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妙雖出自逍遙宗,但在逍遙祖師規範下,修得並非是天沐那等邪術,之後一路北上,又受悲天憫人的愚癡和尚耳濡目染,原本清冷的心逐漸向善,並不會將他人性命隨意罔顧,也自然無法以別人的生命力去救助踟躕子的性命。
踟躕子苦笑聲,搖手辯解道:“無趣小子,老夫既然知道你是逍遙的徒弟,便不會再求你用異術續命,只是若我肯將心中所知全數教你,再幫你救回逍遙宗現任掌門,你會否能分一點靈木真氣本源給我?”
“這樣…….”七妙一愣,沒想過這踟躕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不由想到,自己幾次與那寄靈神木周旋搏鬥,總算在陰差陽錯下吸取了其人一點靈木真氣,那真氣本源乃是生髮昇華靈木之氣的根本,自己所具有的本是不多,若給了他們人麼…….
“你不曉得,這六識丁甲乃老夫依着逍遙的要求所涉及,前後共十四間屋子,更有百十千萬甚至上億種變化,你要在其中找到逍遙宗被逮捕之人的下落,無異於/大/海撈針,而若有老夫指點的話嘛,可省你苦苦尋找之功…….”
“原來是這樣…….”七妙點點頭,心道丹陽等人安慰事關是大,自己既然能捨去冰魄救於冰,使寒水劍暫時失了劍魂,自然也能捨棄部分靈木真氣去救這踟躕子,他拿定主意,當下果決說道“這本源我得之頗少,少到沒得可分,我便將所有的靈木真氣本源渡與你好了,不過你要記得,不可用此術害人,不然我…….”
“你放心,我不會使這靈木真氣害人的!”不待七妙說完,踟躕子急忙出言保證道。
“如此便好!”言罷七妙一提真氣,急催體內靈木真氣,只見丹田生化,他手中隱隱托起一點綠茫,驀地清風送起,秋水寂靜,這幽暗的囚室竟是移行換景,一股強烈的生命氣息,霎時間踟躕子眼前百花盛開,萬物生髮,驕陽彷彿照耀天下,風水輪轉,天自清朗。
踟躕子眼前一亮,當即喝聲好,竟是一手舉起,凝其半邊真氣,一拍自己天靈蓋,只見一道輝光呼的一下,自其頭頂一探而出,二話不說,沒入到那七妙托起的綠芒之中。
綠芒晃動一瞬,如湖面投進一粒石頭,片刻又恢復了平靜,只見這道輝光凝住了綠芒,竟令其變成了一個球體的形狀,飄在空中時,並且發着幽光。
砰的一聲,那踟躕子的身體忽然摔倒在地上,七妙擡眼時,赫然發現其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這是…….”七妙睹此情景,頗爲不解。
“哈哈哈哈………”一陣大笑從綠芒中傳來“小子,不須驚慌,老夫尚在這裡!”
“哦?”七妙擡頭,看着身前那飄在半空的綠色光球,只見其中那道輝光化成淡淡虛影,竟是踟躕子之魂,原來其人用了秘術,將自己魂體裹進這充滿生命氣息的靈木真氣本源之中,暫時安居了下來。
“前輩,你既然已是一記孤魂,又何苦貪戀這塵世……..”七妙沒想到踟躕子找自己要這靈木本源,非爲保命,卻是做如此事情,當下搖搖頭不解道“須知魂體在塵世待的越久,日後進入陰間,越是要受到嚴懲,以我之見,你不如早入輪迴,投胎去吧?”
“胡說、胡說!”踟躕子棲身那團綠意盎然的靈木真氣在空中來回竄動幾下,幽閉的囚室中登時散出一股生氣,只見綠芒中忽然幻化出踟躕子那張臉來,他這一副面孔乃是細眉小眼、一撇八字鬍,下巴尖細,看着倒是滑稽。
踟躕子吹鬍子瞪眼睛一陣,對着七妙佯怒道:“無知無趣的小子,你不知道你踟躕子前輩一肚子學問本事,俺暫時棲身,不肯投胎,難道是怯了那吐着血紅舌頭頂着高帽踩着高蹺,蹦蹦跳跳來勾魂的黑白無常,懼了那地府閻羅殿裡掌管生死輪迴的十殿閻王?還是了那扒皮油炸抽魂煉魄的陰間小鬼牛頭馬面麼?你這晚輩,太小覷我了!”
他怒聲連連,晃動佈置,漆黑的囚室中一時幽光真真,靈木真氣帶來一陣幽香,七妙聽了好笑,心道你這前輩將怯了怕了懼了都說盡了,我還有什麼要說的,此刻他無意與踟躕子多說閒話,心中所繫爲二,一是救人,而是報仇,當下正色問道:“前輩……”
不料話未說完,在此遭那踟躕子打斷道:“什麼前輩前輩的,我雖是前輩,也不喜論資排輩,但與你這小子將輩分敘起來,你也要叫我一聲三師伯了!”
