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奧迪駛出街道,毫無先兆地一個急轉彎拐上三環快速。
“怎麼?國內乘車都不興繫上安全帶麼?”他在控制疾馳的車輛同時還有空出言調侃,那雅一隻手拽住車頂探出的扶手,另一隻手拂開披散的長髮,叫道:“該死的,停車,我要回去!“
“不都告訴你,晚了嗎?”雷銘似乎極爲享受後座上的女孩狼狽的模樣。
“雷銘,再不把車停下來,我可跳車了!”
“好哇,你就跳一個看看?”根本就不擔心她的威脅,雷銘繼續讓奧迪放開了跑。
那雅重重拍了一下駕駛座的靠背,不用試都知道這廝早早就用中控將奧迪的四門鎖上了,不然怎會放心地飆他的快車。
指望他被監控拍到,到時候扣分扣到哭也不管用,人家不是說了,車是公司配的,能配給他這種級別的車輛可見在影視公司老總眼裡他是一棵不可多得的搖錢樹,區區幾張交規罰單還擔心沒人替他去解決?
安靜地眺望着遠處逐漸隱沒進夜色當中的山脈,那雅不再搭理前排那個瘋狂的傢伙,在她眼裡這人整個就跟一被寵壞的孩子差不多,做事隨心所欲,開不開心全憑他說了算。
在切進一條市區街道時,車速終於降下來,雷銘從後視鏡中看到那雅正望向車窗外的街景,他出言道:“港島有一檔美食節目,裡面介紹說海州有一家不錯的餐廳,我今天想去嚐嚐。”
“你知道怎麼走?”那雅心道,爲了一頓飯跑了這麼久還沒到,這傢伙不會迷路吧?
他向一臺不知用什麼方法固定在前擋風下的筆記本瞄了一眼,說,不知,但咱有這個!
那雅探過頭一看,原來他指的是地圖導航,不過那雅覺得他的這個導航有些與衆不同,仔細再一端詳,發現了,別人家的車載導航顯示出的是純地圖的畫面,他的導航畫面卻是現實的街景。
“咦?!”那雅好奇地正想再細細地觀察的一下,車卻停下了,雷銘關閉發動機後順手將他的筆記本導航也收了起來,他的動作極快,那雅都沒看清他將那個本本藏到了車上的哪一個角落。
鑽出車來一擡頭,那雅嚇了一跳,起先以爲雷銘指的不過是普通的中高檔餐廳,沒想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家極幽雅極華麗的西餐廳。
門口侍立着專司迎來送往的門童,大堂裡的服務員全是男生,穿着黑色夜禮服或者圍着很傳統西洋化的圍裙,餐桌上點着白色的蠟燭,偌大的餐廳裡只有兩三桌的客人,很安靜的。
兩人在貴族氣十足的餐廳裡坐定,餐廳經理是一個四十出頭的金髮老外,脖子上繫着領結像歐洲古城堡裡做起事來有板有眼的管家。
老外把攤在木製托盤裡的酒單送到那雅面前,那雅說,我不喝酒,給我杯水就行。一個服務生早在她面前的杯子裡倒上水,原來這水是免費的。
雷銘看出來了,那雅沒來過這種餐廳,他說,雅雅,你要不介意的話,我來替你點菜,好嗎?
那雅心裡清楚,雷銘這是幫她在不熟悉的陌生環境裡擺脫尷尬,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常會顯露出孩子氣的傢伙居然也會有這麼體貼細膩的一面,儘管覺得他這是多此一舉,但介於他的一番好意,那雅點了點頭。
於是,雷銘用流利的英語和那位老外經理商量他們這頓飯的菜譜,過了一會兒,經理喏喏連聲地走了,雷銘坐正身子問那雅道:“不用我再傳達了吧?我點的菜你都喜歡嗎?”
那雅說,隨便的,能填飽肚子就行,不過,我真的不喝酒。
他說,沒關係啦,葡萄酒的度數不高,多少喝一點,算陪我好嗎?
他低柔下來的語音讓那雅鬼使神差地不再和他爭什麼,不一會兒菜上來了,她低下頭用刀叉撥弄着還透着血絲的牛排。
“雅雅?”
“啊?!”那雅擡起頭,雷銘用手指了指她面前的餐盤裡被她用刀和叉持續虐待的小牛排,由完整的一塊變成不規則的小塊再成爲一團黏乎乎的牛肉糊。
她將刀叉放到桌面上,嘆了口氣道:“對不起,這看起來像茹毛飲血,我……”
一名服務生立刻過來準備收走她面前的盤子,雷銘用手勢將服務生打發走,那雅很是莫名其妙,問他,爲什麼你要跟服務生道歉?還有,明擺着我這是還沒吃完,他幹嘛過來收走我的盤子?
