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上萬鐵騎,萬符旗?武,武,武好古來了!?”
耶律延禧昨天晚上摟着美人睡覺的時候就心神不寧,夢見武好古發兵偷襲了大同城,自家還兵敗被俘,被捉去開封府當了個什麼王,整天吃喝玩樂,什麼權都沒有了——這個好像不能算噩夢吧?不過這個時候的耶律延禧還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比噩夢還惡!
一大早起牀,驚魂未定,壞消息就來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太原城南,汾河西岸的大路上出現了上萬幽州軍的鐵騎!
怎麼是幽州軍?
哦,都是萬符旗給鬧的。
河西軍也用萬符旗,是白底黑萬符,和幽州軍的紅底黑萬符顏色不一樣。不過遼人現在還分不大清楚,只看見萬符旗,又看見大隊大隊一人雙馬的鐵騎兵從汾河對岸的官道上列隊而過,慷慨高歌,氣勢驚人。就想當然以爲是武好古的兵來了!
這還了得?
武好古的兵多利害啊!遼軍在他們手下盡吃虧了,活脫脫就是一部血淚史啊。
“陛下,”蕭奉先也怕了,馬上奏道,“不如先解了太原之圍,退往東山,扼住險要下寨。再讓蕭幹在三交口當道下寨,阻擋宋軍北上之路。”
現在的太原城就是傍水依山的地形,西面是汾河,東面是東山。東山之險,在後世都是聞名的。東山不是一座山頭,而是一片高地,可以窺視太原。東山腳下,太原城的東北面,還有一個三叉路口,名曰三交口。扼住三交口,東山上的大軍,就能隨時撤往忻州了。
所以蕭奉先的這個佈署,可以說是萬全之計了。
唯一的疏漏,就是來得根本不是武好古,而是章倬、蘇之渙的大軍。
“好!”耶律延禧現在膽子也小了,不敢和武好古硬碰硬,馬上下令包圍太原城的部隊向東山和三交口轉移。
十餘萬遼兵,呼啦啦的移陣,自然瞞不過被困在太原城內多日的童貫和蔡安持。
“遼兵退了?”
“退了,上東山了……有援兵到了!看來還不少,要不然遼兵不會上東山的!”
“謝天謝地,朝廷總算派兵來了!宣撫,咱們倆這下可是功臣了!”
“總算能爲朝廷立點微功,也不負天子對咱家的寵信……”
太原城頭上,和蔡安持一起看着遼軍撤退的童貫,還在那裡做春秋大夢呢!還以爲自己守太原有功,哪裡想得到來得壓根不是宋軍,而是叛軍。
最要命的,還是這支叛軍居然是他自己僱傭來的!
“宣帥,援兵的先鋒都是馬隊,有約萬騎,走在前面的都是甲騎!”
有童貫手下打着望遠筒的機宜大聲報告他們的發現。
“是河西鐵騎!”童貫笑着,“是咱家讓人從河西募集的,號曰常勝軍。”
他這是在交待罪行嗎?
“運使,可否準備一點犒賞的錢財,咱家好帶着去迎接他們。”
“好好好,”蔡安持死裡逃生,也不小氣了,當下就答應道,“本官讓人準備二十萬兩白銀,都交給宣撫。”
這下連罪證都有了,童貫跳進汾河也洗不清了!
又過了大約三個時辰,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章倬和蘇之渙,已經帶着5000大軍到了太原城外,汾河西岸。
這時他們已經發現河對岸童貫的宣帥儀仗了。
“教諭,那是童貫嗎?”
“應該是吧?他想幹什麼?那麼多人,還擡着好多箱子……是不是要逃走啊?”
“多半是要逃走吧……遼兵也不知怎麼,居然退上東山了。”
“教諭,要不讓人找幾條小船,把童貫接出來吧?他可在朔方掌兵多年,有他一起,說不定可以把朔方軍也拉攏過來。”
“好!就這麼辦。”
童貫要聽見章倬和蘇之渙的話,準保調頭回城……哪怕死在太原,也不能被兩個亂臣賊子綁架了。可是他又怎麼想得到朝廷和鄭居中有那麼多的昏招呢?
所以也沒多想,看到河對岸有船過來,就帶着幾個護衛,自己上了船,去河對岸找陸謙、蘇之渙和鳳鳴山了。
“章十五郎?你怎麼來了?”
童貫剛一下船,就看見章倬笑呵呵在岸邊等着,身邊還簇擁着一羣河西軍的騎士。
“叔父,小侄聽聞叔父在太原遇險,焦急不已,就來了河東,尋思着怎麼都要搭救叔父脫險。”
章援和童貫關係是極好的,所以章倬就以叔父稱呼童貫。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童貫笑着點頭,“不過這樣也好,解了太原之圍可是大功啊!十五郎,你可是前途無量了!”
