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雲深,四角高樓拔地而起,垂立天際,其形肅穆嚴正,帶着一層肅殺的氣氛,籠着一層日暮幽暗,豁然浮現在賀須彌眼前。
這逐北僧眼見千辛萬苦,終於尋到夏鴻淵所在,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眼瞅着這居雲軒混亂現狀,三仙天的秘密,這一系列種種種種,那心中千萬個問題,都要有了答案,他不禁放聲狂笑道:“哈哈,夏鴻淵這老小子竟然躲在這處隱蔽所在,要不是內裡有人接應,賀某縱有天大的本領,卻如何也找不過來。”
“賀大師,勤政樓已經到了,還請你放過我吧!”夏文清哭號求饒道。
這時賀須彌早夾着他落到一處山崖外探出大大石上,這石面受風雨侵蝕,光滑如鏡且寸草不生,賀須彌輕輕一擲,將夏文清拋在其上,後者忐忑的打量了下身周,只覺巨石凌空,山臨天際,其下波濤萬頃,往往無垠,他心中一個哆嗦,生怕跌落海里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面,當下緊緊趴在地上,卻是不敢再有言語。
這賀須彌冷哼一聲,仔細打量了夏文清一番,他心中揣摩道:“此字眼神飄亂,不敢直視於我,定是隱瞞了什麼!”
只聽他冷笑一聲,說道:“夏家小子,你是我手上一枚重要的人質棋子,我要尋得三仙天,疑得靠你出力呢,你說,若我二人易地相處,你會放了我麼?”
“這……”夏文清眼睛一轉,頓時搶聲說道“大師若要去三仙天,文清這就爲你指明方向,還請大師饒我性命!”
他言辭急切,賀須彌卻想也不想,一腳踢在夏文清腿上,後者哎呦一聲吃痛,原本跪着的姿勢瞬間被踢得向山石外滾了兩滾,眼瞅着就要從這萬丈懸崖墜落下去,卻聽啪的一聲,賀須彌一腳踏在夏文清胸口,正止住了他的跌勢。
夏文清心頭猛的一滯,只覺喘不過氣來,不過保得住性命,不至於跌死,他心裡還是暗道一聲僥倖,卻聽那賀須彌大聲厲喝道“休要哄騙賀某,你若不助我尋到那通行三仙天必須的信物三仙令,便是讓我尋到那處所在,又能如何!”
夏文清還欲開口說些什麼,賀須彌卻是十分不耐,將他一腳踢進山石裡邊,斥道:“休要聒噪,待將後面那鬼鬼祟祟跟隨之人擊殺掉之後,你再帶我入這勤政樓一探…….”
他凝神而立,手執佈滿金剛法咒的佛家銅輪,冷眼瞧見原本遠遠綴在身後的那個黑點,只見那個身影見賀須彌停在當下,也是止住身形,猶豫片刻,竟要抽身而走。
這人倒是當斷則斷,頗有見識,卻不料賀須彌既霸道,又狡猾,只聽他猛喝一聲,山石崩裂,聽他喊道:“那邊那小子鼠輩聽着,你若是再要逃走,我登時便將這夏文清殺了,到時候你們要找的東西,可就不一定能尋得到嘍。”
言罷他氣定神閒的盯着對面那身影,只見那人一通猶豫之後,終是無法,果然乖乖現出身形,飛了過來。
此人近前現身,賀須彌恍然發現,這竟是當日裡魔教那個勁裝打扮,短小精悍的漢子,名曰秦逸之人,只見秦逸落在山崖之上,距離賀須彌數丈距離,仍是一副警惕的神情,盯住了賀須彌。
“你這小子,遠遠跟在賀某身後多時,如今也發現了這夏鴻淵藏身之所,關聯三仙天甚深的勤政樓所在,怎麼反而要半路折返了?”賀須彌眯縫着眼睛,調笑他道,只見他眼珠轉了三轉,不說要打,卻是話鋒一轉,建議道“這樣吧,若你也是圖謀那雷若彤的寶貝,不如我二人聯手,反正她法力通天,留下重寶定是不少,足夠你我二人分的嘛。”
秦逸一愣,卻不料賀須彌環眼怒目,卻是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當日不知,這賀須彌性子深沉狡猾,忽然想到了,這一會兒前路不知有何危險,自己手上多一個探路的棋子,令其做那衝在前面的炮灰,倒也不差,不過秦逸卻是一臉正色道:
“賀前輩,三仙天上雷若彤前輩與我同屬魔教,爲我魔教上下誓保之人,想我魔教四萬徒衆,遍佈天下,你何以敢一一人之力,撼動我魔教這株大樹,去三仙天奪寶的主意,我勸你想也不要想了,不然到時候你將於全體魔教徒衆爲敵,其中利弊,還請自行斟酌。”
秦逸這話說的不卑不亢,他心知賀須彌武功卓絕,己方乃有那天毒門孫德宗能勉強與之一抗,故而言語之中,先向其警告,心中卻思量上了那脫身之計。
“哈哈哈哈…….”秦逸這話說過,賀須彌不驚不怒,卻反而笑了,只見他眨巴了幾下眼睛,鬍子眉毛翹起,乃是一副誇張的表情道:“賀某行此險棋,卻如何不知其中危險,一想到要和那如螞蟻蝗蟲一般的四萬魔教徒爲敵,老賀我這頭皮都發麻了啊,不過爲了證我大道,有一物我卻非取不可,秦兄弟若是能想辦法通融一下,或許此事卻有轉機。”
賀須彌一邊說着,一邊捋一捋光光的頭頂,做出一副被噁心到的樣子,秦逸不以其行動氣,他心中仍存戒備,對賀須彌一番話將信將疑,卻仍是抱一番希望問道:“敢問賀前輩,你想要什麼,不妨說出來聽聽,秦某看看能不能想方設法爲你周旋一二…….”
