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宮邪的舉動着實輕佻了點。
捂嘴巴什麼的有點像跟小孩子玩鬧。
圍觀的教官們包括雷毅都有些吃驚不已,尤其是梟鷹軍校的那些教官們,都跟宮邪共事過,他是什麼樣的性子,他們不說了解十分,大概也瞭解個七八分。
到現在才明白,這位爺哪裡是有一顆金剛鑽的心,分明是沒遇上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眼下,百鍊鋼成了繞指柔。
他們哪裡知道,宮邪捂住宮小白的嘴,是怕她說出更令人遐想的話。
宮小白眨眨眼,扒拉下他的手,轉身跑去了射擊位。
宮邪垂下手,蜷了蜷,掌心還殘留着柔軟的觸感,似有一片花瓣拂過,輕輕地,帶着獨特的香味兒,纏在他心頭。
斂了斂心神,他專注地看着宮小白。
兩人站在各自的射擊位上。
雷毅打了個手勢,宮小白和莫揚同時射擊,每一槍的先後順序幾乎一致,細細聽槍聲,還是能辨得出,莫揚比宮小白打的快一點。
碰上專業性的比賽,宮邪的神色更爲凜然,兩腿分開站立,雙手背在身後,左手握住右手腕,呈一種輕鬆的跨立姿勢。
他目光銳利如鷹,盯着宮小白扣扳機等細節動作。
宮小白在此之前只射擊過三次,她的射擊動作並不熟練,六槍之後,她的動作明顯開始緩慢,落後於莫揚約莫一槍的時間。但她之前一直在訓練瞄準,精準度顯然超過了莫揚。
莫揚射擊完十次,宮小白還剩下一次。
“砰!”
她打出了最後一槍。
兩百米外的靶子,他們這些人用肉眼還不能準確判斷出兩人的分數。
宮邪眯着眼睛,望向跑去揭靶的教官。
他心裡有數,宮小白應該贏了。
一來,那丫頭好勝心強,既然先提出要跟人比試,心裡肯定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贏;二來,他親手教出來的人,不會差,他有信心。
教官已經跑到近前,因爲在跑過來的途中已經看過兩人的成績,暗暗壓下心中的驚訝,冷靜地報成績,“10靶,十槍,83分,分別爲十環2次,九環3次,八環1次,七環4次。”
這是莫揚的成績。
教官看了眼宮小白,帽檐下的眼睛閃過一道光,“11靶,十槍,93分,分別是十環5次,九環3次,八環2次。”
這是宮小白的成績。其中正中紅心的次數有一半,最低環竟然是八環!
聽到成績的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雷毅壓着嗓音,在秦灃面前打聽,“這是哪位軍官家的小姐?”這樣的技術,絕對私底下練過,想來想去,他猜測,小姑娘可能出生在軍官之家。
“難道是柳中將的女兒?”那家的閨女大概就是十六七歲。
秦灃淡淡一笑,不語。
當然是宮首長家的小姐。
莫揚耷拉着狗狗一樣的單眼皮,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白淨的臉上寫滿了失落。
原本還因爲打槍的速度贏過宮小白而沾沾自喜,轉眼就打臉了。人家又不看速度,只看最後成績。
他心裡雖然憋屈,卻也是服氣的。
“我贏了!”宮小白蹦起來拍着宮邪的手臂。
宮邪握住她的胳膊,不讓她像毛猴兒一樣上蹦下跳,輕笑,“我看到了。”
宮小白布滿汗珠的小臉浮現狡黠的笑,“那我的獎勵呢?”
她兩手攤開,像是現在就要。
宮邪微笑着問,“你確定現在就要?”
