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折眉中毒,如何選擇
柳折眉在倒地之前,是真的一點預兆都沒有,至少大廳內的其他人跟秦家老爹一樣,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秦家老爹這樣的人臉色也不由地變了,剛要開口的話也戛然而止,倒是目光直直地盯向柳折眉倒地的地方。
柳折眉倒下時,身子碰到坐在他面前秦夫人的座椅,倒地之後,身子的一半又從椅子右邊露了出來,這等響動,讓秦夫人不自覺地側首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她的臉色驀地變了,甚至都顧不上貴婦人的儀態,當即就從座椅上站起身來,然後回首蹲在自家侄兒身邊急聲喚道:“折眉,折眉,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姑媽,你醒醒好不好。”
這突然的變故,讓整個大廳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實在太突然了,突然的讓當場的人事先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現在神情顯得有些茫然。
如果是個不太相干的人,依照秦家老爹的專業水準,可能馬上就反應過來,可這時,秦家老爹心中卻是思緒大亂,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難不成這個柳直,身上有什麼隱疾不成,否則的話,怎麼好端端的就昏倒在地了呢?
倒是王冰人這個做媒的最先回過神來,她在過往做媒的過程中,曾經經歷過各種意外,尤其是在提親和成親的過程中,也經常有各種突發意外出現,早就鍛煉出了比較強壯的心臟,這時見狀,馬上喊道:“先掐人中試試。”
秦夫人這時也顧不上別的,伸手就去掐柳折眉的人中,可掐了片刻,柳折眉就像是睡着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長長的眼睫毛掩蓋住了他的眼眸,就是遲遲不願睜開。
“婉兒,快,快去西院將王太醫請來。”秦家老爹見狀,這時終於將他心頭所有的雜念先拋開,吩咐唐婉道。
“好的,師父。”唐婉馬上應道,就快步出了前廳。
因爲要給秦家老爹配置解藥,這幾日,王太醫一直住在秦府,一般人突然昏倒,只要掐人中,都會受到刺激,清醒過來,可現在看這柳直的樣子,掐上也沒反應,正好王太醫就在府中,提親的事情先放在一邊,還是讓王太醫給這個柳直順便做個全身檢查吧。
發生了這等變故,現在再談論婚事,都變得有些不合乎時宜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在了柳折眉身上。
要說現場那個人最心急如焚,自然是非秦夫人莫屬了,她幾乎是死命地已經顧不上自家侄兒能不能受的住痛,還在掐着柳折眉的人中穴,心中同時快速思考,自家侄兒到底是怎麼了,早晨出門時,還好端端的,這一路上也沒發生什麼事,進了秦府後,更是沒有什麼異常,這好端端的,怎麼說昏倒就昏倒呢?
好在她掐人中時,還能感覺到自家侄兒鼻子發出的呼吸聲,讓她煩躁的心情稍微平息了一些,既然掐上不頂用,只能焦急地等待大夫的到來。
折眉,你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呀,要是你又有了意外,讓姑母情何以堪?
“夫人,您快看,侄少爺的臉色變了。”今日跟着秦夫人出門的媽媽,她就站在秦夫人的另一側,位置要比柳折眉所站的位置錯後兩個身位,剛纔柳折眉倒下時,她也跟着上前,蹲在秦夫人的身邊,扶着秦夫人,這時她突然看到自家侄少爺的臉色有了變化,當家喊出聲來。
這媽媽這麼一喊,秦夫人也不由地將目光投到了自家侄兒的臉上,審視了片刻,她的臉色很快變地更加蒼白了。
折眉的臉這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如果說,柳折眉剛纔倒下時,還是面色如玉的,可在短短的時間內,他原本那玉白的面色竟然慢慢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金色來。
金子放在其他地方,也許還有一定的美感,可此時人臉染上這等顏色,那可就大大破壞了柳折眉這張俊美怡然的臉。
就算沒什麼常識,秦夫人也知道事情更加不妙了,當下,幾乎哭出聲來,搖晃着柳折眉的身子哭喊道:“折眉,你快醒過來呀,你別嚇姑母呀。”
“煩請秦夫人讓開一些,讓老夫看看。”秦家老爹這時早就坐不住了,當下也從座位上走下來,走到了秦夫人她們蹲下的地方。
這時的秦家老爹已經顧不上其他禮節了。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太意外了,他的醫術雖然不怎麼樣,可好歹這些年,在錦衣衛中也算見過識廣,剛纔聽到那媽媽的喊叫聲後,他覺得事態越發嚴重了,就再也顧不上其他的禮節,親自來查看。
在場的人都是女性,就秦家老爹這個男性,他這麼一開口,秦夫人這時已經沒有心思關注合不合規矩了,一心全都放在自家昏倒在地的侄兒身上,這時,就算任何一根稻草,她都想抓住,就不由地讓開了許多。
秦家老爹蹲下身子也查看了一番,心頭同樣很是震驚,以他的見識,也仍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如此奇怪的臉色,他從來沒見過有哪一種病是這種症狀,莫非是中毒?
