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清瑜真人心中悔恨,他沒想到佔據了南宮夏身軀的妖孽會是如此厲害,竟是讓他帶來的弟子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他此時唯有避開無數的劍氣與冰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東逃去,至於其他同門,他雖然也想去照顧一二,但他此時卻已是無能爲力。也不知那妖孽爲何不肯放過玉華宮之人,竟然似是想要像將他們全部殺滅一般。清瑜一路東逃,身邊同行之人漸少,等到一切平靜,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殺意之時,他這纔回過身來,此時他已是靠近城池,而他的身邊,卻是沒有玉華宮弟子存在。
一個都沒有。
且說南宮夏將所有能看見的可以移動的紅影全部殲滅之後,他這才停了下來,他將此劍舉起,然後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其中,便見有無數的暗淡的影子向此劍飛來,很快便已被劍全部吸入其中。
“劍下亡魂”,不知爲何,南宮夏心中傳來這一種想法,當他有這種想法之時,他全身的靈力竟是以極快的速度散去,以至於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與此同時,他眼中的紅色也隨之散去,但他還未認真去看自己所造成的一切之時,他便已無力的躺在地上,對外界之事已是全無所知。
經此一役,玉華宮精英弟子損失巨大,多數弟子均是屍骨無存,甚至有一些已然修至元嬰期的弟子與長老的元嬰都沒有發現,要知只要修至元嬰期,就算身體已死,那元嬰也可以脫離軀體而存在,甚至也有可能修成仙靈之體,進而渡劫爲仙。
若是讓外人知道已然亡故之人無論是普通靈魂還是元嬰之體,都已被吸入劍中,他們又當作何感想。
至於那些被吸入劍中的靈魂的下落,也許唯有盈媗與素欣知道而已,當然,琴姬也可能知道一些,只是三人不會講出而已。
不知何時起,天空便已陰沉起來,爾後便有閃電擊下,條條閃電劃過長空,如轉瞬即逝銀龍一般,陣陣閃電之後,磅礴的暴雨傾盆而下,暴雨之大,條條雨線竟似是將天地連爲了一體一般,除了閃電與茫茫雨霧,竟是再也無法看清其他東西,而在這暴雨之中,所有的聲音也僅有雷電之聲與雨線之聲。
雨幕之中,琴姬執傘立於雨中,此時她沾有血跡的衣衫依然未換,但她的傷口卻是已然無法看見,也不知已幾乎完全沒有任何靈力的她,是如何在如此重傷之後還能以這麼快的速度癒合。
此時琴姬執傘站於雨中,她雙眼望向遠方,臉上略有哀傷之意,她想去打尋南宮夏,但又看了看腳下的粉紅色的冰屑,又想起了南宮夏此時的身體,便沒有向外踏出哪怕是一步。倒也不全是因爲她不想讓這些粉紅色的冰屑沾污了自己的雙足,更是因爲她此時幾乎沒有靈力,也不知去哪裡尋找南宮夏,況且,她更是知道南宮夏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琴姬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寒冷,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微微搖搖頭,這才轉身回到一間未毀的屋中,她將紙傘收起,然後換去溼衣,她將溼衣收好,這才和衣躺在牀上,只是不過多久,她的呼吸便漸漸停息,而她的身體亦是越來越淡,最後便是消失不見。
這一切的變故,均是與她自身的靈力已然耗盡有關。
不過多久,閃電便已消失不見,但暴雨依舊持續到了晚間這才漸小了起來,時至半夜之時已化作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等到清晨之時便已是雨過天晴,但空中依然溼潤,清晨的陽光撒下,竟是在西方形成了兩道絢爛的彩虹,內裡一道完整清晰,外邊一道則是缺少了天頂的存在。
清脆的鳥鳴存來,這纔將南宮夏從昏迷中叫醒,初醒的南宮夏先是努力擡起幾乎脫力到無法擡起的雙臂,他先是揉一揉有些混亂髮痛的頭,這才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青翠的葉子以及清晨初開的花兒。
南宮夏此時全身痠痛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幾乎都沒有,只是他此時正坐於泥水之中,使得他不得不用盡全力來到一處微微乾的地方,看着身邊有許多殘敗的枝葉混在泥水之中,這些枝葉明顯不是被暴雨所打。
南宮夏心中先是微微一愣,他凝眉想了一想,這纔想起了昨夜之事,只是他一時竟是無法確定此事是真實還是夢境,畢竟昨日他似乎是有受到許多外傷,而且有幾處還傷得極重,只是此時他的身體雖然無力之極,但卻是沒有傷痕的存在,哪怕是一點小小的劃傷都無法找到。
沒有傷口的存在,可是,自己所着衣服上的破損又當如何解釋,這些破損明顯與利器與術法有關。