宮小白傻了一瞬,她的獎勵好像不能在光天化日下給。
“回家再說。”宮邪趁她糾結的工夫開了口。
一個小時後,幾個教官簇擁着宮邪,一同往食堂走。
雷毅還在戰戰兢兢解釋,“因爲不曉得爺要留在這裡吃午飯,沒提前吩咐食堂大師傅給做點好吃的,爺別嫌怠慢了。”
宮邪說了句不介意,冷冽的目光卻在瞥向身邊的小女孩時,變成暖融融的笑意,讓人想到大片繁華盛開的景象。
雷毅歪了心思感嘆,這位爺真是有一副好皮相。在軍中多年,也沒能將這一身如玉的皮膚染成黑炭,精緻的面容更是不減損絲毫。哪像他們這些人,長年累月,個個變成黝黑的糙漢子。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在宮邪看過來時,宮小白也仰頭看着他。
他這眼神……是以爲她會挑食嗎?
於是,她抓着他的手,強烈表示,“我也不介意。”
宮邪笑了笑,攥住她的手。
食堂裡,一盆盆的大鍋菜已經準備好了,放在最前方几個拼在一起的桌子上。
遠遠看去,葷素搭配,色澤誘人。還有切好的一塊塊西瓜,擺在大大的鐵盤子裡,每人過去都能拿上一塊。
飯菜的香氣飄散出來,令飢者更飢。
訓練了一整個上午的新兵,排隊站在最外面的過道,一個個額頭滿是汗水,臉曬得黑紅黑紅,卻沒有因爲眼下是休息時間就露出疲憊慵懶的神態,打飯的時候也保持着筆挺的站姿。
食堂裡的桌椅乾淨整潔,共有五排。
雷毅領宮邪到最裡面一排的最後一個餐桌走去。
桌子兩邊各放着一條板凳。宮邪坐下,兩腿分開,穩穩地姿勢像是在扎馬步,宮小白則乖巧地坐在他身邊。
秦灃和莫揚坐在他們倆對面。
雷毅安排好座位,連忙小跑到廚房,吩咐裡面的師傅隨便炒幾個熱菜出來。
一面又想到幾人也算忙了一上午,這會兒肯定餓了,他着急忙慌地拿了幾個餐盤,打了幾份飯,送到了桌子上。
“爺,你們幾個先吃着,已經讓師傅在炒菜了。”雷毅笑眯眯說。
宮邪把其中一個餐盤推到宮小白麪前,淡聲說,“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雷毅說,“你們先吃着,我去後面看看。”
宮小白拿了筷子就低頭開吃,宮邪低聲問,“吃得慣嗎?”
“唔……”塞了滿嘴,她咀嚼幾下才說,“吃得慣啊,學校裡就跟這差不多,我喜歡吃大鍋飯。”
秦灃、莫揚:“……”
“吃得慣就行。”宮邪輕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幫她把礙事的帽子摘下來,放在一邊。
宮小白額頭出了汗,髮際線上的胎毛打着卷兒黏在一起,有幾分說不出的可愛。因爲熱,她的皮膚呈現一種很好看的粉紅,不似太陽底下暴曬的那種通紅,只想讓人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
可她的吃相,又實在稱不上雅觀。嘴邊總不小心沾上飯粒,有時候察覺到了,她就伸出舌尖舔進嘴裡,沒察覺到,就任由它們掛在她的脣邊,當點綴。
莫揚不經意間擡頭,便看見爺一雙眼睛裝滿繾綣柔情,再想到他平日裡的冷漠,他都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半晌,宮邪拿起筷子,低頭默不作聲地吃飯。
宮小白抽空看他一眼,發現他吃飯的樣子跟在天龍居和宮尚大廈的辦公室裡都不一樣——粗魯了不少。
她見過他在家吃飯的樣子,優雅自成,像個天生的貴族紳士,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光是看着他,她都能吃下兩碗白米飯!
