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帝京的天氣就跟蒙了一層麻袋似的,陰沉沉、灰濛濛,偶爾颳起狂風,風捲着殘雲。
網上有人調侃,不知又是哪位道友在渡劫,看這樣子,估計要位列仙班了!
車子行駛到半路,宮小白才發現外面居然飄起了雪花。
準確來說,不算雪花,是晶瑩的、細小的雪粒,跟食用鹽一樣,砸在車窗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宮小白趴在車窗上往外看。
爲防偷拍,玻璃上貼了層黑膜,她看到的沿途景色都是黯淡的,像舊時代的電影畫面,黑白模糊。
啊,突然想起來,這是今年帝京的第一場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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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下雪她都會想到宮邪,想到跟他一起在雪地裡放煙花時的場景。
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宮邪發來短信提醒她注意保暖,她笑着回了個“放心”。
剛準備把手機塞回包裡,鈴聲又響起來,這回是電話鈴聲。
她接起,“喂,姚琪,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用來接我,我讓司機直接開車去酒店。好,待會兒見。”
司機小李說,“太太,到地方了我等着你,還是……”
“別了,可能會有很多同學,大家聚在一起有不少話題聊。你先回吧,不用一直等着我。”宮小白擡起頭看着前方道路,“等結束了我再給你打電話……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小李搖頭,笑容憨厚可親,“不麻煩。”
到了舉行婚禮的酒店,宮小白坐在車上往外看,偵察地形,在腦中模擬從哪兒下車比較安全且不會被人發現。
參加別人的婚禮,要是因爲她造成騷亂就不好了。
宮小白忽然在門口瞥見了姚琪的身影,她穿着拉風的軍裝,站在酒店門口如一棵松柏,筆直、醒目。
宮小白不做遲疑,推開車門,下車,回頭跟司機說了聲,提足往前走。
姚琪一擡眸就發現她了,以軍中速跑的速度衝了過來,張開雙臂抱住她,“寶貝兒!我想死你了!”
宮小白被她巨大的衝力撞得往後趔趄了一步,定定神,伸手抱住她,開心道,“我也很想你啊。”
姚琪退開,雙手搭在她肩膀上,上下打量她,“我日,你打扮得也太幾把漂亮了,存心來砸場子吧!”
宮小白:“……”許久不見,她真懷念大姐大說話的方式。
她知道要來參加誰的婚禮,所以沒做打扮,就穿着最普通的一件白色羽絨服,下面配加絨的黑色牛仔褲,短靴。
姚琪撅嘴吹了口氣,額前的劉海被她吹得翻起,又耷下。她挽住宮小白的手臂,將人拖拽着往裡走。
邊走邊八卦兮兮地問,“聽說你當大明星了啊,我都看到網上的新聞了。”
宮小白笑得燦爛,“是啊。”
“你這跨度也太大了,當兵和當明星,八竿子打不着。”姚琪摁了電梯,兩人走進轎廂。
“還好還好。”宮小白忙轉移話題,“你什麼回帝京的?”
提起這個,姚琪就有說不完的話,“我上週跟你打電話那會兒,剛提交完申請批假的報告。你知道的,尖刀戰隊裡有多難請假。我軟磨硬泡、好話說盡了才讓總教官給我批了一個星期的假。我想省着點用,昨晚凌晨三點纔到的帝京,今早五點就起來幫忙,我都快困死了。”
說着,她腦袋枕在宮小白肩膀上,閉上了眼睛,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睛一閉上,我就能睡着。”
“難怪你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馬上就抽時間換,我爸給我帶了禮服過來。”
宮小白猶豫道,“你……不介意啊?”
電梯“叮”一聲,門打開,兩人走出去。姚琪偏頭問,“介意什麼?”
“你爸爸再婚……我以爲你會……”她結結巴巴地說,委婉的表明了意思,她相信姚琪能聽明白。
“嗐!你說這個啊,我早就過了叛逆的年紀了。”姚琪領着她穿過走廊,地板上鋪了紅毯,踩在上面鬆軟無聲。
隔着一扇門,裡面人聲沸騰,熱鬧非凡。
姚琪卻沒着急進去,而是靠在門邊的牆壁上,歪頭看着宮小白,脣角牽起迷人的微笑,“我老爸爲我操心大半輩子了,以前我脾氣太犟,不服管教,總給他惹出一堆事。他怕我反感,就沒再考慮感情事,也有可能是忘不了我媽吧,一直單着。以前還有我陪伴着,我去軍營後,一年都沒幾天假期,他寒暑假在家就一個人,挺孤獨的。”
她嗤笑一聲。
漫不經心的笑容裡,藏着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和愧疚。
宮小白看着動容,陪她靠在牆壁上。
姚琪說着感人至深的話,卻吊兒郎當地抖腿,“這老頭兒也是夠好笑的,一個月前給我打了個電話,遮遮掩掩地提了想再婚的事,問我同不同意。”
說到這裡姚琪又笑了,她側身看着宮小白,眼睛閃動着光亮,“我跟你說,他當時那個戰戰兢兢的語氣,都沒法兒形容了。就好像……我不答應,他不就結婚似的。你說他傻不傻?”