“爺爺,這個哥哥看起來是中毒了。”就在秦家老爹心中各種思謀時,站在他身後的小魚兒開口了。
小魚兒這小丫頭就是喜歡黏人,可以說,是一種另類的沒有安全感,秦韻進宮前,將她交給了秦家老爹,她基本就守在秦家老爹身邊。
本來按照這時代的規矩,秦家老爹出面接待提親的客人,她是不應該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不太合乎規矩,可對上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秦家老爹就想起自家的寶貝女兒小時候的樣子,就不忍拒絕她的跟隨了。
先前,她一直站在秦家老爹身後,打扮不像小姐,也不像丫鬟,雖然秦夫人的目光也曾從她臉上掠過,可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秦家老爹起身從座位上離開時,這小丫頭也跟在了秦家老爹的身後,來到了昏倒的柳折眉身邊,秦家老爹觀察時,她也跟着額觀察,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她這時卻開口了。
說話間,她還從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了兩根銀針,在衆人還爲她的話愣神時,將兩根針分別插到了柳折眉頭上的兩個穴道上。
在場的人並沒有出聲阻止她的行爲,反而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這兩根銀針之上。
小魚兒雖然年紀小,可她這一動手,很有高手風範,倒是真的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醒了,醒了,夫人,侄少爺醒了。”在小魚兒用銀針刺過,剛拔出銀針後,那位媽媽就激動地叫喊起來。
柳折眉緩緩睜開眼來,他有一剎那的茫然,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可他馬上想起了先前昏倒時自己在做什麼。
自己記得自己是來秦府提親的,可現在爲何衆人都圍着他,發生了何事?
“醒了就好,折眉,你哪裡不舒服?”秦夫人原本看着小魚兒的動作,覺得這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呀,怎麼有些失禮,可這時,見小魚兒的銀針下去,柳折眉竟然就清醒了過來,她當下就將心中那點不舒服拋在了腦後。
“姑母,我沒事了。”柳折眉起身,並沒有覺得身體有哪些不舒服,他?...
剛纔他就那樣毫無徵兆地失去了知覺,這種事以前從來沒有過,這讓他對自己的身體也產生了懷疑。
比起早晨他提前出門時的心情來,此刻他的心情自然極度不好,原本他認爲今日是自己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之一,可在這樣的日子,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昏倒了。
就在這時,唐婉也帶着氣喘吁吁的王太醫趕到了。
唐婉心頭也很關心柳折眉的性命,這倒不是說她對柳折眉有什麼別樣的情懷,不過是愛屋及烏的想法,是看在秦韻這個師姐的面子上,雖然才認識短短几日,可她對秦韻神奇的本事已經完全拜服。
既然這位新科會元公是自家師姐看重的人,師姐又進宮去了,她自然不希望對方在秦府發生什麼意外。
爲了早點將王太醫請到前廳去,她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了,身上的錦衣衛飛魚服幾個翻飛,就到了西院王太醫住的房間,看到王太醫正在用小錘子搗藥,她順手撈過一邊的藥箱,拉了王太醫的一隻胳膊就要到前廳去。
“喂,喂,等下,你好歹告訴老夫發生了何事,老夫好有了準備。”王太醫就算對秦家老爹這等錦衣衛頭子並無太大的惡感,可心中仍有一絲忌憚,不敢過分得罪這些人,權當結個善緣吧,如果日後自己或者自己的親朋古舊,撞到錦衣衛的手中,好歹還有幾分人情可用。
所以,對唐婉如此失禮的行爲也沒有多加計較。只是他年紀大了,走的急了,到了前廳後,這棋還沒喘勻呢。
好不容易喘過起來,看着前廳的這些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緊急狀況,當下有些沒好氣地道:“急急地喚老夫來,到底出了何事?”就算他的耐性不錯,可好歹是太醫院有名的太醫,不是那些鄉下郎中,也是有些脾氣的。
