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已過中天,橫貫蒼穹的星漢也已漸漸西斜,朗月照耀之下,羣星卻是顯得有幾分暗淡,在此時的薄雲之下更是閃爍不清。只是此時那輪明月似乎也顯現出了幾分妖異的紅色,讓整個蒼穹都給人一種想要擇人而噬的寒意。
此時已是後半夜。晚風習習,卻未能吹散江面上那朦朧的霧氣,江水東逝,映射着兩岸點點的光芒,光芒在薄霧之中明明暗暗,卻是給人一種有別於凡世神秘的美麗。然而這種美麗卻是夾雜着森森殺閥之意,自是讓見到他的人感覺到了陣陣的心寒。
江畔一處被廢棄不久的渡口之上,渡口微顯破敗與蒼涼,戰亂一起,哪還會有人在戰場附近行船,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正是此時,有五人站在這被廢棄不久的渡口之上,他們凝神望向東南方向,久久不語,不知何時起,才聽到一聲輕嘆,只聞其中一人說道:“如此,菡兒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菡便是那姜蘊芝的本名,而說話之人,正是她的父親,也就是血靈宗宗主兢耀。
“宗主放心,女公子聰慧,自是知道進退之道。況且此事由白虎堂堂主悉心策劃,應當不會有事的。”河魂道,話雖如此說,但他心中卻是沒有任何把握,畢竟此事雖是由白虎堂堂主悉心策劃,但實施之人卻還是喋血盟的死敵,也便是盤踞江北的長生堂修士。
“可是門下另外兩個弟子卻要就此放棄了。”兢耀道,血靈宗門下弟子培養不易,而此時損失的二人,卻還是血靈宗後輩中最具有潛質的弟子之一。
“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爲此事獻身,他二人也應安息了。”河魂道,兩個門下弟子的命運在如此輕易之間便被定了下來。
“嗯。”兢耀點了點頭也不再談論此事,作爲血靈宗宗主,又是喋血盟盟主,他自然是深知取捨之道,他轉過身來望向江北方向,然後才又開口道,“其他五派,可是聯繫的如何了。”
“稟宗主,其他幾派均表示會以本門大業爲重,均會在計劃間期前來援助。”說話的,更是玄武堂堂主王千華,他與青龍堂堂主陸平則分別聯繫其他五派的。其實這個問題兢耀已經問過,此時再問一次,也只是因爲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萬分小心而已。
“朱雀堂堂主現在可有消息。”兢耀道,輕風扶過,卻讓他感覺到了幾分溼氣,他伸手理了一理鬢角,將髮際的溼氣拭去。
“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我曾也問過呂玉笙,自從唐蔽瑕進入長生堂主殿之後,他二人便也沒有了任何聯繫。”河魂道。他口中的呂玉笙便是白虎堂堂主,而唐蔽瑕則是朱雀堂堂主。他二人多年前便已潛入了長生堂中,以爲以後反攻作爲伏筆,只是多年已過,唐蔽瑕卻是再無任何消息。
“他們,也是到了應撤回來的時候了。”兢耀道道,此時他看着茫茫江面,然後開口道,“現在,是時候了。”
“是啊,多年的仇怨,便可以在這一夕之間就此解決,喋血盟的分裂,也會在這一夕之間得到整合,就算此次計劃不能完全奏效,我們還有其他後續方法,此次,卻是絕對不會再有其他變數的。”洛姬道,此時此刻,她自是知道李姳韻已然行動,所以她纔會有如此信心。
可是事實真如她所想像的一般嘛,在一切都未成爲定果之前,這一切的因果,也許唯有上蒼知道吧,也許就連上蒼都不知道曉的,畢竟結果是一直在變的,不變的,唯有規則。
卻道山丘之上,姜蘊芝見南宮夏所用的棋盤已被對方擊飛,她便提劍去架斬向了南宮夏的刀,至於自己的安危,她一時竟是沒有時間考慮。此時此刻,南宮夏的含光劍卻是剛剛取出。
“走,快走,離此不遠便是聖門所在,到了那裡,我們纔會是安全的。”姜蘊芝道,說話同時她雙手執劍架住了對方的刀鋒,然而對方的修爲卻是太高,她拼盡了全身靈力,這才堪堪架住而已。
被她架住了刀鋒的執刀修士冷笑一聲,他嘰裡咕嚕說了一些南宮夏等人聽不懂的話,然後才取出另一隻手向姜蘊芝腹部按去,他手上綠芒閃現,其上似乎還有鬼哭之聲,此掌若是擊實,那後果卻是不堪相像。
如此景象,南宮夏正好看在眼中,他的心中似乎被什麼觸碰了一下,然而此種情況很快便已被他心中的狂怒所取代。此時此刻,他所見到的世界早已變成了血紅的顏色,此時此刻,他只想將眼前的一切斬成碎片。
僅此而已。
南宮夏以含光劍向那執刀修士斬去,含光劍上頓時便已爆出數丈長的劍芒,二人本已離得極近,那修士自是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就已被含光劍斬成兩段,而劍上的寒氣也讓他凍成了冰雕,沒有血跡噴出,冰雕倒下,卻已摔成了片片冰屑。
紅色的冰屑,看起來似乎極爲鮮豔,但帶給他人的,卻唯有死亡的恐懼。
他的靈魂已然修成靈體,完全可以不依靠肉體而存在,只是他的靈體剛要逃離此處之時,那將自己殺滅的神劍上傳來一股極大的吸力,任他如何掙扎,最終還是免不了被吸入劍中的命運。淒厲的叫喊響徹了天際,但是這聲音除了讓在場之人感覺到幾分寒意之外,還能有何作用。