但他現在,吃飯速度明顯加快,動作隨意。他兩腿分開,一條腿屈起放在桌下橫槓上的動作帶着點迷人的野性。
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了,宮邪到了這裡,變成了與以往全然不同的一個人。
“看什麼?”宮邪側目看着她。
宮小白卻笑了,傻傻的。
宮邪不明她笑的點在哪兒,用筷子挑了豆角里的瘦肉放她餐盤裡,“趕緊吃,這邊午飯有固定時間,再隔一會,你想吃第二盤就沒有了。”
雷毅在給他們每個人打飯的時候,都多加了飯菜。宮邪這話意在取笑她能吃。
宮小白當然能聽出來,朝他吐了下舌頭,“當我是豬啊,一盤就夠了。”
這時,雷毅端着一盤紅燒肉和爆炒雞丁過來了,身後的一個小兵則端着兩樣素菜,都是熱氣騰騰,剛從鍋裡盛出來的。
“幸虧廚房裡還有食材,不然真怠慢了。”雷毅客氣道。
“不客氣。”秦灃擺擺手,表示他真的太講究了,筷子卻不由伸向那一盤色香俱全的雞丁。
不曾想,筷子半途被人攔了一下。這個桌上,敢截他筷子的人,除了……宮邪,還能是誰。
一晃神,雞丁和紅燒肉都被推到宮小白麪前,伴隨着宮邪那清清淡淡的語氣,“正在長身體,多吃點。”
秦灃差點摔了筷子。
——
幾人在天陽落山之前回到了天龍居。
下午陽光強烈,宮邪帶着宮小白練了室內短程射擊,她現在整個人累得像一株蔫巴的小草,澆下一盆水都別想恢復活力。
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宮小白換上涼爽的短袖短褲,抱着一盒冰糕,邊用勺子挖着吃邊看電視。
暑假作業目前一個字沒寫……
須臾,宮邪下樓,在她旁邊坐下,顯然也洗個了澡,穿着淺灰色的運動褲,黑色短袖衫,露出肌肉勻稱、皮膚白皙的手臂。
回到家,他又恢復成那個優雅矜貴的公子哥了。
宮小白抿下一口奶香味的冰淇凌,兩條腿盤着,以屁股爲支撐點,一點點往他那邊蠕動,像一隻行動不便的蟲子。
宮邪眼睛看着電視,餘光早就注意到她了。
一伸手,將她抱進自己懷裡。
宮小白安心地枕在他胳膊彎上,露出個比冰淇凌還要甜的笑,“你沒忘吧?”
宮邪垂眸,“忘什麼?”
“就是你在訓練場答應我的事啊!”宮小白踢了下腿,表示自己的不滿。氣得她都想把這喝冰淇凌蓋在他臉上了!
她個子不高,一雙腿卻生得又長又直,瑩白如珍珠,晃眼得很。宮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沒忘。”
宮小白轉怒爲喜,挖了一勺冰淇凌吃下去,“那你答應嗎?”
以後都跟他一起睡!一直爲這個目標而奮鬥!從不停歇!她都快被自己的勵志感動了。
宮邪捏着她下巴,“要我答應可以,有條件。”
宮小白一下子炸毛了,從他懷裡坐起來,“爲什麼還有條件?不是給我的獎勵嗎!哪有給獎勵還講條件的?你太會剝削了。”
喲,現在還會用“剝削”這個詞來形容他了。
宮邪看她跟只野貓一樣弓起身子,無動於衷,“不講條件也行,獎勵不給了。”
“……”宮小白瞪他一眼,瞬間偃旗息鼓,“好吧,你說。”
宮邪:“以後每天早上六點起來跑步,跑到七點。”
宮小白愣了一下,還以爲是多難辦的事情,原來是跑步啊,她以前在學校裡也跑過步,“沒問題。”
宮邪趁機道,“放假期間,只要有一天沒跑,晚上就別想進我房間。”
宮小白:“那我來大姨媽怎麼辦?不能劇烈運動。”
宮邪:“……”
“來……那個期間,休息。”他臉色有一瞬的不自在,忽然想起之前她來例假,把血蹭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