“太醫,麻煩您幫我侄兒看診一下,他身上到底中了何種毒藥?”秦夫人看到自家侄兒在一個小姑娘的銀針下醒了過來,正要發問,王太醫這時就到了,比起小魚兒這樣一樣小姑娘來,秦夫人信任的還是王太醫這樣上了年紀的大夫,當下也顧不上臉上的妝容由於流淚有些不整,當下就發問道。
秦夫人這一出聲,衆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王太醫聞言一愣,直覺地出聲反問:“夫人的侄兒?”這時,他的目光也轉移到了柳折眉的身上,如果不看柳折眉的臉的話,此時他清醒過來,外表與正常人無異。可他的臉上此時蒙着一層淡淡的金色,讓王太醫想忽視也難。
中醫一向講究望聞問切,這望排在第一位,自然是極有道理的。
王太醫這一望,自然也看出了柳折眉臉色的不對,這種症狀,他以前也沒見識過,他已經預料到這種病症恐怕又是另一個疑難病症,不是那麼容易治療的,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只好開口道:“這位公子,將你的手伸出來,老夫先把把脈。”
柳折眉是何等心思的人,他也從周圍人身上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妥,只是自己畢竟看不到自己的臉上去,所以,他的神情並沒什麼變化,聞言,還是配合地將手伸了出去。
王太醫能成爲太醫院最有名的太醫,倒也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他很快就診斷出了柳折眉的脈象有些不對,如果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就是中了毒,可問題是,他一時半刻,也說不出準確的病因來。
就算想診治,也不知從何下手。
於是,只好將目光投向小魚兒道:“小魚兒,你是從哪裡看出這位大哥哥中毒的?”
毒道人既然是王太醫的師兄,說起來,王太醫與小魚兒也是頗有淵源的,他這時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臉面開口詢問道。
可惜,小魚兒根本不鳥王太醫,她一聲都不吭。
最後還是秦家老爹見狀,柔聲問道:“小魚兒,這位大哥哥是對你韻兒姐姐很重要的一個人,你告訴爺爺,你是怎樣看出這位大哥哥中毒了的?”
“大哥哥雖然臉上發黃,可兩隻眼角卻發黑,一看就是中毒了。”別人的面子小魚兒不給,可秦家老爹的面子她還是給的,秦家老爹話音一落,她就跟着開口了。
在場衆人聞言,當即也將目光再次投到了柳折眉的臉上,果然,他的兩隻眼角有些發黑,嘴脣這時也有些發紫了。
唐婉見狀,第一個想法就是想到了小魚兒帶來的毒經,如果是真的中了毒,毒經上有解藥的法子,那就不用太過擔心,於是她也開口問道:“小魚兒,這毒你可見過?”
結果在衆人的矚目之下,小魚兒卻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
王太醫這時不得不再次開口道:“不瞞各位,老夫並不擅長解毒,如果這毒藥暫時只出現這種症狀,這位公子現在應該暫時無性命無憂,老夫會盡快研究解毒的法子,怕的是,時日一久,這毒還有其他的症狀,到時,老夫未必能想出法子來,各位,還是請多想想其他法子纔是,比如說,這位公子是在何時何地中的這種毒,對方爲何要給這位公子下毒,目的是什麼?如果能從下毒之人身上得到解藥,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王太醫話音一落,現場一時之間變的靜默起來,各人都在皺眉思考。
尤其是秦夫人,她也想不到,一場提親之旅,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莫非,真的像夏兒所說,這個秦姑娘是個不祥的女子,天生與自家侄兒八字相沖,否則,自家侄兒先前都好好的,這怎麼突然間,就中毒了呢?
還是秦家本就不準備答應這門婚事,毒是秦家人下的?不,不,自己不應該這麼想,如果秦家不同意這門婚事,根本就沒有必要要折眉的命。
可如果不是秦家人,又是什麼人呢?想到自從自家侄兒上京以來,經過各種怪事,她早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莫非對方看着屢屢沒有得手,又用了新的招數?
秦家老爹確信秦家人丁單薄,這些人都是信的過的,這柳直中毒應該不是在秦家中的毒,那麼,會是什麼人下的毒呢?對方針對的僅僅是柳直,還是自家的寶貝女兒?