“叔父說笑了,小侄哪有解太原之圍的本事?”章倬道,“小侄只有萬把人,而圍困太原的遼兵起碼有十萬,小侄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退上東山?”
“只有萬餘?”童貫一愣,“朝廷沒有派援兵來?”
“派了,”章倬道,“都是些不中用的烏合。而且朝中還出了國賊,要割讓河西、朔方、安西、北庭四路給契丹,換取契丹從河東退兵!”
“什麼!?”童貫嚇了一跳,“這誰的主意?河西、朔方是說割就能割的嗎?”
這兩塊地皮不是百分之百屬於朝廷的!朝廷最多佔了一點股份,怎麼能割讓呢?
“可不是嘛!”章倬道,“河西是大教化團的地盤,朔方是您老和高家(靈州也屬於朔方)共有的……朝廷怎麼能割讓呢?憑什麼呀?”
“十五郎,你們現在……”童貫看着章倬,已經知道不對了。
“我們現在要回河西去了。”章倬說,“只是路過太原,叔父不如和咱們一起走吧。”
“一起走?”童貫瞪着眼珠子,“去哪裡?”
“去朔方啊!”章倬道,“叔父在朔方還有許多故舊,正好一起站出來聲討國賊,保家衛國啊!”
這是要童貫在朔方搞割據啊!
童貫怎麼肯答應?當時就想回太原城去,可他既然過了河,那就身不由己了。哪怕他不肯跟着一起反亂,有他這個人質,朔方軍總要給點面子的。所以童貫本人,加上二十萬兩白銀的犒賞,就這樣一塊兒歸了章倬,糊里糊塗的一起向西北而去了。
他們沿着汾河跑路的時候,太原城內的蔡安持還不知道,還在自己的漕司裡面一本正經等着去迎接援兵的將領。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纔派人去童貫的宣撫司問詢,結果回來的人告訴他宣撫司已經亂成一團,而童貫已經棄城而逃了。
“什麼?童貫跑了?”蔡安持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援兵都來了……”
“回稟運使,援兵也跑了……”
“援兵跑了?”蔡安持一愣一愣的,這是在幹什麼呀?這是在打仗嗎?先是遼人嚇跑了,現在救援太原城的援兵自己也跑了,連帶着守太原的宣撫使童貫一起跑了。
“運使,要不咱也跑吧!”蔡安持的一幕僚上前建議道,“您是運使,沒有守土之責。童貫臨陣脫逃,太原必陷,一切罪過都是他的!”
“遼人不是退了嗎?”蔡安持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遼人只是暫退,退上了東山,還扼住了三交口。如果他們發現咱們的援兵往西北撤退了,一定會殺回來的。現在童貫一走,城內人心軍心都亂了,運使要是不走,只怕要陷在遼人手中了。”
蔡安持聽了這番話,簡直都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解了圍,怎麼一回頭城就要陷落了?這個變化也忒快了吧?
同樣被驚得目瞪口呆的,還有中午剛剛爬上東山的耶律延禧,得到宋軍援兵撤走,太原城內一片混亂,人人爭先逃命的消息時,他也正在準備逃跑呢!
原來他剛上山就覺得不能和武好古打了,不僅因爲打不過,還因爲自己後路受到武好古的威脅。一旦武好古出兵大同,那麼入侵河東的遼軍可就沒有歸路了。
爲了保住歸路,他的大軍絕對不能滯留太原附近,至少要退到雁門,最多留兵守着忻州,這樣才比較保險。
可就在他決定退兵雁門的時候,就有遠攔子馬來報,宋軍的援兵沿着汾河向西北撤退了,而且太原城內外一片混亂,有潰退的跡象。
“武好古的騎兵往西北去了?不管太原城了?”耶律延禧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武好古想幹什麼?難道想把騎兵開到麟府路去,再從麟府路包抄大同?這圈子兜得也太大了吧?
“陛下,”被召上東山的蕭幹這時上奏道,“太原是堅城,如果能捏在咱們手中總是有利的。”
這話也對!
耶律延禧點點頭,蕭幹又道:“太原堅城到手後,我軍只要在太原城內駐兵一萬,東山上駐兵三千再修個堡壘,再在三交口駐兵三千。就能將河東首府牢牢握在手中!陛下的大兵則可以退駐忻州、雁門等要地。這樣,我軍就佔有了河東形勝,高屋建瓴,可攻可守,立於不敗了!”
“好!好一個立於不敗!”耶律延禧撫着巴掌,“朕倒要看看,武好古有什麼辦法可以打破朕的不敗之地!”