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雅最怕的就是被人盯上邀舞了,別看她運動神經發達,藝術細胞卻是超級地缺乏。
上了中學之後,不論是誰來教她,那些華爾茲、桑巴、探戈什麼的,她不是心不在焉,就是教到後四步忘記了剛剛學的前三歩,最終除了安然對她還保留一點點的耐心,其他的,誰對着她都頭疼。
每每遇上學校班級開聯誼會,她總是找個最靠後的位置坐着,可儘管她躲着藏着,可是她忘了,明珠越是在暗處越是能發出吸引視線的柔光,所以總是會有男生過來請她共舞,好在她也有法子應對,識趣兒的自然知難而退,不識好歹的那就對不起了。
今天她遇上的可不是冒冒失失的男生了,凌愷沒有收回向她伸出的手,他低聲說這年頭女孩子很少有不會跳舞的。
他其實並沒有其他用意,這句話也是一句大實話,但是那雅聽着卻怎麼就覺得他這分明是在嘲笑自己:不會跳舞來參加什麼酒會,你就是來吃東西的吧?
她心裡頭就開始怒了,不過也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來玩兒的,聽說你要見我,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
凌愷聞言一怔,邀請那雅參加這個酒會是慕榕的主意,他沒有異議,是因爲他也的確想見她。
那個雷雨的午後令他難忘,那雅的性子不僅率真還帶着些能夠解開人心底煩悶的小小幽默,和她聊天他感到身心都很愉快,這個總共才見過第二次面的女孩子,就帶給他這種異樣的感受,這激起了他想去繼續瞭解這個女孩兒的強烈慾望。
她,溫柔起來像水,性情一旦剛烈起來則似一團火,有時又冷得像塊冰,淡漠時候又如一片霧教人無從琢磨,想與她相處得會把握好尺度,至於怎麼把握還真是個教人頭疼的難題呢。
“我這算不算是在引火燒身?”他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幾個賓客走了過來,凌愷是主人該有的應酬是免不了的,那雅趁着他和別人寒暄的時候悄悄走開了。
經過一張餐桌邊,她順手取了一杯果汁,叼着吸管,慢吞吞地吸着。
“哎!這不是酒店的服務生嗎?”一個女性高音在人羣裡突兀地響起,接着一個濃妝豔麗,渾身綴滿珠寶的女郎朝着那雅款款而來。
那雅由女郎說話的語氣即目光之中覺察出放肆與敵意,但是她並不認識這個女郎,從來也沒有見過她。
女郎雙手抱在高聳的胸前神情傲慢,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說道:“你來這裡幹什麼,難道也是酒會的客人?那個人的腦子是不是有病,連野蠻人都請來了,該不會也想在這個週年酒會上製造一起騷亂吧,他這個人就是好別出心裁,搞一些出人意料的把戲。哎,他給了你多少錢?一束花?還是一隻口紅?你就這麼聽話,肯耍猴給人看?”
那雅完全是莫名其妙,這個陌生的女郎爲何要當衆羞辱她?她壓下心頭的不快,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道:“還用得着我來表演麼?你的演出已經相當精彩了!”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低笑,女郎明顯經過修剪的柳眉高高吊起,“我是不介意給一個狂妄自大不懂事的小女生一個忠告,離那個小氣鬼遠點兒,不然他會讓你失望到底!”
