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脣忽然吞噬少女倒影,黑蟻異變,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卻是一突然出現的女子爲石崖上這少女解了殺身的爲難。
這時危機化去,半空那女子一收紅綢,漫天綢緞竟似玫瑰含羞,化作片片花瓣慢慢聚攏,長空中紅綢剔透晶瑩的虛影淡淡散去,春紅消謝中,女子身影飄飄淡淡,緩緩落在地上。
“水月,你膽子可真不小,竟敢一個人偷跑出來…….”女子落地之後,白過少女一眼,略帶責備的說道。
“姐姐!”少女似是見到了親人。如今自己獲救,她喜不自勝,想二話不說撲上去時,又顧忌自己身邊突然竄出來的這斗笠漢子,一時有些疑慮,又有些提防。
這人面色黝黑,一副苗疆人士面貌,不似中土之人,少女不知其人是敵是友,她半揹着身子,一邊戒備着身前那漢子,一邊緩緩向喚作姐姐的那女子身邊退去,後者笑了笑制止她道:“水月,先前將你從這邱明教徒手中救下的正是這毒宗於冰於宗主,你可不要錯怪了好人哦。”
“這樣啊!”少女恍然大悟,原來先前這人一直埋身地下,就是在引導萬千黑蟻融化石脣,救出自己被困的倒影,她登時拜倒,深施一禮道:“小女子淩水月,謝過於冰於大哥救命之恩。”
“不敢當,不敢當……..”於冰是個面色冷峻的漢子,如今被這少女真情一拜,倒有些不知所以了,原來那落下來的女子正是與厲千仞關係莫名的凌霜華,此人乃是正道道統掌門凌縱雲之女,後面那被喚作水月的少女既然自承她爲姐姐,想來莫不也是凌縱雲的女兒。
果然,凌霜華輕輕捅了捅水月的腰畔,輕笑着責怪道:“父親明言你身子虛弱,要修滿至二十歲才能離開道統,你這次跑下山來,也不管老人家會不會爲你擔心,真是頑劣!”
淩水月邊笑邊躲,回身輕輕避開姐姐的手指,也是笑着說道:“我說姐姐,明明第一個偷跑下山來的人便是你了,怎的你還好意思來說我哈,難道這便是隻管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哈!”
“我又沒有……..”凌霜華嗔怒一聲,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趕忙收回口中的話,原來這淩水月幼時便患有頑疾,氣脈虛弱,散而不聚,不禁一直體弱多病,更有性命之憂,便是凌縱雲三位師兄弟一齊診斷,在當時也是無能爲力,最後唯有年齡最長着宗海鳴出了一法,由最善丹符的田中和爲其採天材地寶煉製丹藥補腎,叫淩水月在道統後山寒潭之中修煉凝水絕,以洗髓煉魄,而平素便有功力最超卓的凌縱雲用自身真氣維護女兒,宗海鳴,此法尚可維持,待到淩水月修煉凝水絕到二十歲時,纔可以恢復正常人的身子。
如此,縱使那道統典籍萬千,她也不能修煉無上仙法,但若能令其平安度過一生,便也是值得凌縱雲欣慰的一件事了,他在此女身上花費頗多心血,卻不料今日裡被其偷跑出了山來。
凌霜華不願提起她身患之病,怕觸及小妹心神,後者卻是一嘟囔小嘴,不滿道:“姐姐,我今年已經滿十六歲了,體內虛弱之症早就好了,不再發作也久嘍,你讓我終日悶在後山,只有幾個木訥的師兄弟陪着,這樣的日子你來過過看,可有與那魔教厲千仞一起逍遙山水的日子快活?”
於冰聽她言及魔教和直呼魔主姓名時,本來心中不大好受,然而後半句話一經少女口中說出,他登時恍然大悟,原來凌霜華之所以憑正道的身份來救援自己,卻是因着和厲教主有這層關係,他偷眼瞧過去時,只見凌霜華臉上驀地浮現半邊紅,口上也多增了幾分責備,輕聲罵道:“小孩子不明就裡,不要多嘴,這最後幾年乃是你一生平安的關鍵,做姐姐的決不允你胡來,我這邊喚父親來接你好了!”
“不要!”淩水月一聽她這麼說,忽然跳起來,手中向凌霜華扔去物,那凌霜華沒想到小妹會突然和自己動手,心中一愣,待看見眼前物時,卻是又驚又怒,只見她失聲喊道:“天爆符,水月你……..”
這天爆符乃是田中和所制,留給淩水月防身的咒符,其人乃是一帶丹藥符籙大師,所繪之符又是九華真人那尋常天爆符所不能比的了,凌霜華心知此物威力,哪敢大意,趕忙一提真氣,就要喚出紅綢法寶護住周身,便在這個當口,那少女忽然有拿出一物握在手中,凌霜華登時醒悟過來,呼喚一聲道:“天燭龍火!”
