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識丁甲之陣,顧名思義,乃是借這安樂侯府自有的水牢中,佈下層層禁止,使時空一時錯亂,空間不斷更疊,並循環往復,若不識其法又陷在其中,不免會脫身無門,只能在極恆河沙、阿僧只、無世無量、不可思議、無量大數、那由他、坐無宥等七間房間無序反覆出現中不斷摸索,以至最終的崩潰。
並且,那踟躕子坦承,爲了加大其中變化,昔年逍遙老祖與他安排下了一共十四間屋子,一層是二十年前,不會隨着時間而發生任何改變的那七間囚室,令七間皆是在時間的旅程中順應自然而變化。
尋常人不通道行,進入時只看到一間普通的水牢,陰溼的環境,森然可怖的六間牢房,堆滿刑具卻因長年無人使用而落滿灰塵的一間刑室,而若有人以逍遙令激發,或有外人強行使力衝擊,則此陣自然發動。
並且在發動時,能以天地之力禁錮人一切法力修爲,這纔是此六識丁甲陣最可怕的地方,昔年逍遙老祖困住那胤天童魂體的制勝之招。
然而今日裡,七妙在尋王啓勝的過程中,被九華真人佈置的天爆符偷襲,意外發現了景後密道,又在不知不覺中激發身爲掌門信物,能御使六識丁甲陣的這塊逍遙令,本以化作骷髏並立坑道中的踟躕子與胤天童功力盡復,登時恢復人形,並要殺回這水牢內,求取一本寶書。
這寶書據說能修成通天徹地的本領,繼而登列仙班,不過其中真相,大概也只有最先的天沐道人知道。
這一時間,虛空中茫茫無邊,此處皆是流光幻彩,秦雪涵從自己所處的這間喚作那由他的囚室向外望去,倒彷彿這間屋子就是漂在時空亂流之中,前程沒有歸處,沒有盡頭。
一通在此屋中的還有三四個僕役打扮的下人,是安樂侯沈威帶在身邊的親信,此時他們一臉驚懼的瞅着秦雪涵,縮在角落裡,不敢出聲。
秦雪涵背對着他們,望着外面的虛妄世界出了一小會兒神,他心中隱隱擔憂,若是七妙跌入這虛空之中,又該如何找到出路,而自己一行人困在此,又不知什麼時候纔是盡頭。
出身半響,他這纔回過頭,見那三四個人抱着胳膊腿腳,面色痛楚,一邊又受着驚嚇,怕兮兮的看着自己,秦雪涵心下了然,這些人身上都有劍傷,想是那九華真人所爲,不過其人劍下倒是留了情,並沒有下的殺手。
看來這老道倒並非壞人,秦雪涵沒有見過九華道人出手傷人,看其道貌岸然的樣子,自然以爲其中有什麼誤會,先前七妙受其一擊,未能及時躍入屋中,雖然此事可能導致七妙身死,但秦雪涵並非偏激之人,幾人因誤會而打在一起,本來誰也沒有留守,有傷亡雖是遺憾,但卻難免,他不怪這道士,只希望七妙能夠逢凶化吉,逃過此難。
他卻不知,九華道人陷在這六識丁甲陣中,遇到這十幾名僕役偷襲,並非不敢殺了他們,而是生怕自己將這些人都殺了,又沒了功力,萬一需要挖掘出一條通道來時,至少有幾個人能使喚一下,顧忌於此,他纔沒有對沈府下人痛下殺手。
這時秦雪涵忽然一揮掌,送去一道真氣,那些下人面色一驚,正要呼叫時,卻覺一陣涼風入體,竟是說不出的舒爽,而身上劍傷也慢慢不痛了。
只見劍創之外血肉彌合,慢慢凝其了血痂,幾名下人面面相覷,對了個眼神,忙不迭的跪下向秦雪涵磕頭道:“多謝仙長,多謝仙長救命!”
“快起來快起來……..”秦雪涵搶上去攙那最離他最近的僕役,臉上只覺好笑道“我可不是什麼仙長,擔不起你們這麼大的禮…….”
他想着些人也很有意思,先前怕自己怕的要死,彷彿自己要把這些人吃掉似的,可他秦雪涵又不是老虎……..之後自己不過舉手之勞,他們感恩戴德的又像遇到了觀世音菩薩,秦雪涵遊走江湖多年,也是頗懂世情,知道小民總是無奈,對此,也不免嘆息。
他將這些人一一攙起,看了看他們的傷勢道:“先前那位道長倉促遇你們的襲擊,爲了防身,才刺了你們幾劍,不過傷口都在四肢,也不算深,想來是道長抱有仁心,不忍傷害你們的緣故,我想你們之間也許有些誤會,下次見到了,不妨先放下成見,解釋清楚再說。”
他哪裡知道,這些人被九華脅迫了一天,見其殺人立威,早嚇破了膽,先前他們對他秦雪涵也是一般害怕,大概緣由也是將他與九華這等修仙人士劃上了等號。
聽得秦雪涵爲九華道人開脫,幾人又不由得面面相覷一陣,終於有一人大着膽子問道:“這位壯士,你和那老道可是一路人?”
