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流轉無窮極,悠悠難覓前生後世,世人苦苦追尋,是竊竊,是惴惴,是浩浩蕩蕩,也僅有百年,放在蒼茫宇宙之中,不過一瞬,是如此的渺渺,寂寂,令人嘆息。
古庸城外,三四里不遠,威哉青山,浮着宛若眉黛的夜色,晴空萬里,蒼穹投下銀燦燦的月光,染白了整個星河,照亮了整個大地,此時古庸城外,染着夏風,青山一腳,正站着四個人,佈置成一個法陣。
一人手中劍披着霜雪,舞做銀龍,透出數道真氣,正是踏着奇異的步法,在平地之上邀月而舞。
另一人卻是隱在月影背後的黑暗中,他黑衣高冠,握着一柄名爲紅葉的寶劍,其間長約五尺,劍身明亮,若春水流動,這人一手將紅葉指向法陣中心,居中狂飆而舞,宛若銀龍嘯叫飛舞的那人,一手捏着兩指,當胸而立,正在垂目做法。
他便是天下兵盟赫赫有名的芒星劍冠玉,在他的對面,又佔着另一人,正是日前被這幾人救回來的陳乃先,只見他一手背後,身子微弓,另一手凝聚上了精純劍氣,竟是間不容髮,不斷向居中而舞的那劍者身上激射而去。
那劍者以自身爲引,御劍而行,不斷攪動了陳乃先射過來的金剛摩羅劍氣,只見這些劍氣受了他劍舞引導,逐漸行程了一道亮若星辰的漩渦,並向虛空升起,這人舞劍的身影越來越快,越來越誇張,劍身發出陣陣輕吟,正舞在漩渦的中心。
還有另一人卻只是束手站着,他背後背了一柄大劍,看樣子沒有出手的意思,卻給人一種蓄勢待發之感,正是兵盟那添具勾陳星,修煉天心一劍的許東來。
青山之上,另有一人揹着手,蹙着眉,立着步子,他身形頗正,便如一顆挺立不朽的柏樹,又是含威不露,宛若一柄即將刺破天穹的孤劍,這人就這麼立在半山腰上,注視着裡其不遠處那四名劍者佈置之下的法陣。
他不說話,心思卻是沉重,忘了忘天,月亮又向上爬了一爬,這時此人揹着的手忽然動了一動,其中好像握了些什麼東西,被他攥的是更緊了。
…….…….
回到沈府水牢,七妙心神大駭,只見那從逍遙令上生髮出的七彩光線細若春蠶吐絲,卻是如此源源不斷,絡繹不絕的侵入他身軀之中,轉眼間竟已刺入他丹田氣海,吸取澎湃的水寒真氣。
那水寒真氣乃是真仙遺寶所化,又其實好易與的,當即不受控制的應激而起,就要蓬勃爆發,七妙心驚,冷汗直流,心道若這水寒真氣發作起來,只怕踟躕子師伯和丹陽師弟在這爆發範圍中,定難保全性命。
“七妙師兄!”沈丹陽也是眼見七妙爲救自己而受困,心中大急,就要施法相助時,忽然一道幽光一閃躍出跳在他面前攔下,急忙阻止他道:“小子,莫要衝動!”
沈丹陽擡頭時,看這道幽光自然是那踟躕子,他焦急求助道:“三師伯,先前也是你讓我去試那逍遙令,眼下情況,還請你速想個法子出來救我七妙師兄。”
“這逍遙令上竟藏着如此妙絕的法術機關……..”踟躕子當日知道事情厲害,他眼珠一轉,自語道“這不知是那一代逍遙宗宗主在其中佈置下種種術法禁止,只待有不識趣的人用真氣莽撞一試,便會自行激發禦敵…….”
沈丹陽聞言眼睛朝他一瞪,那先前不識趣的人,不就是自己麼,可要不是踟躕子言語攛掇,以他心思重重的性格,又如何會冒險去試那逍遙令,現在正話反話都讓這踟躕子說完了,可是什麼主意他也沒拿得出來。
沈丹陽心一橫,暗想道無論如何也要救得這七妙師兄,照這樣看來,似乎是誰對這逍遙令出手,便會遭其攻擊,第一次是自己用真氣試探,被逍遙令施展了攝心術,第二次是七妙爲救自己,施出水寒真氣,激發了逍遙令七彩光線牢牢將其困住,若不得已間,只要自己將踟躕子這團幽光投向那逍遙令,是不是能將他的攻擊盡數吸引過來,倒是幾人再想辦法,相救這位三師伯…….
他這樣想着,眼神不自覺掠過踟躕子寄身的靈木真氣,踟躕子縱使沒了身軀,內裡元靈深處也是忽然一個哆嗦,他驚見沈丹陽大有深意的望着自己,心中大驚,猛然叫道:“等一下,老夫有主意了!”
“兵雷正氣,兵雷正氣!”踟躕子與七妙交結這靈木真氣,自然知曉對方不知從哪吸收了不少的兵雷正氣,被沈丹陽眼神一瞪,他於這危機中忽然靈光乍現,高聲叫道“兵雷正氣正是這逍遙宗邪術的剋星!”
