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聖上和陳循禮沒有見識，老吳一句回道域的話就讓兩人震驚。
畢竟就算是紀飛那種道域中也算強者的大人物來了，兩人也能平常心對待。
可老吳不是修士啊！
他從來就沒有一點修爲在身上。
這樣的人說回道域？
豈不是意味着他就是從道域下來的？
道域中也有普通人，但一個普通人怎麼走古路下來？
上面隨便刮來一道風，就能讓普通人神魂熄滅，肉體崩潰，身死當場。
聖上第一時間看向了陳循禮。
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老吳不是和陳循禮兩人聯手演戲。
自己的這位大將軍什麼性格，聖上還是很清楚的。
雖然平日裡會有些不正經，會毫不在意很大膽的跟自己開玩笑，但做事的度把握的非常好。
就像剛纔，陳循禮就敢借着老吳的話直接跟自己要錢。
但也僅此而已，不會繼續。
要不然就過了那個度了。
所以，要麼是老吳自己的行爲，要麼就是他所言爲真。
若是真的，老吳究竟什麼來歷？
“將軍可還記得，當年你就是在古路關閉的時候遇到了瀕死的我，給了我一口飽飯，收留我在身邊，後面更是信任我讓我管家。”
老吳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之色。
陳循禮也回想起了當初的那一幕。
大雪飄飛，似乎整個世界都是銀裝素裹的樣子。
入眼一片雪白，茫茫大地，看不見其餘顏色。
陳循禮也是在那一日獲得了斬天道的傳承。
當他準備回去的時候，看見一個衣衫襤褸，只留一口氣的老吳。
那時候的老吳還不老，依稀能看見憔悴的面容下俊朗的樣子。
所以陳循禮將他救了回來，給了他一口吃的。
也將他留在了身邊。
老吳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世，陳循禮便也從來沒有問過。
直到今天，陳循禮才知道，老吳居然是從道域下來的人。
怪不得從來沒有聽老吳提起過家人。
他的一切都不在道元大陸。
或者說，自陳循禮將他救回開始，他往後的一切都在道元大陸。
當然不會有其他的家人。
陳循禮一家，就是老吳最親近的人了。
“一晃二十餘年過去，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老吳平靜的神色中，出現了一絲波動，但又很快消失不見。
只聽他繼續說道：“我看二公子成長十八年，原本以爲會陪伴到自己壽元結束……”
“可今年，二公子給我的震撼太多了。”
“也讓我心中起了波瀾，再次升起了那麼一絲想法。”
老吳看向陳循禮，認真的說道：“老爺給了我新生，二公子卻給老吳指了一條路，雖然這條路大概率也走不通。”
聽着老吳的話，陳循禮和聖上兩人一臉的茫然。
陳循禮問道：“老吳，你究竟要說什麼？”
聖上也是很好奇：“那小子給你指了什麼路？”
老吳笑了笑，說道：“一條尋死的路，但老吳想着，不試一下，總覺得不甘心。”
聞言，陳循禮臉色一變。
他不知道老吳要去做什麼。
可老吳的話語讓他知道，老吳很可能是一個修士，還是一個很強很強的修士。
強到哪怕是紀先生都看不出任何異常的修士。
這樣的修士，該有多強？
可是道域那些頂尖的大人物，他們身爲大玄最有權勢的人，自然也都知曉一二。
爲什麼從來沒有聽過老吳的名字？
“吳殘生？老吳，你真的叫這個名字嗎？”陳循禮繼續問道。
老吳搖了搖頭，說道：“我叫吳白，白茫茫一片的白。”
陳循禮和聖上兩人一愣。
吳白？
還是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名字。
道域裡也從沒有這樣一號人物。
陳循禮沉默了片刻，說道：“你是修士？”
老吳點了點頭。
“那既然明知是死路，你也要走？”
“要走。”
“不去行不行？”
“向死而生，已然沒有路了，那就只能走死路，尋那一線生機，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一定不行呢？”
“沒有路了？白衣仙都不曾說過這句話。”
“因爲他走出來了。”
此話一出，陳循禮和聖上兩人心中震撼不已。
白衣仙走出來了，所以他是白衣仙。
吳白沒有走，所以他是吳白。
而現在，吳白也要去走這條路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修士？
如果說都已經接近到白衣仙的層次，爲什麼道域裡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人？
老吳目光看了一眼聖上，說道：“貪多嚼不爛，修道，不是誰都是白衣仙。”
聖上一怔，沉思了片刻，雖然沒有認同，但還是說道：“多謝指點。”
自己修行的道法繁多，所以對於很多的道，都想嘗試走一走，看看自己最終能走到什麼地步。
白衣仙就是如此，他能精通萬道，爲什麼自己不行？
從骨子裡來說，聖上也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可此刻聽到吳白說話。
心中卻也在疑惑，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路走錯了？
只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聖上掐滅了。
正如吳白自己說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吳白見狀，也沒有多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能走成什麼樣子，沒有到最後，誰都不知道。
“老爺，替我謝謝二公子。”
話音落下，陳循禮還想說什麼，卻已經發現老吳的身影消失不見。
陳循禮立刻將自己的神識全部釋放出去。
可是整個滁州城，哪怕是周邊的地域，都找不到老吳的蹤跡。
徹底消失不見。
彷彿天地間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
同一時間，蕭伯之蕭府的管家也向蕭伯之辭行。
道元大陸各州郡，仔細數來，僅有數萬人之多。
其中有管家，有掌櫃，有老僕，有地主，有富商，有江湖客，有說書人……
各行各業，似乎都有那麼一個人告別了道元大陸，告別了身邊的人。
一個個離開，消失在天地之間。
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唯一的區別，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很簡單的告別，然後離開。
只有陳循禮家的老吳，說了很多話。
甚至告訴了他們自己的名字。
……
道域。
不知名的大山深處，一處萬丈高峰的山體之中。
一個跟老吳長相有七分相似的俊朗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面容看起來不過是個中年人的樣子，但身上卻散發着濃濃的腐朽氣息。
“在人間躲了九千年，還以爲會那樣徹底死去。”
“居然被別人的劍意喚醒了。”
“二公子，你那些劍意，可不像是一個剛修道的修士能擁有的……”
俊朗男子正是吳白，他的眼中彷彿有星辰沉浮，深邃而神秘。
“罷了，既然都醒了，那就都回來吧！”
輕聲一嘆，也不見吳白有什麼動作。
一道透明無形的劍意，帶着一道完整的神魂。
倏忽間，從虛空中突然出現。
沒入到吳白的身體當中。
緊接着，又是一道劍意出現……
每一道劍意從虛空中出現，但都是從道元大陸而來，匯聚到了吳白的身體當中。
而吳白每吸收一道劍意，他身上腐朽的氣息就散去一分。
就這樣，吳白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繼續盤坐在山體之內。
甚至要隱入山體當中，與整個山都不分彼此。
這座萬張高峰的存在感越來越低，似乎將要消失在天地之間，徹底讓人無法察覺。
就好像，一把無數年未曾出鞘的劍，從塵封中出現。
看了世間一眼，又要回到塵封之中。
然後，等待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