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開接到齊天朗的電話的時候, 她正犯困,昏昏欲睡,桌上的稿子都變得模模糊糊, 面目可憎。
“霏開, 父親的車被撞了, 你幫我到醫院看看, 我隨後就到。”
“什麼?撞了?”
“也不是撞了, 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沒什麼要緊。你先幫我去醫院看看,我這邊還有二十分鐘才結束。”
齊天朗正在外面採訪。
林霏開收拾了東西去醫院。按照齊天朗給她的號碼, 聯繫了章雲霄的秘書。果然車子只是不小心被碰了一下,章雲霄爲了安全起見來醫院做檢查。給齊天朗的電話是秘書做主打的。
章雲霄在裡面檢查, 林霏開坐在外面等, 無所事事, 乾脆拿了耳機出來,連在手機上, 聽有聲書。
齊天朗從走廊的盡頭朝她走過來,林霏開心思一動,又收了手機揣在口袋裡。她迎上齊天朗。
齊天朗問:“看到父親了嗎?沒事吧。”
林霏開不說話,只是望着他。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怎麼啦?愁眉苦臉的?父親罵你啦?”
她說:“天朗,你要有心理準備, 章伯伯他······”
“他怎麼樣?”他的臉色已經變了。
“比較嚴重, 正在搶救, 醫生說沒什麼希望。”她小聲說。
他狐疑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不可能, 秘書說······”
“他怕你太激動, 來不了醫院。”
齊天朗又盯着她看了兩秒鐘,然後往急救室跑去, 林霏開也跟着跑過去。
急救室大門緊關,他看着上面的燈不說話,好像在認真研究那盞燈。
“剛纔章伯伯一直在叫你的名字,說對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他哪裡對不起你······他說讓你原諒他。”
齊天朗坐在椅子上,低着頭,悶悶的。林霏開也坐下來,把他的頭攬在自己懷裡。“你也不要太擔心,說不定沒事的。”她輕輕安慰他。
齊天朗一直不出聲,林霏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有點過頭了,等一會可怎麼解釋呢。
這時候,她看見秘書拿着一疊單子過來。她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秘書看看齊天朗,馬上拐彎到另一條走廊上。
齊天朗坐起來,靠在椅背上,仍舊是保持沉默。沒有說話,也沒有流淚,只是看着遠處,目光遊離。
“你應該對他好一點的。”林霏開說,“他對你多好,你自己知道。”
“現在說這些晚了。”齊天朗呆呆地說。
“不晚!”她頓了頓,看着他說:“我剛剛騙你的。章伯伯沒事,一點事沒有。”
“你說什麼?”他訝異地望着她。
“我說你這次後悔還來得及,若是有下次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時候,章雲霄慢悠悠地走過來。“天朗,霏開,你倆怎麼都來啦?”
齊天朗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親。
“怎麼啦?天朗?還在生爸爸的氣啊。爸爸不是已經向你道歉了嗎?”
“你真的沒事?”齊天朗呆呆地問。
“沒事啊。”章雲霄也莫名其妙, “我都交待秘書不要驚動你了,他非要打電話給你,真是的。”
齊天朗狠狠地瞪了林霏開一眼。“回去收拾你。”林霏開只當沒聽見。
秘書過來,把買的水果都給了齊天朗。齊天朗再次確定章雲霄沒事,三人這才離開醫院回清水灣。
齊天朗沒有大悲也沒有大喜,但是林霏開還是覺察到他的些微變化。
到家之後,他就讓章雲霄臥牀休息,雖然章雲霄認爲沒必要,但是這個執拗的老子總是拗不過這個執拗的兒子的。
安頓好章雲霄,他就出去買菜。林霏開收拾廚房,廚房有點亂,顯而易見,早晨的碗筷都沒有洗。
她把廚房收拾好,又把客廳稍微整理了一下,齊天朗也回來了。他買了好多菜,有魚有肉,魚是鯽魚,肉是排骨。很快,廚房傳來切菜和燉菜的聲音。
林霏開知道他不高興了,自從離開醫院到現在,他就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撒謊果然不是好孩子。但是,第一,她以爲他不會相信;第二,她不也是爲了他們父子好嗎。
林霏開削了個蘋果,拿去廚房給齊天朗吃。齊天朗說:“都是油煙,出去!”
“哪裡有油煙啊?燉排骨,蒸鯽魚。油煙呢?”她舉着蘋果,大有他不吃她就不罷休的氣勢。他拗不過她,咬了一口,但還是叫她出去。
“你生我的氣啊。”
“我爲什麼要生你的氣?”
