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一連幾天都打不起精神來,漸漸地犯困起來。浣紗幾個丫頭生怕驚擾了她,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小鈴鐺急急地跑進來,愁眉苦臉的。
"噓!王妃睡了,別吵她,這段時間她累壞了。"浣紗悄悄將她拉到一邊。
小鈴鐺連忙捂了嘴,她咋咋呼呼的,多虧王妃性子好,纔沒挨訓。從沈府喪事之後,王妃的確嗜睡了些,她連忙壓低聲音,小聲道:"我知道了,可是浣紗姐姐,爺要穿王妃做的那件春衫,你看怎麼辦啊?"
浣紗一愣,笑了:"王爺吩咐,你就去找啊。"
小鈴鐺苦了臉:"可是,爺要去會友,王妃的針線……"她不敢議論主子的女紅不好,想着措辭,唉,王妃做的衣裳倒還像那麼回事,兩個袖子長短有一點差別,但不細看倒沒什麼,關鍵是那繡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節約針線,明明繡的是猛虎,怎麼看怎麼像只貓,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
那樣子穿出去,別人還不笑她家王妃,王爺也真是的,都不替王妃的名聲考慮一下。
"好了,既然王爺喜歡,你瞎操的什麼心啊?"浣紗笑着推她,小鈴鐺聽了,笑了:"我真是笨,好,我聽姐姐的。"
冷嘯風按時出現在望江樓的時候,衆人莫不驚詫了一把。
"我說哥哥,你家是窮得請不起針線師傅了嗎?"雷霆上前盯着他身上的“花貓圖”看了半天,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同座的幾人也是熟識之人,紛紛上來打趣。
"去!個人愛好,難道不可以?"他輕捶他兩下,倨傲地昂着頭,這可是他媳婦親手做的,雖然繡功不怎麼精湛,但這是他最喜歡的衣裳了。
“可以可以!”衆人打着哈哈,心裡都在揣測,這明顯是猛虎圖,繡成這樣到底是哪位繡孃的主意。
角落裡一名紫色蟒袍男子也起身,手中端了杯盞走過來:"九弟來晚了,得先罰酒三杯!"
"大皇兄恕罪,各位恕罪,小弟身體欠佳,滴酒都不能沾的。"他拱了拱手對衆人笑着。
大皇子居高臨下地站着,眼裡露出一抹蔑視之意,撇撇嘴角:
"喲,九弟成親了就是不一樣,怎麼,怕不聽弟妹的吩咐人家跑了嗎?哈哈哈,大家說是不是啊?"大皇子端着杯盞,大有他不喝酒不罷休的架勢。
雷霆見狀,忙打圓場道:"呵呵,大皇子說得對,咱們九王爺今時不同往日了,夫妻恩愛,琴瑟和鳴,自然不能讓咱們九王妃生氣,我們也得見諒不是?"一邊將椅子撤去一張,將輪椅安放進去。
大皇子望了望他坐在輪椅上的身體,又瞥了眼跟他親密說笑的雷霆,目光晦澀難明。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什麼,看着冷嘯風道:"對了,後日就是正月十五了,這可是九弟成親後頭一次宮宴,九弟不會再躲在府裡了吧?"
冷嘯風應了:"那是自然,怎麼說都要漸漸太后祖母,我家王妃的名字還是她賜的呢。"
“說起弟妹,你們成親這些天,都沒個空閒的時候,你大嫂唸叨了好多次,說要請弟妹過府一敘,又聽說你岳家事情繁多,這次宮宴可一定要好好讓她們妯娌說說話。”
“大皇兄說的極是!”冷嘯風淡淡點頭,又跟其他公子說話。
大皇子目光中露着一絲譏諷,不再發一語,雷霆見場面有些冷場,連忙站出來插科打諢,充分發揮了他花花公子八面玲瓏的本事,一頓飯吃得還算順利。
只是隔日,京城百姓們又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九王妃看着是個美人,女紅卻一點都拿不出手。
當事人沈傾城跟個沒事人兒一般,她壓根兒都不知道這麼一回事,聽見這事傻了眼,但隨即就放在一邊了。
“王妃,奴婢提醒過了,王爺還是執意要穿那件衣裳!”小鈴鐺自責地認錯,他家王爺不知道怎麼想的,難道王妃名聲不好,他很高興嗎?
“沒關係,我女紅不好那本就是事實,人家說就讓他們說唄!”沈傾城其實也有點鬱悶,自己本身就有一次不光彩的經歷,這一回蹩腳女紅的事,無異於舊疾復發,自己在別人眼裡,簡直就是一個恥辱,不說皇室,就是平民百姓之家,也是不能容許的。
沈傾城不責罰她,小鈴鐺更覺得自己失責,她是丫鬟,理應事事照顧周全,此時自責得低着頭不敢再擡起來。
浣紗走進來,拉了拉小鈴鐺,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走到沈傾城跟前道:"王妃,後天的宮宴,聽說女眷們都會向太后娘娘獻禮,您看?"
