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想聽的又什麼?”周涵止詫異道。
“呵呵,芝江想聽的乃是仁者心動的故事,只不過不知道周先生是不是會講?”
“哈哈”周涵止一聲大小,他從小跟着正道第一人通曉仙,除了道法修行之外,也兼習那儒家經典,諸子百家,於佛學道藏均有涉獵,自詡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倒不怕這夏芝江出言譏他,只聽他鬆開緊皺的眉頭,從容說道:
“這個容易,涵止還是知道的。”他啪的一聲合上天子寶扇,一副儒生面貌,自信滿滿的模樣,娓娓道來,講述道:“那是在杭州法性寺中,禪宗六祖慧能祖師正去聽經,那時值印宗法師正在講述《涅盤經》,彼時風吹經幡,鼓鼓竄動,有兩個僧人便起了爭辯,其中一人說那是風吹經幡,乃是風動,另一人說幡起帶出風聲,乃是幡動,二人爭執不下,旁人苦苦思索,卻也無答案…….”
周涵止頓了頓,背過手去,特意賣了個關子,眼神望去,那夏芝江卻依舊靜靜聽着,並不催促,他自覺一絲尷尬,便接着講下去道:“這時慧能祖師乃是喬裝成遊方僧到此,見兩人爭執不休,當時一語喝道‘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乃是你二人心動!’,此一語既出,滿座皆驚,苦苦思索者有之,捶胸痛哭着有之,此言發人深省之處,可見一斑,後法興寺方丈伴幾位長老親自拜見,才知此高僧乃是慧能祖師…….”
他講完此事,心頭奇怪,無來由的,夏芝江問起這禪宗之事又是有何深意?他正在納悶,那夏芝江忽然話鋒一轉,卻是不提佛性,反而嬌俏着聲音問道:“周兄,那你見了芝江,是不是心動了呢?”
一語問過,周涵止滿心驚詫,擡頭望去,麗人在目,滿面緋紅,竟怔怔看着他,周涵止心底先是驚訝,繼而暗暗嘆息,不想此女性子如此爽直,他默默無語片刻,心中不由掙扎道:“是留下,繼續此行目的?亦或告辭離開,遠離這飛來桃花。”
半響過後,那夏芝江依舊靜靜等他答覆,周涵止卻是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顯是心中已有了計較,只見他略略揮起天子扇,一股道白芒裹在清風之中,悄然吹向那夏芝江。
後者眼神一愣,怎麼也沒想過周涵止突然出手,欲出聲是,這道白芒已經欺身,甫一接觸白芒,夏芝江只覺周身一陣溫暖,心頭目眩神馳一陣,眼皮打架,竟昏睡了過去。
“唉…….”周涵止無奈嘆息,在對這夏芝江動手的瞬間,他心底隱隱流過一絲憐惜,然而其人心思之深沉,乃使這一絲憐惜,畢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原來他見話語中佔不到夏芝江上風,又套不出居雲軒的虛實,兼之他相信關於居雲軒主的圖謀,夏芝江知道的定不會太多,當下便打定主意,出手先將此女止住,再施法細細查看夏芝江的頭腦靈魂,看看其過往經歷中有什麼發現,這樣的話,興許便有所收穫了。
撲通一聲,昏過去的夏芝江從窗下跌了下來,周涵止在下面早就準備好,伸出手,牢牢將其接住,抱在了懷裡,他叫聲得罪,正欲飛身帶那夏芝江離開,尋一處隱蔽地去對其施法搜魂。
這個時候,突然噌的一聲響,遠處一股凌厲的劍氣,正疾殺而至,向其襲來。
周涵止心頭驚駭,不知是何人出手偷襲,竟瞞過了他在此處佈下的防禦禁止,然而他鬥爭經驗何其豐富,臨危也是不懼。
只見左手摟着夏芝江的身子,右手展開天子扇,扇子輕揮,借力化作一行長煙,飛身躍到那紅泥小築屋檐之上,那邊利劍來勢甚急,偏偏他又躲得輕巧,四兩千斤,身形流動,不現驚慌神色。
左手摟着美人嬌軀,腳下踩着飛檐黛瓦,周涵止一展天子扇,面色上自是不露弱像,帶着一股從容自信,向下打量,只見原來他站着的地方正立着一個身子修長的劍客,其人赭紅色衣衫上繡着一隻飛鳳朝天,髮髻上蟠着一隻偌大的夜明珠,赫然明亮。
他心頭又驚:這劍客竟是天下兵盟之茫星劍冠玉,只見此人面如星月疏朗,又如秋水長天,正是一個面色俊美、氣質不凡的劍客公子,他束手而立,持着手中七尺長劍,面色之上不喜不悲,也正冷冷打量着周涵止。
事雖境變,乾坤倒轉,先前周涵止與那夏芝江一個在下,一個在上,一問一答,那一番對話猶自飄蕩在空中,而此時他周涵止在上,冠玉在下,隔空對峙,豈又不是冥冥安排?