雷銘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吃西餐的時候,刀和叉不能夠並排地放在一起,否則的話就等於告向服務生示意,可以撤走盤子。”
“這樣啊!”經他這麼一提醒,那雅想起來了,有一年,段雅涓回國時,曾帶她吃過一回西餐,段雅涓教了她一整套用餐的規矩,她剛纔有些心不在焉全給忘了。
“真麻煩!”她小聲嘟囔着,又持起刀叉。
“哎!”雷銘攔住他,“這牛排就別吃了,換一份龍蝦吧!”
“好……”那雅往雙手舉着的刀叉各看了一眼,雷銘終於忍俊不禁,道:“沒關係,用手就好了!”
那雅還真餓了,既然有人願意請客,她何樂不爲?
“看樣子你很能吃啊,要不要再來一份?”雷銘望着被逐漸掃蕩一空餐盤。
“你什麼意思?不吃東西哪來的體力?”那雅用餐巾將手指一根一根擦拭乾淨。
“你就不怕變胖嗎?這年頭女孩子不是都興減肥嗎,你這麼能吃,是怎麼保持體形的?”雷銘這一問顯得多餘了,她的身手那麼好,平時的運動量肯定少不了,還用得着減什麼肥?再說了也有的人是天生就胖不起來的體質。
雷銘這樣問分明就是在捋虎鬚,那雅也不是那種故作矜持的女孩子,她笑了笑說,減什麼肥啊,幹嘛要虐待自己跟胃口過不去?
“雅雅,還記得我曾說過,你很美嗎?”雷銘怔怔地望着她的瓜子兒臉,那可是真正的美人臉,要不然爲什麼演藝圈衆多的女星瘦了腰完瘦大腿,到最後還要來一個瘦臉呢?
那雅一笑道:“你別再逗了,誰不知道演藝圈裡的美女猶如過江之鯽,你怎會注意到我這樣一個又笨又愛吃的人?”
“是呀,不可否認她們都很漂亮,可是人們看到的絕大多數是她們的外表,誰能瞭解她們的內心世界呢,性格不同、想法不同、爲人處世的觀念也因人而異,演藝圈看起來光鮮靚麗,但人世間的諸多姿態它可一樣都不缺呢!”
“雅雅,你跟很多人都不一樣,你單純善良、美麗勇敢,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呃?”那雅纔是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直接的讚美,“我沒有聽錯吧,你被我咬了一口,還誇我善良?你,是不是有被虐的傾向啊?”
雷銘沒去理會她的玩笑,黑眸沉沉地注視着對面這雙柔亮的眸子,說道:“當時我的所作所爲,恐怕你連殺我的念頭都有吧?還有,我沒有對手下交代清楚差一點傷了你,而你所做的僅僅是咬了我一口。”
“我的手不是被銬住動不了嘛,我發誓,如果當時我是自由的一定不會讓你就那麼輕易地逃走!”
“後來呢?”他緊咬住不放,“在警局,爲什麼沒有指證我?”
那雅被噎住,想了想索性道:“沒有指證你,是因爲,因爲我想知道,你與被你冒充的人是否真的有關係。”
“你想知道嗎,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吔!?”那雅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她也是隨口一講,根本沒想到他會說的。
雷銘凝視着潔白桌布上搖曳的燭影,說道:“我不想和那個家有任何的關係,但事實不允許我否認,我的身體裡確實流淌着凌家人的血。”
“我和,凌愷是同父同母的孿生兄弟!”他低低的聲音彷彿無法承載事實的沉重。
“果然!”那雅心道,猜測出來的結果與當事人親口承認所帶給人的震撼是不同的。
這一對孿生兄弟,自小離散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面。
哥哥被指定爲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從小接受嚴格的高等教育,現如今成爲企業的統帥,海內外知名的商業鉅子。
弟弟的經歷與之相比則坎坷了許多,幼年跟隨當演員的母親過着居無定所、四海爲家的生活,一直到上學的年紀,母親纔將他寄養到江南老家一個遠房親戚家中。
小鎮上在一所體校教授學生的一個老拳師看上了這個目光冷漠,但性格堅忍的小男孩,破例收他爲徒,自從小雷銘學會了捱打和打架的技巧之後,小鎮上經常恥笑他沒有爸爸媽媽的大大小小孩子們就都不敢招惹他了。
自那以後,除了上學做功課,他的所有業餘時間都跟隨老拳師學習各式各樣的搏擊技巧,無形當中爲日後墊下了某方面的基礎。老拳師特別喜愛這個天資聰明、刻苦好學的小徒弟,將自己平生所有的本領傾囊相授。
如果沒有一場突如其來的不幸,這樣的學習生活會一直延續吧,那也就沒有現在的雷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