一時間,南宮夏竟是無法想到此事的真假,於是他便移步向前而去,同時在想昨日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是沒走幾步,他便發現了一些破敗的兵器,南宮夏加快腳步,又在另外幾處地方發現了殘肢,人類的殘肢。
此時,南宮夏這才知道昨日之事並非夢境,而是真實的存在,昨日玉華宮圍攻自己與琴姐姐,他便是極爲自保,然而他畢竟力孤,對方還未盡全力,他就已是無法支持,再後來,便是琴姐姐受了極重的傷,然後之事就變得極爲模糊,自己似乎如發狂一般胡亂劈砍,然後自己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南宮夏擡起手中所提的含光劍,含光劍入中微涼,猶如往日一般沒有任何變化,南宮夏便開口道:“盈媗,你可否告訴我昨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這些人是不是死於我的手上的。”
含光劍依然如故,並沒有任何變化,南宮夏微微搖搖頭,然後才繼續向前而去,走了不遠,他又發現了幾處殘肢斷臂,此時他已然想起,昨日許多人在被自己殺死之後,然後又被冰晶化爲了冰屑,只見一些低窪之處,那些地方的雨水明顯帶有些粘稠的紅色,南宮夏又怎會不知它們是何物。
這其中,又怎會沒有南宮夏相識之人?又怎會沒有他相交之人?要知南宮夏可是在玉華宮呆了數年之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南宮夏無力的前行,心中自是冰冷,此時,他只想找到個活人,以期對方告訴自己昨晚之事,只是一場夢而已。
或者,找到琴姐姐也好。
然而南宮夏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完整的人體。許久之後,南宮夏終於回到了七絃谷所在,他看着院中的混亂,看着那幾間被破壞的竹屋,南宮夏心中一片冰涼,不過多久,他便如發狂一般衝向竹屋之中,只是他找遍了所有竹屋,無論竹屋是否被破壞,他都找過,只是根本沒有琴姬的身影。
琴姬隨身必帶的七絃琴尚在,琴所用的所有東西都還在此處,只是琴姬卻已不知所終。
“難道,是自己在無意間殺了琴姐姐?!”面宮夏小聲道,他努力回想昨晚之事,但所有的結果便只有琴姬受了重傷,然後南宮夏自己便失去了理智胡亂劈砍,劍氣與冰晶之下,多數人都被劍氣所殺,然後又被冰晶化爲冰屑,根本分不出身份來。
想了許久,南宮夏更是確定琴姬的失蹤很有可能是自己無意間殺了對方。南宮夏渾渾噩噩的走出了竹屋,他信步而行,也不知自己要去到何處。
若說殺死了許多玉華宮曾經的同門,南宮夏心中也只是極度悲傷而已,畢竟他修行日久,心志堅定,況且當時的情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那南宮夏在拼鬥中殺死了玉華宮弟子,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所以南宮夏雖然會難過,但卻不會是如此現在這般。但殺死了琴姬卻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南宮夏的記憶之中,琴姬雖然淡然,但對南宮夏卻是極好的,琴姬先是在南宮夏最無助的時候救過南宮夏的性命,然後又在許多時候教過南宮夏修行之法,甚至後來送給自己的幾個法寶都是救過自己,那玉骨在玄冰洞救了南宮夏,那水晶又在長生殿中救了他。
所以南宮夏雖然也曾懷疑過琴姬,但事實上他一直都將琴姬當作自己長輩的一般看待,他雖然叫琴姬姐姐,但在南宮夏的心中,琴姬卻並非是姐姐這般簡單。
可是此時,琴姬卻是死在了南宮夏的混亂之下。這又讓南宮夏情何以堪。
南宮夏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處,只是這般前行,前行,雖然他的身體已是極度的疲憊,好幾次,他摔倒後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便靜靜的躺於地上,躺於泥濘之中,等他有些力氣之時,他又才繼續前行。
開始之時,他還在想琴姬之事,但是到了後來,他的心中竟然變得一片空白。
卻道劍樞之中,盈媗正坐於銅鏡之前,只是此時銅鏡中所顯現出的是盈媗自己微顯疲憊的臉色,而非外界之事。
“媗兒,你又何必強行幫他,你也知道,就算他的軀體被對方完全摧毀,他也不會死去的。你如此做,只會讓你自己受到傷害而已,這樣對你,對他都不好”說話的,自然是盈媗的姨娘素欣,此時她輕撫着盈媗的長髮,心中卻是微微一嘆。素欣所說之他,自然是指南宮夏了。
“我只是不想讓那像孃親的女子受到傷害而已。”盈媗笑道,此時她想去看外界之事,但卻是沒有動手,其原因便是她也不想見到血腥之事。
“你。”素欣搖搖頭,然後伴她一起坐了下來,這才又道,“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是你孃親的。”
盈媗只是淡淡一笑,她並未多說。她雖然相信自己姨娘所說的話,但她心中卻還有一絲奇怪的感覺,一絲奇怪的憧憬。
只是事實真是如她二人相像的一般嘛,也許,此事只有琴姬自己知道吧。
或許,琴姬自己可能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