“嗯…….”賀須彌低頭沉吟,看上去好一陣躊躇,末了他白了一眼身後夏文清,乃是探前幾步,低聲湊過來道:“秦兄弟,其實我老賀想要的是……..”
“要什麼?”秦逸不知不覺間,身子也是探前去,側過了耳朵。
“要你命!”卻不料賀須彌忽然發聲狠,身如驚雷炸響,又似疾風忽起,一個箭步躍向山前,如鉢大的拳頭猛地砸向秦逸胸口。
那邊秦逸再三小心,終是有了一絲疏漏,驚詫間,賀須彌拳頭已經砸了過來,他此時再也無暇躲避,心底震撼之餘,唯有一提丹田真元,迎接下賀須彌這一擊拳風。
只聽咚的一下,秦逸慘呼一聲,身子如巨大沖擊蹦飛了一般,仰面向山崖另一側跌去,這邊賀須彌卻不追擊,反而愣在當地,竟是喚了句:“好膽色,好謀略,你這小子,倒是令賀某佩服了!”
這時纔看賀須彌胸腹部,嘩啦一聲響,那件雜色袈裟上竟被僻處一個一尺來長的口子,恍然間一道殷紅血線浮現,繼而撲的一聲,其腹部皮肉分開,鮮血登時飛濺。
賀須彌一把捂住肚子,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酒葫蘆,他一嘴咬掉葫蘆上的酒塞子,大口吞下幾口酒,又口中囫圇幾下,只聽撲的一聲,這賀須彌一仰頭,一低首,一口氣將酒水混着口水噴在肚子上。
霎時間,那腹部噴涌而出的鮮血竟止住了,外翻的皮肉緩緩粘了回去,血線如何浮現,又如何消退,一切竟又恢復如常。
這時賀須彌臉上浮現一絲慘白,再打量時,卻見秦逸也撐着身子站了起來,一抹嘴角鮮血,正用一種疲憊中帶着狠厲的神色,牢牢盯住了自己。
“哈哈,果然是好漢子.......”賀須彌撫掌大笑,再看秦逸時,不免有一絲敬佩之色,原來先前二人交手時分,那賀須彌暴起於瞬間,若對手時尋常人等,定是驚慌失措,或躲或逃者皆避不過其風雷一擊,但那秦逸卻乃是心志堅毅果敢之輩,當下判明生死界限,早知道沒有時機躲開這兇狠一擊了。
他心中思緒翻覆一瞬,如若電轉,便一咬牙,將心一橫,左手凝氣,化掌爲刀,迎着賀須彌拳風而上,此一變招,卻又是打了賀須彌一個措手不及,待收回拳勢時,招式已然使老,此刻卸去三成功力,卻仍騰不出時間來防禦秦逸這一擊掌刀。
於是風雷電閃一瞬,秦逸滿滿吃上一拳,被轟飛了出去,卻也爲自己迎來擊殺逐北僧賀須彌這武學大家絕無僅有的機會,他化掌爲刀,深深破開其腹部皮肉,乃至臟腑,自己以爲,卻是值了。
並且賀須彌少許的猶豫,這一拳竟未盡全力,也給秦逸留出了喘息保命的機會,現在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子,再不多言,只牢牢盯住了眼前對手。
賀須彌心生欽佩,竟被手中酒葫蘆向秦逸拋去,後者一愣,卻仍是沒有躲避,反而伸手接了過來,只聽賀須彌粗着嗓子吼道:“賀某沒想到秦兄弟竟是一位好漢,先前偷襲,卻是輕侮你了,這葫蘆中乃是西域邊陲的燒刀陳釀,秦兄弟不妨喝上一口,也算賀某向你賠罪了。”
他豪邁大笑,只是盯着秦逸,似乎是要看他敢不敢喝上一口,只見秦逸瞅了瞅賀須彌,又瞧了瞧手上酒葫蘆,原本不動聲色的臉上卻也輕笑一聲,這時他二話不說,徑直拔掉就賽,仰脖就是一大口酒水灌了進去。
這葫蘆所盛之酒又冰又冷,酒勁又烈又猛,秦逸大口喝上一口,只覺千萬刀子順着自己喉嚨劃了進去,渾身又似火燒,又覺痛快,只聽他叫上一聲道:“好酒!”言罷蓋上酒塞,又原樣將酒葫蘆拋給了這賀須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