過一豚豬爾,豈是太子能比的。”謝遷看到其他兩人都說話了,也不等弘治帝發問,主動回答了,只是,他心下對朱厚照這熊孩子明日比試能否取勝,心中也沒底,乾脆避開這個話題,直接對上高王進行人身攻擊了。
要是在平常日子,他這麼攻擊聖上的同宗侄子,可能還要擔心犯忌諱,可現在弘治帝對寧王父子是相當的不滿,自然也就不在乎謝遷的無禮了。
不過,片刻後,弘治帝換了一個話題:“聽說你們已經讓柳直做翰林待詔了,你們覺得他怎樣?”
就算弘治帝再怎麼希望秦韻將自己的兒子調教的脫胎換骨,可本質上,他不但是個帝王,還是個古人,絕對不會對秦韻進行升職獎勵,可秦韻要真是調教好了太子,與國與民有功,也不能不賞,賞給誰,也是一門學問,除了給秦家老爹封賞之外,那柳直柳折眉作爲秦韻的未來夫君,也可以沾秦韻光的。
弘治帝知道自己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奈何不了幾年了,可自己的兒子還那麼小,等有一天,兒子登基爲帝,到時滿朝的老臣要是倚老賣老,彈壓不了,兒子這皇帝就悲劇了,所以,這個時候,也需要培養一批少壯派,作爲兒子的東宮班底。以便他日爲兒子所用,對朝中的老臣起制約作用。
要說秦韻作爲東宮洗馬,是妥妥的東宮班底,偏偏她是個女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柳直,好在這個柳直,也是很出衆的人才。
三位內閣閣臣聞言,心中馬上就有了計較,本朝狀元不少,就弘治朝,如今也有五六位,可這些人中,這個柳直本就因爲年輕,進京之後,鬧出許多風波,分外引人注目,如今,聖上又特意提起他,除了與那位秦洗馬有些許干係外,恐怕還是柳直這個人也入了聖上的眼。
在本朝,入了聖上的眼,只要真有才能,往往都是一飛沖天的,這樣的例子前面已經有了,難不成聖上這麼快就打算大用這個柳直了?
三位閣臣縱橫官場數十年,見過許多年少氣盛,自恃有才的才俊,處理政事一塌糊塗的例子,雖說他們也有些私心,可這官場上的升遷多少還是要看資歷的,這柳直實在是一點資歷也無,就這麼大用好嗎?
三位閣臣心思百轉千回,甚至有點後悔今個下午來見皇上,平白要應付這些難以對答的問題。
最後,還是李東陽開口道:“柳直能得中狀元,自有滿腹才華,又允文允武,在一干新科進士中,無異於鶴立雞羣,自是讓人難以忽視,所以,讓他在翰林院經歷一段時日,再外放,將來定是國之棟樑。”
李東陽與柳折眉畢竟是有幾分香火之緣的,他倒不是打壓柳折眉,只是認爲柳折眉一步一個腳印走起來,將來的仕途之路纔會更加穩健。
“聖上,臣也覺得,這柳直加以磨礪一番,他日,定可成爲國之棟樑,只是,他現在實在太年輕了,要是驟然給予高位,終歸是有捧殺之嫌,還是按部就班的好。”謝遷也開口道。
“臣想說的話,兩位大人已說過了,臣就不再贅言了。”劉健還是欣賞柳折眉的,可想到柳折眉與秦韻的婚事,他就好像吃進了一隻蒼蠅一樣,不舒服的緊,那柳直又是個固執己見的,不願聽從自己的好意,他自然也懶得再多加解說。
“既是如此,那就讓柳直先在翰林院磨礪一段時日,好玉還是要多多琢磨纔是,只希望太子明日不要讓朕和衆位卿家失望。”
柳折眉和秦韻此時自然不知,他們兩位此時是當朝皇帝與三位閣臣言論的中心,秦韻正在爲朱厚照這熊孩子進行最後的課前輔導,明日,朱厚照這熊孩子與上高王的比試,不僅對朱厚照這個當朝太子很重要,也對她很重要,這可是,她秦韻在大明朝堂上第一次宣告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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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文真心不好寫,可已經開了,也沒辦法,柳絮會盡量寫的完美一些,如果不出意外,下月會開始正常日更。讓親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