雖然沈丹陽尚未發難,但若他這般老狐狸早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危機關頭,踟躕子已經算是扯着嗓子在喊胡話了,竟把自家逍遙宗術法毫無顧忌的說成了邪術,並且因爲他喊的急切,這呼聲中又多了一種哭腔。
一聽他喊出這句話,沈丹陽暗地裡的動作一停,那七妙聽見時,卻彷彿福至心靈,靈犀頓開,霎時間,只見他略一運氣,周身氣流一震,先暫時將那被逍遙令七彩光線激的狂暴不已的水寒真氣控制起來,登時氣海中水寒真氣一隱而沒,又一個瞬間,七妙周身卻是積雷之聲轟然大作,雷聲轟鳴,他身上忽然生髮出一種異樣的閃光,隱隱竟有電茫流竄,而氣海之中,竟是有數道兵雷正氣應着異動,生髮出來。
這數道兵雷正氣應激而起的瞬間,囚室內氣氛驟然一變,只見以七妙爲中心,電茫急躥,一股真力化作狂風巨浪,霎時間,早將周身由逍遙令中伸出來的七*線攪散了個一乾二淨,七妙只覺身子一輕,已由那逍遙令束縛中脫困而出,然而此時他身不由己,體內雷之力竟自行沿着氣海丹田不斷生髮,又由四肢百骸噴薄出去,一瞬間的雷暴驚奇,轟的一聲,只覺那原本大放光彩的逍遙令慘慘哀鳴一聲,撲通一下,就被這股雷擊之力衝擊的跌下了半空。
“好爆裂的冰雷正氣!”踟躕子嚇得夠嗆,他一身逍遙宗修爲,皆爲那逍遙老祖禁止修行異術之前所學,說不得掌握了許多禁書秘術,這兵雷正氣之中浩然雷電之力正是此等異力邪術的剋星,踟躕子心中一哆嗦,若還有雙腿,估計就要給七妙跪下了。
眼看着那逍遙令向自己這邊跌過來,他哪裡敢去接,忙不迭的駕起靈木真氣,一團幽光化作幽幽綠火,瞬間向後急躥而去。
倒是沈丹陽眼明手快,腳步橫移瞬間,探手而出,便是將那逍遙令接在了手裡。
這逍遙令甫一入手,殘留在他之上的冰雷正氣噼裡啪啦的暴起幾聲脆響,炸在沈丹陽雙手之上,激起一片焦黑,沈丹陽咦了一聲,手上略施真力,只見宛若桃花飄落的瞬間,他手上自然而然的褪下一層焦黑皮膚,雙手又恢復得潔白如玉,不染塵華。
“七妙師兄,這好激烈的兵雷正氣,你又是因何際遇而得,竟能使用如此得心應手,丹陽真是好奇了!”只要師兄無事,旁的他完全不已爲意,只是笑道。
“唉…….”七妙臉上浮過一絲尷尬神色,原來剛纔兵雷正氣自行涌出迎敵,侵略如火,異常爆裂,完全脫了他的掌控,他便如這兵雷正氣寄身的一截木頭一樣,只是個支撐他們的載體罷了,哪裡稱得上得心應手的使用,倒是這兵雷正氣飽含着原主人雷若彤那嫉惡如仇,暴烈的脾氣,與七妙的性子卻有那麼一絲不符,便回顧先前那場雷爆,他就要暗自頭痛了。
“哎呀呀,宗主令啊!”踟躕子見危險已無,不知從水牢哪個角落一把飛了過來,搶到沈丹陽跟前打量他手上捧着的逍遙令時,只見這紫檀木上已是焦黑一片,哪裡還能辨那筆力遒勁,仙力昭然的逍遙二字了。
“七妙你這不孝小子,這可是歷代教宗傳下來的宗主令啊!你使用法術時,就不能悠着點,自己脫困即可,幹嘛要把這寶物毀了……”踟躕子到底是逍遙宗舊人,這番話唾沫橫飛,卻真是發自真情,目睹這猶自冒着黑煙,被雷擊的焦黑的逍遙令牌,他一方面頗感心疼,一方面又是想到,沒了這逍遙令,三人便似眉頭的蒼蠅關進了迷宮裡,除了橫衝直撞外,再沒有辦法使用逍遙令停止這六識丁甲之陣了。
“也不知這逍遙令是否被你擊的壞掉了,還能不能用來控制六識丁甲之陣…….”踟躕子心疼的牙齒直抽,一方面又是滿含擔心,沈丹陽聞言,對着逍遙令打量一番,他卻是沒有責怪七妙,只淡淡說道:“七妙師兄緊急之時,爲求脫困,使用雷擊之力傷了這宗主令牌,也是不得已爲之,不能怪他…….”
他這話說的輕鬆,七妙心中頓時卻是涌過一股熱流,他心知沈丹陽這便是以自己宗主的身份,對師兄的行爲一肩擔起,爲之辯護。
這時忽然一聲爆響,只見那鑲嵌四間水牢的那面牆上,塵囂頓時掀起,如一蓬霧氣霍的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