沈傾城正捧着一本話本隨意翻看着,聽浣紗的話,微微皺起了秀眉,擡起頭來:“一般要送什麼禮物?”
浣紗早打聽過了:“金銀玉器,古玩字畫,個人才藝應有盡有,聽說去年大皇子妃親自上陣表演鼓面上跳舞,極得太后歡心。”
她殷殷地看向沈傾城,她“哦”了一聲,眸色淡淡的又開始翻着話本。
小鈴鐺想補救自己的失誤,連忙道:“王妃,大皇子妃去年跳的舞可厲害了,聽說一面小小的鼓,她硬是跳了近半個時辰,一次旋轉十幾圈,竟然都沒有跌下來,連太后娘娘都贊,大皇子妃的技藝可謂一絕,無人能敵!”
說到大皇子妃的舞蹈,她的眼睛都放着光,去年她家爺沒去赴宴,她只是從旁人那裡聽來的,好想親眼一睹那樣的風姿。
沈傾城瞄了她一眼:“你很喜歡跳舞?”
小鈴鐺意識到自己不該在九王妃面前說大皇子妃的好,連忙搖頭道:“不,奴婢只是替王妃擔心,宮宴在即,王妃您也該早些準備,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又不是歌舞伎,爲啥要娛樂大衆?”她不屑地一撇嘴,懶懶地往榻上一靠。兩個丫鬟還在下面等着她發話,若有需要她們做的好去做,可是沈傾城再沒有說話,只是拿起話本看起來。
兩人面面相覷,不由苦笑,王妃不會就這樣空着手去赴宴吧?
沈傾城瞥見她們一臉擔憂的樣子,放下手中的話本,嘆道,“你們放心,我不會空着手去的。”
“王妃準備了什麼禮物?”兩個人眼睛亮晶晶的,沒有看見王妃準備啊,難道,她有什麼特殊的禮物?
沈傾城見她們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心中嘆氣,她哪裡準備什麼啊?
忽然瞥見手中的話本,她眼睛一亮,拿起在手中揚了揚:“看到了嗎?就是這個!”
“啊?王妃,這個書攤上到處都是,怎麼入得了太后的眼?”小鈴鐺垮着小臉,浣紗也輕聲嘆氣,她家王妃,真是有點倔!
“好了好了,你們放心吧。我這個可是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沈傾城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兩人不禁隱隱有些期待。
說幹就幹!沈傾城立即分工:“浣紗,磨墨!小鈴鐺,去王爺書房裡拿些紙來,要最好的雪浪紙……”
一聲令下,幾個丫鬟手忙腳亂地忙起來。沈傾城口述,浣紗執筆,小鈴鐺一邊磨着墨,一邊幫忙將寫好的紙攤開吹乾。
“不好,這字大了些,再小一點……對!”沈傾城指揮着,她想,編寫四庫全書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忽然,浣紗握着筆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雪白的紙上,慢慢地暈染開來。
“啊?怎麼會這樣?”沈傾城哭笑不得地看着一張已經寫滿的紙上出現的墨跡,有點懊惱。
浣紗愧疚地站在一旁:“王妃對不起,奴婢不小心……”
“行了行了,還是我親自動手吧!”說着,她將兩個丫頭趕到一旁,自己動手寫起來。
晚上冷嘯風進屋的時候,不由驚住了,墨竹在房門外已經將輪椅放進一個小隔間裡,他擡腳想走進來,鋪了一地的紙張,連只腳都放不下。
“城城,你這是在幹嘛?”他看見他的小媳婦正在伏案疾書,聽見他的聲音,連頭都沒有擡,只是道:“那些都已經幹了,你來得正好,幫我收起來吧。”
冷嘯風詫異地彎下腰,撿起一張張白紙:“真假美猴王、取經女兒國、盤絲洞鬥妖……”
“呀,你小心些,別給我弄皺了!”沈傾城一下子飛奔過來,小心翼翼地抽走他手中的紙。
“這麼寶貝?”冷嘯風挑眉:“城城你到底在做什麼?”看着手中被抽走的紙張,此時正被她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心裡有點不爽,難道他堂堂大活人還比不上幾張紙?
沈傾城小心翼翼地將寫滿了字的紙張撿起來一張張疊起,一面指揮他也幫忙,趁空對他眨眨眼:“這是我要送給太后的禮物啊,後天我們可是要赴宴的啊!”
這全都是你寫的?”冷嘯風不禁咂舌,不敢置信地看看她。
沈傾城皺着眉,揮動着有些痠疼的手臂:“你看我容易嗎?寫了這麼多?”說着她又綻開了笑,討賞地握住他的手臂:“你說我的禮物好吧?保證沒有人聽過這些故事,而且還不花什麼錢!”
瞧她累成這樣,能說不好麼?冷嘯風不覺有點隱隱期待,到時候太后看見這些東西,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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