周涵止心中感應,竟發現先前自己所布,這四周圍的禁止完好如初,沒有一絲遭遇侵入的痕跡,他心中忽然想到:“原來這冠玉早就隱蔽在此處,自己先前竟完全沒有感應到,此人身法,自是不俗!”
只聽那冠玉冷冷一笑,問道:“周先生也是名門高徒了,怎麼也做這偷雞摸狗的營生?”
他說話輕細尖潤,聲音似小溪潺潺,悅耳動聽,然而話音中又帶着一絲嘲諷和幾分不屑,結合在一起,卻不見突兀,只顯得此人身份高貴,性子孤高了。
周涵止臉上一紅,饒是他心機深沉,斂氣靜聲,也不由出言分辨道:“說什麼偷雞摸狗?你幾時躲在了這裡?又何時光明正大了?今日之事,涵止勢在必得,冠玉兄若要阻撓,涵止便只有得罪了。”
言下之意:周涵止好歹是光明正大來叫門的,你冠玉躲躲藏藏至今,又有何資格呵斥質問我呢。
周涵止心中有數,這冠玉既已出頭,今日事已難善了,情勢所迫,箭在弦上,免不了兩人在此一番衝突,他只求速戰速決,不要將兵盟其他人驚擾過來。
故而他口氣硬了,出言明裡暗裡自是挑釁三分,卻聽那冠玉輕笑一聲,笑聲之中,只有十足的輕蔑,卻無一分怒意,他依舊瞅着周涵止,眼角流露,全是不屑,又是輕聲言道:“涵止兄不願呈口舌之快,冠玉沒有這麼心急動手,我倒是想看看,你在這兒也躲了這麼久,捱過了夏文清和那魔教小子走掉,現在將夏芝江擄在手裡,到底想做些什麼…….”
“原來此人也在此待了這麼久,甚至比自己到的還要早上一會兒……..”周涵止心驚此人修爲,面色一凜,卻是正色斥道“我要做什麼,與你無關,你要戰便戰,要走便快閃開!”
“我倒要在這裡看看,你是要把那夏芝江逼/奸不成!”冠玉突然面色一變,神情凌厲,厲聲喝問道。
“什麼!”周涵止面色一凜,他心頭莫名怒氣涌動,忽然想到,自己對這夏芝江自是沒有興趣,但若令這兵盟劍客將此事傳出去,自己的聲譽,便是毀了。
他心念所動,竟動了要殺人滅口的念頭。
卻見這時冠玉忽然長身躍起,他不需借力,身子掠起,其快如風,其形似電,長劍劃過,只在一瞬,宛若流星璀璨。
原來他輕言挑動,在周涵止心頭動怒的片刻,那一絲怒意沖淡了對殺氣的敏感,被其牢牢抓住此空隙,舉劍向周涵止刺來,這冠玉手上之間,約莫七尺,劍身極細,劃在空中,宛若一道刺痕。
那邊周涵止面色凜然,身子輕巧挪動,與這一劍擦身而過,此時雖在屋檐之下,他卻依舊能夠施展三閒信步,雖然這一劍來的又是突然,但他自信先前一劍既能無恙,此時自然也能避過。
原來他始終自信,這名叫冠玉的劍客劍法雖然凌厲,快進快出,身法如電,但始終與自己這得自正道第一人通曉仙傳授的三閒信步身法差了一線,故而他有把握勝過此人。
果然冠玉幾劍賜下,周涵止腳步挪移,身法輕巧,身形微微移動,雖然每每都是堪堪避過冠玉來劍,看似奇險無比,卻是躲得輕鬆從容,渾然不似險地。
這靈霞島高徒,平時雖然慣於避戰,那乃是因爲他性子謹慎,其實此人道行出衆,在同齡修道人中牢牢居於翹楚之位,正道第一人首徒之名,自是名不虛傳,要知道此時他手裡還抱着一人,竟能從這冠玉每每凌厲的劍擊中游刃有餘,並且,他還有餘力反擊。
只見其在冠玉有一次仗劍飛身,劃過自己身邊的片刻,捕捉到他依稀的背影,天子扇倒轉,倒握在手中,向後揮點出去,一道黃庭正氣自是點入冠玉背脊上至陽穴中。
此穴主背部陽氣疏通,與其上神道穴一上一下,週轉人體背部的能量散發,若這二穴道堵塞,勢必傷到人體脊椎樞落,輕則會至人殘廢,重則更會有性命之虞,這冠玉身法奇快,周涵止卻也無力同時點中其二個穴道。
他心中暗叫可惜,心道若能打出兩道真氣,分別擊入其至陽與神道穴之中,自是可立斃此人,不過眼下其至陽穴既已受制,那麼敗象已露,收拾掉他,不過要多費一點功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