“恩?”秦雪涵眼睛一轉,咂摸出這句話的味道來,登時坦承道“秦某出自崑崙山,與此人素未相識…….”
“這…….”那最先被其扶起來的下人也是眨眨眼睛,一陣吞吞吐吐,想來是心中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位大哥想說什麼,便只管說好了。”秦雪涵展顏一笑,衆人如沐春風,只覺這握住寶劍的劍客倒是顯得沒有城府,非常的真誠。
這人終於吐一口氣,豁出去了似的,對秦雪涵說道:“秦壯士,你……你若不認識這老道,我勸你最好下次見到他時也不要多說話了,一看到他最好就趕緊跑!”
“恩?”此話怎講,秦雪涵心道剛纔黑燈瞎火,乃至自己點起火把,水牢依舊昏暗,情況未明時,自己與這道士倒是戰了一場,可那純粹是一場誤會,大家又沒仇怨,大不了下次見面時他搶先陪個罪,對方也是修道之人,難不成還要殺他?
“壯士,你是不知道啊…….”一名下人吞了一口唾沫,也是大着膽子湊過來說道“這道士可不是什麼好人…….他……..他…….”
“他殺人如麻!”一人最快,當即喊出來。
“怎麼說?”秦雪涵大爲驚駭,好奇心起時,催促這幾人把話說個清楚明白,只聽這些人七嘴八舌,將九華道人來此侯府中所作所爲一一說了個明白。
先前安樂侯府突降祥雲,九華落在侯府之中,其後便是擒了躲在枯井中的王啓勝,衆人誤認爲是安樂侯獨子的那位,再後惡鬥逍遙宗衆人並陳乃先,只殺的侯府門前一陣血雨腥風,衆人也被嚇得不輕,他們講到這些,秦雪涵便也明白,原來那枯井中三張天爆符乃是此道人所佈置,他點點頭,心道原來如此。
再說那侯府一戰之後,九華身邊小弟子也被他當做施法的工具隨意葬送了殆盡,然而這老道殺人立威,衆人皆已經嚇破了膽,敢怒而不敢言了,待再次看到此人,竟連那安樂侯府不可一世的沈威侯爺,都被他當做了下人使喚。
當時九華吩咐,要去水牢精華那鬼氣借屍還魂的王啓勝,一名下人學道:“當時侯爺百般哀求,直哭的鼻涕眼淚橫流,那道士卻是一副鐵石心腸,不禁不看在俺們侯爺只有這一個兒子的份上放其一馬,反而一把將我們侯爺推了出去…….”
衆人心中,都以爲天沐做法之下,那借屍還魂的當然是侯爺之子,其上纏繞鬼氣,大概也是那天沐道人法術的緣故,又怎能因此便將小主人殺了呢。
可是九華並不理會,他脅迫着衆人一同下來此水牢之中,要將安樂侯府中的小主人殺了,這沈威侯爺當然不肯,可是血肉之軀,僅十來個人,又如何與這九華真人一身道行抗衡。
便說是千軍萬馬,估計也難阻九華信手殺人,他不理會衆人哀求,可是一入到這水牢時,卻分明訝異了一下,咦了一聲。
“別說是那老道士了,便是我們幾個,一進入這水牢,也感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陰氣…….”一名下人憶起當時故事,心有餘悸的說道
“平時這水牢潮溼,涼風嗖嗖的,倒只是一般的寒涼,可是我們這次一進來,竟感覺裡面鬼氣森森的,特別恐怖……..”
原來沈威的脾氣,一向是看不順眼便打,倒是鮮有將人關起來看押的,大抵忤逆過他的人,被其胖揍一頓,也不需要再看再押了,可怎麼也是有那麼一兩人倒黴被關在此處過,故而沈威身邊這夥僕役也是來過這水牢的,以他們尋常人的身份,都能感受到水牢氣氛不同,這九華真人道行超卓,又如何不能查知。
只見他一揮拂塵,登時砰的一聲動靜,那先前自己兩名童子押解王啓勝進來的那間房喚作不可思議,這間囚室鐵門應聲而開,一聲動靜,塵煙滾動而出。
當時那種情況下,衆下人頓時汗毛也豎起來了,一人慘兮兮的回憶道:“開門那一瞬,一股黑煙冒出來,黑煙中看不見人影,卻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竟彷彿有一萬小鬼湊在一起哭號一般,俺們這些人聽了,直嚇得肝兒都跟着顫起來,恨不得生出四條腿,就想馬上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