哼,這一次,就算自己手下的錦衣衛密探傾巢而出,也不會放過下毒之人,對方竟然如此肆無忌憚,那就要爲自己的肆無忌憚付出代價。
“柳公子發生這種狀況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請問秦夫人和秦大人,這門婚事還要繼續嗎?”一直充當旁觀者的王冰人覺得現在事情走到這種程度,讓她對柳折眉身上發生這種意外也感到驚訝和意外,可她的職業素養告訴她,她是冰人,今日出現在這裡,是來提親的,無論如何,這門親事都要有一個結果纔是。
私心裡,她還是覺得這個新科會元公是個好的夫婿人選,即使她在此之前,還沒有見過那位秦姑娘,不過想必也有對方的不俗之處,否則,普通男子都不會有一個當錦衣衛的老丈人,秦家人如果就這麼放棄,讓這門婚事有了新的變故,那未免就有點可惜了。可她同時也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是自私的,如果秦家父親,應允了這門婚事,但柳會元卻中毒出了意外,這傳出去,自然對秦姑娘沒有絲毫好處,她此刻心情也很複雜,並沒有出言慫恿雙方做出選擇,?...
最終還是要看雙方的意見。
王冰人這句話出口,大廳中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了變化。
如果說最初,秦家老爹還存了選婿要多物色幾個目標的想法,可通過錦衣衛對柳折眉全方位的觀察後,他不得不承認,除了父母雙亡這點外,這個柳直無論從才貌還是品行來說,都是無可挑剔的。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自家女兒在自己面前毫不忌諱地提起這個柳直,他也曾經年輕過,也曾經爲了自己心愛的人費勁心思過,他懂得真心比什麼都重要,也知道一個頑固的岳父有多麼讓人痛恨。
所以,他真的不想成爲那個讓人痛恨的岳父,更別說,自己先前自以爲對女兒好,定下方家的那門婚事,卻差點要了自家女兒的性命。
自從與自家寶貝女兒相見之後,對方家所做的一切產生了重大懷疑之後,他並沒有馬上找上門去方家算賬,而是動用了隱藏在方家的錦衣衛坐探。
最近新傳回來的消息顯示,那位方大公子對自家女兒做的事,實在讓他這個當爹的覺得不可饒恕,只是爲了自家寶貝女兒以後的生活與名聲,他不想也不能宣揚出去,特別是,女兒現在竟然變成了東宮詹事府洗馬,身爲太子少傅,名聲也是第一位的。
再者,雖然錦衣衛沒有掌握什麼準確的證據,可他的直覺卻告訴自己,方崢那個小畜生現在變成那副樣子,極有可能是自家寶貝女兒的傑作,既然自家女兒自己報了仇,又不願意宣揚,那就暫時放方家一馬。
從前發生在柳直身上的一些事情,明顯是方家人動的手腳,那麼,這一次呢?如果這次,也是方家人的傑作,不懂得反省與懺悔,那麼,他會想辦法,將方家徹底打入塵埃,讓他們永不翻身。
可是,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該怎麼辦?他真的要在這種情形下應允這門婚事嗎?
王冰人這話出口,雖然秦夫人知道,最終的決定權有一半在秦家老爹身上,可她還是不由地將目光投到了自家侄兒身上。她知道,這個時候,真正要做出選擇的是自家侄兒。
柳折眉在先前知道自己中了一種怪毒之後,他雖然心神劇震,可都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並沒有露出過多的情緒來,可當王冰人這句話出口時,他的臉色終於變了。
今天的提親是他準備了這麼長時日的,是他最夢寐以求的事情,任他事先做過多少準備,考慮了種種意外,都沒有想到會出現今天這種意外來,意外還是出現在他自己的身上,這讓他的心情如何能夠平靜,他的心中再一次有了嗜血的衝動,有了殺人的衝動,如果讓他找到給自己下毒之人,他絕對也要讓對方嚐嚐這種陷入兩難之中,不好選擇的滋味。
可現在這門親事該怎麼辦?自己中的這種連王太醫這種高明的大夫都無法找到解毒的法子。
而自己那麼喜歡她,想永遠地佔有她,萬一他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他還能自私地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堅持自己的提親嗎?讓她守望門寡嗎?
怎麼辦?怎麼辦?現在他該怎麼辦?這門婚事到底要不要繼續進行下去?還有,秦姑娘,她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