“你這樣說就是生我的氣咯。”
“你去把餐桌收拾一下,等會就開飯了。”
“開飯還早吧。”
他不回答,只管切土豆,土豆絲切得般般長般般細。她拈起一根土豆絲放在嘴裡嚼。
“生的,不能吃!”他想搶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滿臉邪惡的笑容。
“隨便你,想吃就吃吧。”他說,“我懶得管你。”
“看看,還嘴硬,還說沒生我的氣。”林霏開表示強烈的不滿,“你不應該謝謝我嗎?我這麼聰明。”
齊天朗轉過頭,猝不及防給了她一個吻。“聰明人,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一句話說得林霏開面紅耳赤,知道他不生氣就好,她還是快點離開廚房爲妙。
做好飯,又等了一會,齊天朗才叫醒章雲霄,三人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林霏開覺得,這氣氛好極了。
晚上住在齊天朗家,一夜沒睡好,他不讓人睡覺。
第二天兩人很晚纔去上班。陳小塵比林霏開更晚,不,她根本沒來。憋到中午,林霏開憋不住了,發微信給陳小塵。陳小塵回覆:“我家裡有點事,我請一天假。”
好吧,一天假就一天假,這個主林霏開還是可以做的。
但是第二天,陳小塵還是沒來。如果再請假,林霏開就不能做主了,得報到社長那裡去。
林霏開又發微信問陳小塵。陳小塵回覆:“我已經和社長請了兩天假了,我後天來上班。”
林霏開想到陳小塵青紫青紫的臉,大概也能猜到是什麼事,於是不再多問。
晚上和齊天朗兩人窩在沙發上聽音樂。齊天朗刷着手機,突然大叫說:“真不敢相信,老大把張帆帆追到手了!”
“什麼?”
“你看!”齊天朗把手機遞給她,林霏開接過一看。齊天朗宿舍的老大在羣裡發了他和張帆帆的合影,還發了一句話:“讓你們見見大嫂。”
“我聽老三說,他往張帆帆老家跑了好幾趟。每次都問老三借錢買飛機票。”齊天朗嘮嘮叨叨,卻滿臉的興奮。
林霏開想到那次畢業典禮,老大連散夥飯都沒吃,不就是爲了去機場送張帆帆嗎。說起來,功勞還在她身上呢,她也算得上半個媒人了。
“不過真是奇怪,讀書的時候不追,畢業了異地了,卻追到別人家裡去了。”齊天朗有時候的確蠻遲鈍的。
“怎麼,你還惦記着人家帆帆呢?”
“瞎說什麼呢?她現在是我大嫂了。”
“怎麼,不是你大嫂的時候,你惦記啊?”
“不要無理取鬧,我從來沒惦記她,我在學校根本沒多看她一眼。”
“那當然,你那時候有駱艾琳。”
齊天朗伸出手彈了一下林霏開的額頭,又拿過手機翻查,然後給她看。“她和晨嶼在一起了。”
林霏開看見的是一段齊天朗和晨嶼的對話,最後一句是晨嶼發的:“先不聊了,艾琳叫我去看電影。”
林霏開想到晨嶼對艾琳那麼鍾情,真希望艾琳能知道珍惜,好好對他。
“你看,他們都成雙成對了。”他抱着她說,“我們也早點把事情定下來。”
“什麼事啊?”裝傻誰不會,林霏開想。
“爸爸說······想約······伯父伯母······到江城來玩。”齊天朗一秒變結巴。
“有什麼好玩的,上次不來過了嗎”
“就是······他想見見兩位老人家······也讓兩位老人家見見他。”
“什麼意思?章伯伯想和我爸媽搭夥過日子啊,這可不行。”林霏開笑。
齊天朗氣得面目變色。“林霏開,不要拿長輩開玩笑。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林霏開不置可否。“你要是說得再明白點,我可能就明白了。”
“好!”齊天朗說,“我想和你結婚。夠明白了嗎?”
林霏開微笑地看着齊天朗,這個問題她已經考慮過無數次了。“夠明白,不過沒見過像你這樣求婚還怒氣衝衝的人。”
齊天朗臉黑。“怎麼?你見過很多求婚的人?還是有很多人向你求婚?”
林霏開不滿地說:“別東拉西扯,求婚不應該有鑽戒和玫瑰花嗎?而且,你還沒跪下來呢。”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這三樣齊全,你就會答應了,對吧。”
林霏開歪着頭略微思考,忐忑不安地說:“天朗,會不會有點快?我們才認識幾個月······”
“不快不快。”齊天朗連忙說,“你等着,我大概需要二十分鐘。”他溜下沙發,穿上拖鞋就往門口走。
這個人,剛剛不在求婚嗎。怎麼又跑了。
“喂,我說你幹嘛?你去哪啊。”
“等我。”他的聲音被關在門外。
林霏開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剛剛真的是被求婚了嗎。
二十分鐘後,齊天朗準時回來了,手裡拿着一枝玫瑰。
林霏開驚得眼睛和嘴巴一樣大,原來他是出去買花。
他單膝跪下,仰頭望着她。“林霏開小姐,你願意嫁給齊天朗先生嗎?”說完,他居然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小盒子。
不會是鑽戒吧?剛剛出門買的?
林霏開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感動得流下淚來,然後倒在齊天朗懷裡,兩人相擁熱吻。但是她說出的話連自己都吃了一驚。“鑽戒也在小區門口買的?”
齊天朗等了半天,結果女朋友來了這麼一句,真讓他哭笑不得。“林小姐,你怎麼不按照劇本演?鑽戒是之前早就買好的,只是一直······沒膽子拿出來。”
林霏開笑了,衝他伸出手,齊天朗把戒指給她戴上,又把玫瑰花給她。然後自己慢慢地站起來說:“我的腿都麻了。”
不按劇本演的人是齊天朗啊。林霏開瞪了他一眼,齊天朗趕緊識時務地轉變口風說:“不過多麻都值得,因爲我有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