那雅瞟一眼她舉起後又不甘心落下的手,心道:我倒是不介意給你一個教訓,算你識相,沒給我這個機會。
“哦?怎樣一個失望到底,不如你跟在座的各位詳細說說?”那雅這是存心製造令對方先動粗的機會,對方不給她機會,那麼她就給對方機會,今兒這口氣不出她很不爽。
人都有愛看熱鬧的心理,這與身份地位高低無關,圍觀的人當中幾個明顯一身紈絝之氣的年輕男女開始起鬨,大有唯恐世界不亂之意,一望便知是酒蟲上腦了,那雅雙眼眯了起來,這幾個也不是什麼好鳥。
從女郎的話裡話外的,那雅得到這樣的線索,女郎與凌愷之間有着瓜葛,極大可能是感情上的糾葛,那雅沒有做深度的分析,她只想到這些成日裡吃飽惹事的二世主,今兒若是惹上她,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叫他們跑不掉。
這個方向的異常引起至少兩撥人的關注,首先是慕榕,她敏感地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忙分開人羣,看到站在空出來一個圈子中央的那雅時,她驚訝地發現,此刻的那雅已經不是白天時她見到的那個溫柔的女孩,她的渾身上下散發出駭人的氣勢,只要有人去點燃***,她便可隨即爆發。
第二撥,就是那一對年輕夫婦,可當看到慕榕擠進圈子,青年便拉起妻子的手說,走吧,沒戲了。女子一臉失望地說,那個秘書姐姐來得真不是時候,本來以爲她可以教訓教訓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禍害呢。
青年說道:“得了吧,她要是動了手,不僅自己要遭殃,就連凌愷也要爲這件事情頭痛上兩天,那幾個二世主本身是繡花枕頭草包蛋不假,可是哪一個背後的能量都是不容小覷的,要動這種人不能明裡來,只能暗着去,還得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能叫各方拿住任何把柄。”
“阿劍你真夠陰的,悶聲不響地,原來一門心思憋着壞呢。”女子在青年肩上輕輕錘了一下,笑罵道。
“好了,沒咱什麼事,回家咯。”青年握着妻子的手說,女子撒嬌道,不嘛,再待會兒。
青年扳起俊顏說,那你可不許去火上澆油。女子見心中所想又被識破,訕笑道,不去的啦!咱吃東西。
……
慕榕先勸住挑起事端的女郎,告訴她再鬧下去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先生對她的所爲之所以容忍,全是念在曾經做過朋友交往過的情分上,並不是在顧忌什麼。慕榕告訴她,話,她就說到這裡,她要是再不懂也就不用再在這個圈子混下去了。
隨後,她也不理會一干還等着看熱鬧的人,徑直挽着那雅的手走開了。
“謝謝你,那雅。”慕榕把那雅引到寬大的露臺,纔開口說道:“剛纔你沒有因爲別人的挑釁而衝動。”
她這麼一道謝,那雅被怒火衝擊的頭腦也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差一點就闖禍了,見她低頭不語,慕榕拉着她坐下,向她娓娓道出這件事端的起因。
身爲一個大型集團的繼承人,凌愷的身邊理所當然地圍繞着數不清的女性,她們一個個千嬌百媚、風情萬種,但目的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那就是千方百計地想進入凌家,擁有一個年輕英俊的丈夫,成爲貴婦人,享受無盡的富貴榮華。
可是至今這些人裡面沒有一個美夢成真。
在兩年前,集團招聘了一些新職員,這個女郎就是其中之一,據說她還是本市政府某高官的眷屬,當時她剛剛大學畢業,沒有一點工作經驗按理說不符合應聘的條件,因爲家中走了凌老先生這條線,她本身的專業水平也確實出衆,慕榕只得將她破格錄取。
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爲,在信誠大廈上班沒多久,她的言行便引起凌愷的注意,接觸了幾次之後,凌愷覺得她才情出衆,溫柔可人,就漸漸喜歡上她,誰知交往了不過小半年,這個表面上清純的女孩就暴露出了其真實面目,也可能是在金錢與物慾的催化下產生了異變吧。
在商業競爭中呼風喚雨、運籌帷幄的凌愷,對男女之間的交往經驗竟然只停留在小學程度,當他生硬地提出分手時,女孩賴在他的辦公室是又哭又鬧,整整四、五個小時,搞得凌愷疲憊不堪,到了最後見再沒有挽回餘地,女孩仍不甘心,索性列舉出他的諸多不是。
其中一條是他近乎變態的吝嗇,認識小半年送給她的禮物總額加起來萬元都不到,她已經忍受不了周圍同事和朋友們的恥笑與奚落,本來以爲找了一個超級有錢的男友可以在親戚朋友當中炫耀一番,誰知連收到的禮物都這麼寒酸,一斑可見全豹,將來要是真嫁給這種人還不知道得有多離譜的表現,哼,分手更好,早散早解脫。
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在這個男女交往時動不動就滾牀單的年代,凌愷的潔身自好成了最不可恕的罪狀;牽牽手、親親臉蛋是他的底線,成了他身體某個功能缺陷的罪證。
圍繞着這些個話題,女孩是一遍又一遍地數落,就像一個壞了的唱盤針,不斷地重複又重複,直教人忍不住要將它扔掉了事。
最後,凌愷不得不喊來祖父爲他安排的護衛將這個歇斯底里,快要接近瘋狂的女孩給請走,她若是再不滾蛋,凌愷就要被她口沫橫飛的小嘴說成古時候皇宮裡的太監了,且是有史以來最最吝嗇的太監。
見實在討不到好兒了,女孩悻悻地離開,但事情並沒有因此完結,之後,女孩在親友、媒體之間大放厥詞,以至於凌愷幾乎天天被記者和小報上的花邊新聞所困擾,真應了老聖人的那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偏偏你又不能將她怎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