正在此時,另一位手執彎刀的長生堂修士也執刀向南宮夏擊來,刀鋒四周還有四隻厲鬼張口向南宮夏撲了過來,只是當那厲鬼見到南宮夏手中之劍時,竟是不敢再行向前,似乎是微微一愣之後,厲鬼竟是向後退去,那修士見此大怒,他彎刀轉向,正是向那倒戈的厲鬼擊去。
姜蘊芝見此機會自是不願放過,她手中的卻塵劍夾帶着灼熱之氣向彎刀修士擊去,那卻塵劍擊在了對方的彎刀之上,雖是非將對方如何,卻是阻了他的攻勢,此時那四支厲鬼撲在了他的身上咬噬,那修士便已發出了淒厲慘叫。
他的痛苦並未持續多久,因爲南宮夏的含光劍已然擊到,寒氣之下,他亦變成了片片冰屑。他的靈體,自然也是逃不過被含光劍吞噬的命運,他的一生基本以煉化他人靈魂而修行,到最後,他的靈體又何嘗不是被他人吸入法器之中。只是他的靈體會不會被含光劍所煉化,執劍之人卻是並不知曉的。
因果循環,當真是報應不爽。
姜蘊芝見轉眼已然解決了兩名勁敵,她心中自是極爲開心,只是當她轉頭望向南宮夏時,卻見南宮夏亦是望着自己,只是他泛出紅光的眼中竟是透出點點的嗜血之意,見此,一股無名的寒意在姜蘊芝心中蔓延開來,竟是讓她的行動都有幾分僵硬起來。
此時,南宮夏眼中所能看見的,卻只有一個個紅色的身影,他雖然感覺這身影好生熟悉,但他的心中卻是隻想將斬成碎片。此時,他便提劍向下斬下,劍氣未至,劍上的陣陣寒氣就已讓姜蘊芝呼吸都感覺到了困難。
此時,離南宮夏最近的自然便是姜蘊芝了。
“南宮夏,是我,是你的師姐蘊芝,不是你的敵人。”姜蘊芝用盡最後的力量喊到,如此近切的靈壓之下,姜蘊芝發現以她的修爲竟然連提劍還手的力量都沒有了。
聽到此話,南宮夏卻是感覺到好生的熟悉,再看見眼中那似乎是熟悉的紅色的身影竟然是如此的孤單無助,見此,他的劍卻是在距離姜蘊芝還有數寸之時便停了下來,磅礴的寒氣逼來,姜蘊芝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就要被就此凍結了一般,不過很快姜蘊芝竟是感覺到寒意迅速散去,陣陣暖意傳來,姜蘊芝感覺自己的身體亦是輕了起來,她感覺那劍上似乎是幸福之國的大門,她更有一種想要飄飛過去的衝動。
姜蘊芝在南宮夏的眼中是爲紅色,倒不是因爲姜蘊芝此時身着紅衣,而是南宮夏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均是由不同程度的紅色組成,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姜蘊芝在內的。
南宮夏想要弄清這一切因果的想法很快便已被自己心中的暴虐之意所取代,他執劍繼續向下壓下。
“快走,大師兄已經瘋了。”一位血靈宗弟子道,他與另一位血靈宗弟子本來是在與第三個長生堂修士糾纏,但見南宮夏竟然想殺姜蘊芝,他二人自是大驚,趁南宮夏停頓之際,他二人便捨棄了長生堂修士而向南宮夏的劍架來,同時將姜蘊芝向後推去。
含光劍將這兩個血靈宗弟子的身體斬開,同時將二人變成了冰雕,而二人的靈魂亦是被吸入了含光劍之中,根本入不了輪迴,等待他們的,似乎唯有永恆的痛苦。
姜蘊芝在被推開之後,那種溫暖的感覺很快便已散去,轉而變爲刺骨的寒意,當她反應過來後,與她同行的二人都已死亡,死在了來幫他們的南宮夏的手中,屍骨不存。
正當南宮夏想要繼續將眼前的紅色人影全部抹殺之時,卻見一柄長杖自自己的後背刺入,從胸前透出,南宮夏的力量就此散盡,雙目也回覆了清明,但雙目清明的他已然知道此杖自心臟而過,已是一處致命之傷,此時,南宮夏想要做的,便是元嬰放棄這具身體而去。
只是這一切都還未實施,他的意識竟然便已就此渙散。
“*&(*%¥**((&&*&…………&&”剩下的太生堂修士笑道,當糾纏自己的二人被此人殺死後,他便舉杖向這人偷襲而來,不曾想竟是一擊得手,他一掌擊在被自己擊傷之人的背後,然後將杖拔出。
“南宮夏。”姜蘊芝大聲道,見南宮夏已向自己撲來,她便將南宮夏抱住,只是她的身體剛剛從寒冷中復甦過來,哪有力量真正將南宮夏扶住。在不經意之間,南宮夏手中之劍卻是自她的右肩刺入,直倒沒柄。巨大的寒意襲來,很快便已讓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夜色朦朧之間,他二人便一同向山崖之下落去,也不知他們會落向了何處。
此處山崖卻是並不太高,只是那餘下的長生堂修士下山去尋這二人時,竟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落下山崖之人,又怎麼會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人家的計策而已。
此時,洛姬便取出一個以寶玉雕琢而成的人像,若南宮夏見到,自是可以認出這人像正是他自己。此時洛姬一手拿着玉像,另一隻手卻在玉像前虛畫着一些艱澀難懂的符號,口中也在念着一些奇怪的話語,玉像之上紅芒閃現,而洛姬的臉上,也出現有一些詭異的笑意。
然而不過多久,洛姬便感覺到自己的力量竟是無所依着,那無所依着的暴虐之氣向她反噬而來,卻是讓她不得不生生打斷了自己的儀式,然而縱是如此,她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只聽她開口道:“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