她一把扯開手中防禦,轉爲就要伸手去抓那淩水月,果然,眼前飄來的那天爆符砰的一聲,隨煙消雲散,不過是一件幻術仿品罷了,這時淩水月玉手捧過一個龍頭燭臺,那龍頭嘴裡輕吐細微火苗,看着頗爲幽淡,淩水月望着面前的姐姐笑了笑,忽然一口氣吹過,噗的一下,火苗熄滅,而着少女的身子,也就隨之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凌……凌姑娘…….”於冰也是大吃一驚,趕忙向凌霜華詢問究竟道,但他此時再說哈,因着厲千仞的關係,已經於不知不覺間,對凌霜華又多了幾分尊敬。
“唉……..”凌霜華對着虛空嘆了口氣,那天燭龍火乃是一件使人可以暫時遠遁的法寶,原來這淩水月正是憑了此物,偷偷跑了出來,凌霜華一邊想着,一邊搖搖頭,面色略有些惆悵。
“凌姑娘不要過於着急,我這就喚所以毒宗的弟子,叫他們助你一起找尋令妹……..”聽了先前她們的對話,於冰明白,那淩水月身上有着頑疾,卻又任性出走,非要趕緊找回來不可。
“不要緊…….”凌霜華對着於冰笑了笑,一攤手道“我姐妹素來有心神上的聯繫,她既然能知道我在哪裡,還找了過來,那麼我當然也能尋到她了,反正我們也要留在南疆救援逍遙宗諸人,這兩件事就一併進行吧。”
於冰聞言點點頭,看這臉色略顯惆悵疲憊的女子時,心底又忽然生出了一絲憐惜。
...….……
古庸城內,風雲色變,原本鬧鬼的民居被野火燒成一片灰燼,火光繚繞之中,一物忽然發力,竟激得漫天火雨向圍攏的衆官兵衝去。
千鈞一髮之際,七妙一襲白衣,飄飄然落至,舉手間,一片清冷幻化而出,無數霜花凝結,蒼穹落下細雪,平地泛出銀白,舉手間,野火肆虐未成,已然盡滅,然而七妙身畔跟着一個錦衣打扮的青年公子,卻是並不想就此罷手,纖指揮過,一片桃花飛瓣,漫溯時殺氣流溢,輕如蟬翼,利若刀片,驀地揮動時,正撞入那原本的鬼物,現在堆滿灰燼,滿地殘骸的所在。
撲通一聲巨響,赫然竟是一個巨大的肉球迎着片片桃紅,衝上了半空,這錦衣公子正是逍遙宗現任宗主沈丹陽,只見他身法不停,兩手搓動,無數桃花落英繽紛,又似翩然彩蝶,不斷從他兩扇玉手之中片片飛出,這桃花花瓣若有靈性,追逐着涌上半空的肉球,將其團團圍攏,並且宛若利刃的花瓣不斷割裂這肉球的身子,一時之間,肉球之上血水漫涌,其形甚是可怖。
“欺人太甚!”一個聲響突然炸起,這正是那天沐平素裡的聲音,從那肉球中傳出,帶着一股無上的魔力,桃紅花瓣一經這魔音覆住,登時一聲輕響中,化作一片青煙爆去,霎時之間,脆響不斷,青煙升騰,沈丹陽送去的花瓣都都凝住了自己的真氣,此時卻經不起七妙一聲嘶叫,其人功力,也是高超。
見不能成功,沈丹陽也便停下手上花瓣,他與七妙遙相而立,一前一後封住了這肉/團突圍的機會,然而那肉/團一陣翕動,全身上下血水奔涌,鮮血赤紅凝重,源源不絕,倒是分外豔麗詭異,轉眼間肉/團像是洋蔥般,忽的層層剝開,一時間,其中紅光大盛,七妙注目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這肉/團之中竟裹着一個不着片縷的之人。
只見此人乃是抱膝握着的樣子,肉/團忽然一瓣瓣剝落,片片打開之中,那人長身站起,其身上冰膚玉/肌,猶若被霜雪染過一樣聖潔白淨,更吐散着幽蘭的氣息,這人緩緩站起,露出極美的身姿,其人面若桃花,脣紅赤豔,他驀地睜開眼,眼前脈脈清光一現,打量過來時,嘴角含笑,正是不一般的妖異。
身若扶柳之姿,眼若雙瞳剪水,說不清的嫵媚,看不透的妖嬈,這正是那逍遙宗衆叛子,七妙與天沐共同的師兄,一生的宿敵——天沐。
只見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影影綽綽之間,原本肉/團上剝落的肉片紛紛化作赤紅血雨,晶瑩赤紅的血水覆住了天沐周身,清風滌送之間,竟大而化小,搖擺之間,又凝成了一條血紅的袍子,裹在了他的身上。
這袍子寬大,露不出雙手,天沐赤着身子,裹在鮮紅袍子之中,正如盛開的牡丹花團,是那樣的耀眼,錦簇,往來逃奔不及的官兵一時被這人閃耀的神采晃了眼,迷住了心神,鏗啷一聲,竟連手上的兵器都跌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