眼見姚琪的眼睛裡要涌出淚水,宮小白及時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我們進去吧。”
姚琪吸了下鼻子,不再往下說,摟着她進去。
推開門,她們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姚軍。
他罕見地穿了身正式的黑西裝,繫着領帶,頭髮都梳了上去,露出額頭。
不知將姚琪的話聽去了多少,姚軍神色複雜,眼眶微微泛紅,嘴脣顫動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宮小白先打破了平靜,“老班,好久不見啦。”
姚軍回過神,侷促地笑笑,顯然把宮小白當成了大紅大紫的明星,“學霸小白來了啊,快進來,裡邊有暖氣。”
姚琪走到姚軍面前,擡手幫他正了正領帶,吐槽道,“能不能好好整理一下,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最起碼要笑笑吧,千萬別擺着教訓學生時的冷臉。”
姚軍跟聽話的學生似的,連連點頭,“哎。”
裡邊是個可容納十幾張桌子的大廳,來了不少人,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
有火箭班的同學們,姚琪的同班同學,新郎新娘雙方的親戚朋友,其中大部分都是明德一高的老師。
大家一看到宮小白就睜大眼睛尖叫起來,嚇壞了一幫老師們。
宮小白居然看到了高三班主任,嚇得趕緊別過臉,拉着姚琪鑽進裡邊的休息室。
她後來聽班羣裡同學說,當初她考上帝京的高考狀元,班主任開心得跟過大年似的,在羣裡一連發了好幾條消息。結果,宮小白沒去上帝京大學……
她現在有點不敢見他。
姚琪一臉莫名其妙,“怎麼了?”
“我看見高三班主任了,所有的老師中我最怕的就是他。”宮小白靠在門板上,喘了一口氣。
在大姐大的學習生涯中,從來沒有過“怕老師”三個字,對宮小白的畏懼表示不能理解。
門“咔噠”一聲。
宮小白驚悚地看過去,休息室裡的衛生間走出來一個男人,拿着白毛巾擦着頭髮,身穿白襯衫,配黑西褲,腳上穿着涼拖。
擡眸看見宮小白,猴子咧嘴一笑,白淨的麪皮頓時生動多彩,“喲,首長夫人!”他立馬甩下毛巾,擡手敬軍禮,“首長夫人好。”
“……”宮小白還能說什麼,笑着回,“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
猴子一本正經地說,“爲人民服務。”
姚琪哭笑不得地在猴子腦袋上摸了一把,本來剛洗完的頭髮就夠亂了,被她薅了一下,髮型更亂。
“你夠了。”姚琪斜眼道。
宮小白曖昧的眼神在他們倆之間來回轉悠,挑了挑眉,忍着笑,戲謔道,“他,跟你一起回來的呀?”
姚琪睨了一眼,嘴皮子動了動,“跟屁蟲。”
猴子:“不想讓我跟你一起你早說啊。”
姚琪:“難道不是你非跟我回來,說要拜見岳父大人?”
猴子:“我……”
姚琪:“怎麼不說了?欠揍!”
話音落地,她就擡起手肘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作勢要暴揍他。猴子下意識往後跳開,躲開她的攻擊。
宮小白靠在門邊,雙手抱臂看好戲。看猴子熟練的躲避姿勢,平時沒少被虐。
姚琪挑釁地朝猴子勾了勾脣,然後抱起牀上裝禮服的盒子去了衛生間,“陪首長夫人好好聊,我去換身衣服。回來再收拾你。”
猴子撓撓頭,耳朵根子紅了。
兩人私底下小打小鬧也就算了,在別人面前,他一個大男人被慘虐總覺得沒面子。
宮小白覺得這兩人太逗了,一時間想起了許多姚琪當初追猴子的糗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一笑,猴子就以爲她在無情的嘲笑他。
他掩飾性地拎起毛巾擦頭髮,解釋說,“其實……我是讓着她,真打起來,她不一定打得過我。”
越解釋越心虛,宮小白大笑,“你確定?姚琪的武力值我是見識過的。你?打得過姚琪?難道在我離開這段時間裡,你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果然是在無情地嘲笑他。
恰是這時候,衛生間的門哐噹一聲拉開了,伴隨着女子不滿地吼叫,“日啊,姚老頭子什麼審美,這裙子不是我的style!”
猴子:“……”學渣姚琪居然飆出了英文單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