“哦?”七妙有些訝異,卻見踟躕子雙眼放點,八字鬍鬚兩相上揚,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他料想其人說話沒錯,果然,那踟躕子毫不掩飾道:“好好聽着,我與你師傅逍遙老祖本是師兄弟,他是我二師兄,所以你叫我三師伯是一點也不虧了…….”
“原來是這樣……..”七妙點點頭,心中恍然,既然明瞭輩分,他自當尊敬這踟躕子,雖然對方昔日裡被逍遙老祖封印在此,但那前塵往事既已隨風,逍遙老祖對自己既然有撫育之恩,更已仙逝,自己連當年老祖參與截殺自己親生母親一事尚且放下了,又何必計較這麼多。
更何況…….七妙深想一層,看這踟躕子也是個單純的人,要不當年也不會連自己要被逍遙祖師坑了還看不出,仍一門心思的替其設計這法陣,再說了,他修行了一生的各種逍遙宗邪術,如今卻以魂體方式困住這佈滿生命氣息的靈木真氣中,兩兩相剋,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小子…….小子……..”踟躕子大概見七妙神思,兩眼望空不知想些什麼,覺得這小輩對自己有些不尊敬,驅使靈木真氣撞了撞他的身子,卻奈何自己這一團真氣寄着靈體,無一是實物,綠光幾次碰觸七妙身子,卻都是一陣風似的穿過他的身軀,半分奈何不了其人。
“小子……你想什麼呢?”踟躕子飄到七妙耳邊喊道“既然名了輩分,怎的還不敘禮?”
“恩?”這一聲吼,倒是令七妙回過神來,他看踟躕子一副滑稽像,道聲無奈,長身站起,抱拳施禮,作一揖,正色道:“晚輩七妙拜見三師伯了!”
這禮數雖正,卻也算是施的勉強,踟躕子還有些不滿,嘴裡嘟嘟囔囔,魂體搖搖晃晃,正要說些什麼道,七妙卻早不耐他囉嗦,眼下兩人被困,別無出路,他卻突然從對方話中是想起了一事,搶着出聲問道:“三師伯,晚輩有一事要向你請教?”
“啊…….”踟躕子被他這一搶白,連原本要說什麼都忘了,他大概肚子裡話太多,憋得時間又是太久,總是想滔滔不絕的與人絮叨,這時七妙一聲恭敬請問,踟躕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他大概跟在那胤天童身邊太久,低眉順眼時間太長,好不容現在熬成了前輩,受人恭順,幸福來得太快,一時有些錯愕。
“咳咳…….”半響後,踟躕子纔回過神來,略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望着他的七妙,又晃了晃,笑嘻嘻的身子說道“大師伯嘛,你最好不要見到他,因爲他可不像你三師伯這麼好說話,也不記當年逍遙下套給我的仇,那傢伙可是打算要殺了你們逍遙一脈所有弟子來泄當年之憤的。”
“這樣啊?”七妙忽然想到,在自己困在虛空與現世那臨界點時,看到胤天童如何使出手段捉弄周涵止,他化作那道黑風,充滿兇厲之氣,宛若幽鬼降臨,是如此可怖,而那一道怨毒的眼神,更是勝似魑魅兇鬼,此人倒是不得不防。
“請問前輩,家師緣何與那胤天童結的仇?”既然上了心,要提防,七妙也就想着不妨再深問一些“難道也是因爲我師想要擺脫逍遙宗昔日形象,清除宗內邪術修行者?”
“不是不是…….”踟躕子一白眼道“你這小子怎麼將自己的師傅想的那麼壞,雖然老夫當年遭他坑了,卻也有幾分看不過眼了,逍遙那時雖然嚮往正途,遏令宗內衆人衆人停止修行那些需要害人害命,施用血、蠱毒咒,特別是需要害*、女子性命的功法,但也沒到了處心積慮將我們一一害死的地步…….”
他這一通批評,七妙只好老實受着,心中暗暗鬱悶,心想這踟躕子也真奇怪,當年被逍遙祖師騙埋在這法陣之中,如今還要替他說話,再者講了,先前踟躕子在胤天童面前損貶逍遙祖師時,雖也是一番的義正言辭,說的可都是相反的話語,七妙這麼想,雖然嘴上不說,卻是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飄在半空中的踟躕子。
後者見了這道目光似電,彷彿戳中心事,雖是魂體,臉卻驀地紅了,七妙恐怕他氣惱後又要說三說四,連忙搶着問道:“前輩,這胤天童與我師的仇恨,還請你詳說。”
“唉…….”踟躕子聞言,怒氣衝衝又無法發作,只好壓下心頭,轉而神思起當年望時,他嘆了口氣,說道“其實當年要滅掉此人,並非是逍遙做主,乃是全宗上下一致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